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年-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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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帮学生,翻不了天。所以,要解决中国的问题,唤醒民众,肯定是件非搞不可的事。我们这些青年组成的团体,也只有眼睛向下,盯着最广大、最底层的国民,才能真正成就一点事情。”
他这一番开场白,顿时赢得了大家的一片认可之声。
毛泽东趁热打铁,在小黑板上画着一幅简单的地形示意图,把以第一师范为中心,往南到猴子石,往北到西湖桥,十里范围内集中的黑铅厂、印刷厂、纱厂、铸铁厂等大大小小十几家工厂全标了出来,这才宣布道:“这些工厂加起来,少说也有两千工人。而我们的任务,是十天内,从这两千工人里头,招到40个学生。大家说,敢不敢揽这个活?”
“当然敢……没问题。”
学友会的骨干们七嘴八舌,崭新的挑战令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好!说干就干!”毛泽东当即给大家分配了任务,“招生广告我来拟;子暲、昆弟,你们负责联系警察所,请他们帮忙,把广告尽可能贴遍每条街;李维汉、罗学瓒,你们负责准备报名表,接待报名;其他的人跟周世钊一起,收拾教室,准备课本、资料。”
他伸出手来:“大家一起攒把劲,也让孔校长和全校的老师看看,我们这些师范生,不光会吃干饭!”
学友会所有成员的手,紧握在了一起。
二
毛泽东的笔头向来快,第二天,便拟好了一份大白话的《工人夜学招生广告》,那广告原文是这样的:
列位大家来听我说几句白话:列位最不便益的是什么?大家晓得吗?就是俗话说的,讲了写不得,写了认不得,有数算不得。都是个人,照这样看起来,岂不是同木石一样?所以大家要求点知识,写得几个字,认得几个字,算得几笔数,方才是便益的。虽然如此,列位做工的人,又要劳动,又无人教授,如何能做到这样真是不易得的事。现今有个最好的法子,就是我们第一师范办了一个夜学。这个夜学专为列位工人设的,从礼拜一起至礼拜六止,每夜上课两点钟,教的是写信、算账,都是列位自己时刻要用的。讲义归我们发给,并不要钱。夜间上课又于列位工作并无妨碍。若是要来求学的,就赶快于一礼拜内到师范的号房来报名。
广告拟好后,学友会的一部分同学立刻就拿去油印。很快,这份招生广告就在警察的帮助下,贴满了一师周围的街边墙上。其他同学搬桌椅,打扫卫生,很快把工人夜学的教室也布置好了。
可是没想到,一晃眼过去了一周,总共才只有三个人报名!而街边的墙上,路人经过,也似乎都懒得多看那招生广告一眼。
“按说广告也贴得够多了,怎么就没人来报名呢?”无奈之下,毛泽东也只能决定再请警察帮一次忙,多贴一些广告出去。
但这次求上门去,却就没有上次那么好说话了。
“什么,还贴?”警察所的警目把他们带来的招生广告往桌上一扔,“你当我们警察所是你第一师范开的?”
毛泽东说着好话:“贴公益广告不是你们警察所的责任吗?”
“你跟我讲责任?”警目眼睛一横,“弟兄们贴了一回就够对得起你们了,还一而再再而三?你以为我这帮弟兄专门给你当差的?”
一旁有个年轻警察有点看不下去了,插嘴道:“长官,要我说,人家办夜学,也是做善事,能帮咱们还是帮帮吧。”
“你是吃饱了撑着了,还是他发了你薪水给了你饷?”警目瞪着自己的手下,把那叠广告往毛泽东手里一塞,“给我拿回去,我这儿不侍候!”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当警察,就要为社会服务嘛……”
萧三还想说点什么,毛泽东把他一拉,“子暲,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求人不如求己。走!”
几个人只得自己上街去贴广告,直贴到日头偏西,还剩了一半的街道不曾贴完,正在发愁时,那个年轻警察却与好几个同事赶了来,手里都还拿着糨糊桶、刷子之类。
看看毛泽东他们一脸的诧异,那年轻警察笑了笑:“我们刚下差,反正没什么事,就来帮个手——哎,还剩几条街?”
望着他和善的笑容,一股暖流蓦然涌上大家的心头,毛泽东用力点了点头:“东边南边我们都贴过了,这两边还剩几条街。”
那年轻警察便抱起了一叠广告:“行,这边你们贴,那边归我们,动手吧。”说罢,带着警察们就走。
毛泽东追了两步,问:“哎,你叫什么?”
“郭亮。你呢?”
“毛泽东。”
郭亮和毛泽东就这样认识了,虽然只是匆匆一面,只是相互一挥手,虽然两个青年都不曾想到,他们今后的命运,会那样紧密联系在一起。
三
第二次广告贴出去之后,从早等到晚,整整两天,还是没有人来报名。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毛泽东着实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件好事情,可为什么就做不成呢?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傍晚,他照例来到了水井旁,光着膀子开始了冷水浴,这一刻,他只想借冰凉的井水,来刺激一下自己,让自己的思路开启起来,他几乎是机械地一下一下往身上淋着水。一桶水很快见了底。
刚打上一桶水,兜头淋了个从头到脚,杨开慧却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润之大哥,我知道为什么没有工人报名了!”
