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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恰同学少年-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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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什么命?”毛泽东这才醒悟过来,立刻率先抄起了板凳,其他学生也纷纷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东西。杨昌济严厉地说:“昭绶,你还要以你的固执,去换取他们的生命吗?”
所有人都在等着、期待着,终于,孔昭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我走。”
大家刚刚松了一口气,萧三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孔校长,快走,刘俊卿带人搜到宿舍来了。”跟在后面的李维汉接着说:“学校的前后门都被堵了,四面全是兵,一条出去的路都没有了!”
“一个口子都没有了?”徐特立连忙问。“到处都是兵,围得跟铁桶一样,谁都不准出去啊。”罗学瓒说,“最可恨是那个刘俊卿,每个人他都要过目,比那些当兵的搜得还卖力!”
孔昭绶心如死灰:“一师教出了这样的败类,也是天亡我了。”
“校长。”身后突然传来了刘三爹的声音。孔昭绶一扭头,不知何时,刘三爹已来到人群外,提着一只油迹斑斑的竹匾,捧着一个蓝布包袱。他解开蓝布包袱,里面是一套皱巴巴、油腻腻的旧衣服,散发出难闻的臭味,那是他炸臭豆腐时经常穿的:“靠大椿桥那边的小侧门,只有几个当兵的守着,校长,您换上这身衣服,就说是来给学校食堂送臭豆腐的。学校里除了老师就是学生,没有这种打扮的人,他们肯定会相信。”
“这行吗?”孔昭绶将信将疑。“换吧,校长,一定行,我打包票,一定行的。”刘三爹把旧衣服捧到了孔昭绶眼前,微笑着说:“换吧,校长。”
一旁的杨昌济想了想:“不管怎么说,这个办法值得一试。不过,还得烦请徐副议长大驾。”“这话怎么说?”徐特立忙问。
杨昌济低声说了几句,大家连连点头,孔昭绶也终于解开长衫扣子,开始换衣服。徐特立与杨昌济也赶紧动手,拿的拿衣服,取的取帽子帮他。换下的长衫被刘三爹随手接过,搭在自己臂弯里,忙乱中,谁也没留意。
不一会儿,杨昌济、徐特立迈着方步,直朝大椿桥的小侧门而来。刘三爹说的没错,相比学生宿舍的喧闹混乱,这里显得安静很多。
“站住!”两名持枪的士兵喝住了迎面走来的杨昌济和徐特立。杨昌济脸色一变,“你们干什么?知道这位是谁吗?省议会的徐副议长!连议长的驾都敢挡,好大的胆子!”一名军官上前来,嘴里骂骂咧咧,“少他妈啰嗦,老子是汤大帅的兵,不认得什么一长二长,都给我站住!”徐特立头一扬,端着架子就往外走,那名军官拔出手枪,迎头顶住了他:“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这里正僵持不下,身穿破衣、头戴毡帽的孔昭绶低着头从旁边走来,就要从他们身边出门,那名军官却眼尖,枪一抬:“哎——哪去哪去?”“我回家。”“回家?你干什么的?”“我,卖臭豆腐的,刚到学校食堂送完货。”“站这儿等着!”“长官,家里锅上还炸着豆腐呢,您行个方便吧。”“少啰嗦,人犯没抓到以前,谁都不准出这个门!”
正在这时,身后不远处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杨昌济一扭头——看到刘俊卿一马当先,带着一帮兵正向这边走来。刹那间,三个人的心猛地悬了起来。杨昌济与徐特立赶紧拦在了孔昭绶前面,眼睁睁看着刘俊卿一步步逼了上来,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突然,哗啦一阵,一堆泥土从坡上滚了下来,正散在刘俊卿的脚边。他猛一扭头,坡上,一个穿长衫的背影一闪而过。
刘俊卿的眼睛顿时亮了:“就是他,他在那儿!”陈副官也看见了,手一挥:“给我追!”士兵们与刘俊卿一窝蜂追了上去。那名负责看门的军官拔出手枪,一巴掌抽在一个士兵头上:“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追!”他带着看门的两个兵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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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间,叫嚣呼喊声渐渐远去……门前的兵全空了。杨昌济与徐特立长长松了一口气,杨昌济催着:“昭绶兄,快走啊!”孔昭绶却是焦急地向士兵们追去的方向张望着:“我说,不会是谁被他们认错了吧?”徐特立说:“他们要抓的是你,肯定是看花了眼。”孔昭绶还是不放心:“可万一抓错了人……”
杨昌济安慰他:“带头的是刘俊卿,真弄错了,他也能认得,不会连累别人的。昭绶,快走啊!”两个人拉着孔昭绶,硬把他推出了门。孔昭绶似乎还有些担心,但当此时刻,确也无力去核实,只得匆匆离去。
刘俊卿一马当先,带着士兵们蜂拥追逐,穿长衫的背影跃山坡,过树丛,奔台阶……身后,枪声和士兵的叫喊响成了一片。
背影冲过一条窄巷,骤然发现自己已拐进了死路——面前是横挡着的高墙。身后,跑过的刘俊卿一眼看到了僵立的背影,他大喊着,“他在这儿,他在这儿。”众多士兵哗啦将巷子口封了个水泄不通。
“跑?”盯着无路可逃的背影,陈副官冷森森地笑了,“你往哪儿跑?再跑一步试试?”正在这时,犹豫了一下,本来僵立不动的背影突然纵身向墙头爬去。“妈的,活腻味了!”背影充耳不闻,半个身子已经骑上了墙头。陈副官抬起手枪,正对着后背开了一枪,“给我下来,听到没有?”
