黑羽卷-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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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地方说话,要千万小心,隔墙可不是只有一双耳朵。”他的声音轻如蚊蚋又字字清晰入耳,犹如寻平说话一般。若非有极深的内力,绝无法做到这一点。
想他三岁学武,十八岁前已有大成,令狐一族中没有人见过他的真正实力,只因为从无人注意和重视他,除了令狐笑。
在去年,他曾在闹市内单手拉住狂奔的惊马,救下险遭马蹄践踏的一个孩童,而令狐笑,当时就在对面巷口的马车中,隔着车帘遥遥地拍了拍手,喝了声彩,“好!”
虽然那以后令狐笑从未与他谈论这件事,但他一直怀疑令狐笑大胆启用他为营运大使的契机,正是因为那次的拦惊马事件。
不过,如果因为那件事让令狐笑注意到他惊人的武功,那也不该安排他做这个动口多过动手的使节吧?
比起前景茫茫的黑羽之行,令狐笑的心思却是更难揣测。
转眼间黑羽王宫已到。黑羽言武亲自引领令狐九走进深宫,夏南容则跟在令狐九身旁,亦步亦趋。
黑羽王宫多用巨石建造,金木之物甚少,令狐九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样的建筑是为了防火攻,而且一旦宫内生变,也方便安排千军万马进宫护驾。
黑羽重兵,看来名不虚传。
远处,两道卫兵排成方阵,手握长枪,腰悬利刃,一个个面无表情,但是气势逼人。
他在心中暗自佩服的同时,也在唇角露出些许笑容。黑羽国这样安排见面的阵式,无非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罢了。
他步步稳健走向殿口,两边守卫的士兵忽然“铛”的一声,双枪交错,阻挡住他的去路,同时喝道:“进内殿者必须卸剑!”
他的眉梢微挑,还没有说话,夏南容在旁边回道:“这是圣朝使者,你们竟敢轻慢?”
令狐九微笑着一摆手,“没事,客随主便,既然是我们到黑羽国作客,当然应该遵守黑羽国的规矩。”
他的手刚摸到自己的腰带,殿内同时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清冷如水,沉静如磐石,“大胆!对圣朝来使怎么可以用惯例相待?撤去兵刃!退后三步!”
这句话显然是出自黑羽女王黑羽龙盈之口,因为这一句话,所有原本挺立的士兵都整齐画一地撤刃,同时退后三步,让出更为宽阔的一条路。
令狐九稳步向前,大殿正前方的高台之上,有一个身材高的黑衣女子亭亭而立,大殿中并没有太明亮的光线,那个女子的容貌也在阴暗处,所以不十分清楚。
但即使如此,她居高临下的站姿与不同于一般女子长裙长袖的妆容—身黑衣劲装,她以束发英挺的形象示人,在在都足以显示她的与众不同。
令狐九站在距离她三丈开外的地方停住,拱手长揖,“圣朝营运使者令狐九拜见黑羽女王。”
“大使客气,免礼。”黑羽龙盈慢慢走下石阶,“大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本王没有出宫迎接,还望大人见谅。来人,给大使上迎宾酒!”
一个托盘出现在两人面前,她从托盘上拿起一杯酒平端在他面前,吐出一个字,“请。”
令狐九微微抬起眼皮,只见面前的“酒杯”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大,比得上平常人吃饭的碗了。他不动声色地双手端“杯”,平平举起,面向黑羽龙盈,出口,“多……”
一个“谢”字尚未出口,他的双手剧颤,手中的酒杯突然跌落,那端盘的宫女还未将盘子端离,他手中的酒杯陡地摔落在托盘上,酒液流了一片。
“放肆!”
“大胆!”
殿中几位大臣眼见他如此失态失礼都勃然变色,冲了过来。
夏南容本在后面站着,一见此情况也挡到令狐九面前,手握剑柄,沉声wωw奇書网问:“九使?怎么了?”
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令狐九的声音轻颤,不停地重复同一句话,“怎么会……怎怎么可能?小情……你还活着?”
他的话让夏南容摸不着头绪,微侧眼看去,只见令狐九神情大变,面色苍白如雪,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黑羽龙盈,犹如中了魔咒。
“九使……九使……”夏南容急切地叫唤。此时突生变故,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如果黑羽国翻脸,他们两个人还未做任何事情就要死在这里,不是冤枉到了极点?
令狐九却在此时突然清醒过来,很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小臣幼时生病,双腕最怕受风寒,这几天在海上被海风吹得旧病复发,黑羽王的赏酒实在沉重,所以一时没有端稳,在殿前失态,让众位大人和王受惊了。”
黑羽龙盈见他刚才以极为诧异的眼神盯着自己,心里已经存了疑,也知道他的这番话仅仅是“说词”而已,但是心忖此刻还没有必要翻脸,于是笑着挥手喝退了众臣,“九使双手有疾?不知道可找名医看过?本王也不为难你,换个小杯子好了。”
“谢女王体谅。”令狐九垂下眼睑,但是双手还在不住地颤抖,其他旁观者不知内情,真以为他的手腕有疾才会如此。
但是夏南容跟随他好几年了,知道他就算是手提百来斤的大石头也面不改色,怎么可能连一碗酒都端不住。
他好奇地又看了黑羽龙盈一眼。这女人虽然漂亮,但是绝对称不上美艳惊人,跟圣朝中那“见之一面、不语三日”的令狐媚公主相比,简直是连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令狐九向来是冷静如水,坚韧如石的君子,为什么会突然失态?而那个刚才他口中提及的“小情”又是谁?