杨开慧是刚刚发现的原因。
下午她和蔡畅一起放学回家,两人边走还边在帮哥哥们分析,为什么夜校招不到工人,却听到路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搞什么名堂,怎么又把货送错了?”
两个人转头一看,原来是一辆送货的板车停在布店门口,车上堆着标有“万源纱厂”的货箱,布庄的老板正敲着工人手中的一张单子直嚷嚷:“你看看这写的什么,再看看我的招牌——康和唐都分不清,你认不认识字?”
开慧突然站住了,饶有兴趣地看着。
“赶紧把我的货送来,我这儿客人等着要呢!”老板转身气呼呼进了店,剩下两个工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开慧凑了上去问:“两位师傅,什么字弄错了?我们能不能看看啊?”
工人的手里,是张送货单,上面写的是“唐记”布庄,布庄的招牌上却是“康记”。
蔡畅说:“这是唐记,不是康记啊。”
“看上去也差不多,我们哪分得那么清?”一个工人说,“唉!这眼看就要天黑戒严了,来回七八里,再送怎么来得及呀?”
开慧问:“两位师傅,你们不认识这两个字吗?”
一个工人说:“做工的,还不都是半个睁眼瞎子。”
另一个工人也说:“真要识字,还能吃这种亏吗?”
听了这话,开慧赶紧跟工人们说起了工人夜学的事,却不料两个工人一脸茫然,全不曾听说这回事,开慧问明了原因,恍然大悟,这才匆匆赶来,找到毛泽东。
“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工人报名吗?因为他们不识字、不认识广告上的字!”
毛泽东这才醒悟过来:“你是说,工人根本不认识广告上的字?”
“是的。我也是听那两个工人说了才知道,他们不光是看不懂,就算认识几个字的,也根本没敢去看广告。”
“那又为什么?”
“我们的广告不是请警察去贴的吗?警察在工人眼里,就是衙门抓人的差役,工人以为贴什么抓人的告示,怕惹麻烦,都躲着走,根本没人敢去看。就算有人看了,也不相信真有这种免费读书的好事。我碰上的那两个工人,就怎么都不肯相信,以为我跟他们开玩笑呢。”
“原来这样。”毛泽东点了点头,略一思考,突然一挥拳头,“我有主意了!”
四
第二天工人下工时分,万源纱厂的门口,两面铜锣当当直响,引得熙熙攘攘的路上,正在下班的工人们都奇怪地望了过来。一帮学生带着锣鼓唢呐,各种各样的乐器,在路边拉开了场子。原来毛泽东等连夜排了一个节目,想以这个方式来说服工人参加夜学。
领头敲锣的,正是毛泽东和向警予,两人一边敲锣一边唱和:
“哎,都来瞧都来看。”
“看稀奇看古怪。”
“看刘海砍樵出新段。”
“胡大姐路边谈恋爱喽。”
一旁,张昆弟、罗学瓒、萧三等一帮子锣鼓唢呐洋铁碗,滴滴答答伴奏声大作。
这《刘海砍樵》本是长沙一带最受人欢迎的花鼓剧目,如今被弄出了这番新鲜举动,着实令人好奇,当下呼啦一下,众多工人顿时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警予锣槌一抬,身后乐声止住,她团团一抱拳:“列位工友,有道是故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今天我们要讲的,便是这《刘海砍樵》的故事。”
“列位要说了:《刘海砍樵》谁没看过?有什么新鲜的?”毛泽东接着和她一唱一和。
“我告诉列位:有!”
“怎么个有法?”
“且看我们的小刘海进厂当工人!哎,刘海呢,刘海,刘海!”
“(花鼓腔白)来哒咧……”但听得笛子、唢呐……花鼓调子的伴奏大起,音乐声中,蔡和森一身短褂、草鞋,背着雨伞、包袱,突然从观众群中钻了出来。
蔡和森:“(唱)小刘海啊我别了娘亲,不上山来我不进林。(白)都说那做工比砍樵要好,我也到工厂(唱)来报个名哪咦呀哎嗨哟。”
观众们的一片笑声中,警予手一背,挺胸腆肚,装起了工厂老板:“叫什么?”
蔡和森:“(白)刘海。”
警予:“哪个刘,哪个海?”
蔡和森:“(白)刘海的刘,刘海的海。”
毛泽东:“老板是问你名字怎么写的?”
蔡和森:“(白)冒读过书,搞砣不清。”
观众又是一片笑声。
警予:“你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蔡和森:“唉,(唱)自幼家贫丧了父亲,上山砍樵养娘亲。我也有心把学堂进,无衣无食哪有读书的命。”
毛泽东“当”的一声锣,冲观众:“可怜我们小刘海,论人才,原本也做得个纱厂的工头。”
警予:“怎奈大字不识一个,只好先做了个送货的小学徒。”
毛泽东:“一进工厂整三月。”
警予:“家中急坏了胡秀英。”
音乐声中,斯咏一身花红柳绿,袅袅婷婷出了场:“(唱)海哥哥进城三月挂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