一声枪响,背影全身一震,一头从墙上跌落下来。鲜血从他的后背、前胸同时涌了出来。
“你跑啊,你跑啊!”刘俊卿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了俯卧在地上人,“你不是要开除我吗?你不是撕我的文章吗?你不是不给我活路吗?你也有今天?”一把将地上的人翻转过来,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蓦然,刘俊卿呆住了:“爸?!”
副官等人都是一愣,也纷纷围了上来。“爸,怎么会是你?爸,你撑住,你撑住啊……”刘俊卿拼命要把刘三爹抱起来,然而,刘三爹却死死按住了他的手。一口唾沫,和着鲜血,狠狠啐在他的脸上:“畜牲!”
刘俊卿愣住了。
陈副官的眼睛凶狠狠地眯了起来,抬起了手枪:“妈的,敢骗我!”
刘俊卿大惊失色,拼命来挡:“不,不不!不要,他是我爸,他是我爸……”
副官一把将他推翻在地,枪直顶在刘三爹头上。砰,枪响了!鲜血猛地溅了刘俊卿一脸,溅得他呆如雕塑……

刘三爹的头七,雨下了整整一天。王子鹏一大早就来到秀秀家,帮着布置灵堂,安置灵位。秀秀倚在床上,从送完葬回来那天起,她整个人都垮了。子鹏端来一杯水送到嘴边:“阿秀……”秀秀呆呆地摇了摇头。也不知应该怎么劝她,子鹏黯然放下了杯子。
房门突然开了,风夹着雨点,一下子洒进门来,全身上下滴着水的刘俊卿出现在门前。他站在门口,似乎想走进房,但望着父亲的灵位,看看妹妹的样子,却又有些鼓不起勇气,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阿秀,我……我有话跟你说……”
秀秀的目光移到了另一边,她宁可看墙壁也不愿看这个哥哥一眼,更不想跟他说话。
刘俊卿上前一步,恳切地说,“阿秀……你听我说,我会去找事做,以后有了薪水,你也不用上王家当丫环了……”“滚。”秀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回答刘俊卿。
“阿秀,我知道你恨我,我也在恨自己!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阿秀,你不用叫我哥,也不用理我,你就是别再去当丫环了,好不好?我求求你……”“滚!”秀秀还是只有这一个字。
“我……”刘俊卿一阵冲动,抬脚迈进门来,看了一眼秀秀,但秀秀还是背对着他。他又把那只迈进了门的脚重新缩到了门槛外,对着子鹏递来了求援的目光:“子鹏兄,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帮我劝劝阿秀吧,我求你,劝劝她吧。”
“你走吧,阿秀不想见到你,我也不想见到你。”子鹏的回答出乎意料。刘俊卿不敢相信,“子鹏兄……”
猛然间,从来是那么柔弱,从来不对人说一句重话的子鹏腾地站了起来,指着门外,一声怒吼:“你滚!”刘俊卿吓得倒退一步。
王子鹏长到二十几岁,第一次冲人发这么大的火,发过之后,他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轻轻叹了口气,避开了刘俊卿的目光,重新坐回到秀秀身边。
屋外,雨越下越大,秀秀仍然一动不动,刘俊卿一步,又是一步,退出房门,轻轻把门关上。他不知道,他走之后,秀秀猛然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死死抱住子鹏的手臂,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子鹏搂住她,抚摸着她的头,眼泪同样淌过了面颊。
刘俊卿跌跌撞撞走在雨中,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拜祭父亲。秀秀不肯原谅他,不让他给父亲上香,他要找到父亲的坟墓,要去父亲的坟前磕头上香。
“义士刘三根之墓”——七个血红的大字映入眼帘,全身透湿的刘俊卿呆若木鸡,一双膝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跪倒在坟前泥水里,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的全身。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淋过他的脸——他的脸上,早已分不清雨水与泪水。
坟头新垒的泥土被雨水冲刷得滑落了下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刘俊卿伸手拦挡着滑落的泥土,要将泥重新敷上坟堆,但雨实在太大,泥浆四面滑落,他挡得这里挡不得那里,越来越手忙脚乱,到后来,他已是近乎疯狂地在与泥浆搏斗,整个人都变成一个泥人!“爸,爸……”他猛地全身扑在了坟堆上!压抑中爆发出的哭喊,是如此撕心裂肺,那是儿子痛彻心底的忏悔!
一把雨伞悄无声息地遮住了他头上的雨。刘俊卿回过头,一贞打着雨伞,正站在他的身后。“一贞?”愣了一阵,刘俊卿突然吼了出来:“你还来干什么?你走,你走开!”手足并用,他连滚带爬地退缩着:“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这种狗屎都不如的东西,你还来干什么?你走,你走啊……”仿佛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狂乱的喊叫变成了无力的呻吟,他一把抱住了头:“你走啊……”
一贞默默地走上前,将遍身泥水的刘俊卿搂进了怀里。“一贞。”刘俊卿猛地一把紧紧抱住了一贞,哭得仿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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