夏南容想不通,其实他也不可能想通,因为这一切疑问背后的答案早已尘封许多年,就在一起冲天大火的火光之中……
第三章
不记得了,又不记得了!怎么会这样?
令狐九瞪著书本上的字,拍了拍脑袋,“奇怪,明明刚背好的,怎么会忘得这么快?”
“九哥的脑袋是漏斗,这边装了那边漏。”十三弟令狐琪趴在窗台上,笑嘻嘻地说。
令狐九手中的书本突然飞出,砸中了他的脑袋,令狐琪“哎哟”一声摔到窗户下面去,大声喊道:“七哥!九哥欺负我!”
有个声音淡淡地问:“昨天先生让你背的“兵车行”,背下了吗?”
令狐琪吐了吐舌头,垂首道:“没有。”
“那还不快去。”
他像是接到圣旨,撒腿就跑。
令狐九笑着摇头,“还是七哥说话管用,十三弟最怕你了。”
窗外没有声音回应,像是人已经离开。
令狐九又将目光转回到书本上,那一行行旖旎得仿佛连春色都可以透纸而出的诗句让他的头更大了。
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选的,居然给他安排了一个与他的性情南辕北辙的夫子教书。令狐家的家教甚严,从不允许晚辈对长辈的决定有任何的异议,他虽然学得辛苦,却也只能勉力为之。
比起来,他不免羡慕十三弟,每天听他在隔壁诵读“兵车行”、“念奴娇.赤壁怀古”这一类词风雄浑的作品时,总是让他心潮澎湃。
唉,看来今天的功课又不能完成了。
他推开书本,走到窗前,下意识地向外看去。
这里是书斋,令狐一族的子孙都在这里读书识字,只不过每个人各有一个房间,互不相通。他的房间正对着一个府门,此时就见几个家丁在门口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眼睛像是看着脚边的什么东西。
他走出书房,信步走过去,随着那些人的视线看过去,没想到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低垂着头跪在大门口。
“我和你说了,要想进我们令狐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你一个哑巴,能做什么?快走吧,要想卖身,喏,从这里往东,过两条街,那里有家丽香院,包你能把自己卖出去。”
听那名家丁说话实在刻薄,令狐九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在胡说什么?”
家丁一见是少主子出来,急忙低头行礼,“九少,这个丫头不知好歹,在府门外跪了一天,非要进府当丫头,偏偏她又是个哑巴。”
令狐九居高临下,只能看到那女孩柔细的脖颈和梳得光滑的头发,他放低声音,问:“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那女孩盈盈抬起头,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庞,清秀中含着浓浓的哀愁,点了点头。
令狐九柔声说:“小姑娘,不管你是为什么要卖身,这里都不是能够容纳你的地方,还是赶快回家去吧!”早熟的口吻完全屎像出自十岁少年的口中。
大概是他的微笑让女孩感觉到了一丝希望,猛地拉住他的衣摆,哀怨的眼神笔直地望着他,“啊啊”了两声,让令狐九心生不忍。
家丁不耐烦地上去拉她,“他是我们九少,衣服是你能随便拉的吗?你要是拉坏了,你的卖身钱都不够还这身衣服钱的,快走快走!”
令狐九瞥了那家丁一眼,“人家是女孩子,不是你家的奴才,难道府里没有教你礼节吗?”
家丁唯唯诺诺地应着松开手,但又趁机瞪了女孩一眼。
女孩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交到了令狐九的手里。
他打开那张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
我父亲于三个月前病逝,我家田地被亲戚霸占,我娘带我来投亲,但是对方不知道搬到哪里去,娘病死了,我如今无处可去,只有卖身大户之家,望以后能有个安身之所,希望大善人能够施以援手,救我一命。
他看着这封信,不由得叹口气,问道:“你是圣朝人吗?”
女孩摇摇头,用手指了指颈上一块玉佩。
令狐九了然了,“是玉阳人?”
女孩再点点头。
“叫什么?”
伸出手指,她在土地上写出两个字:小情。
“小情,很好的名字,不过你不能说话,在这里做事会有所不便。”
听出他话中已有松动,小情连连叩头,眼泪几乎都流出来了,比手画脚地,似乎急于表示自己能够吃苦,什么都可以做。
令狐九捏着那张纸,下了个决定,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帮你问问看。”
小情在他身后将头磕得咚咚直响。
但是事情却并不顺利,令狐九在管家那里直接碰了个软钉子。
“九少,这件事不是我不帮你。你应该知道,咱们府里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