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新传-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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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水准。
再说美国人支持“自由中国”运动本来不是公开的事情,不好意思做得过分露骨。况且,把蒋介石和胡适放在天平上称一称,毕竟蒋的份量重一截。既然美国人也觉得胡适该回台湾一趟,胡适就无法可想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胡适明白此去一如“过河卒子”,为了保险起见,他把老伴留在美国,好作为将来离开台湾的借口之一;同时一再言称自己的病需要休养,留下最后一条退路。
胡适知道这一趟凶多吉少,奉行的是“光棍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的返台,在台湾引起很大反响,一些报纸刊文说,胡适博士至今仍拳拳国是,不忘社稷,回到祖国履行他的“安危共仗,甘苦备尝”的诺言来了。一下飞机,就有记者叩以时局感想,胡适装聋作哑,三缄其口,冒出一句:“这个时候多说话是不聪明的。”
舆论界对胡适的躲躲闪闪大为不满,认为胡适一向是蒋介石的诤友,过去,所有满朝文武,在蒋面前只知唯唯诺诺,足恭听训,无人敢作折槛之争,只有胡适先生一介书生,以超然姿态相机进言,而往往言必有中。1957年逢蒋70寿辰,胡适先生写一短文,劝蒋试试古代哲人所说的“无智,无能,无为”的六字诀,话说的相当婉转,蒋介石当时“婉辞祝庆,虚怀纳言”,并不以为忤。人们对胡适的归来寄予极大的希望,而他却如此扭扭怩怩,岂非“老油条”一个?
其实胡适何尝不想保持自己“民主斗士”的形象,只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站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学者胡适对明哲保身的道理素来力行不懈,他只能挑些蒋介石爱听的话说,虚与委蛇。此后,台湾的民主运动兴起一个(禁止),胡适一段时间较为活跃,四处演讲,批评政府不该修正出版法,对雷震等人主持的《自由中国》杂志大加赞赏。及至蒋介石大开杀戒,雷震等人琅■入狱,胡适无可奈何,并无任何动作,苦笑了之。当反对党有意组党,请他出任领袖;在这群情激愤之际,他却大泼冷水,断然拒绝,温柔敦厚地考虑的是“反对党”三个字对当局会有刺激。
蒋介石的“胡适牌”打的恰是时候。
胡适的好友程天放后来有这样一段话评论胡适:“他对国民党有不满意的地方,对政府也有不满意的地方,可是他只是向党的负责人或政府负责人当面直言,而决不任意公开批评,尤其不肯在外国人面前讲本国政治上的缺点,来削弱政府的威信。这和有些自命民主人士比较,专门在美国人面前骂政府,企图以美国的力量来推翻政府,让他们掌握政权,人格的高低真是不可以道里计了!近年来,凡是想利用他的声望,来做反政府反国民党的幌子的,都为他所拒绝。这说明他是国民党和政府的一个诤友,他的批评完全出于爱国家、爱民族的动机。他个人丝毫没有政治野心,也丝毫没有权位观念。”这段话,正是胡适要表现给公众评价的理想形象。说他完全没有政治野心也未必,但他不是个不顾一切的人。他时时给自己留有一条或几条退路。他的返台,不能说全无政治目的;虽然他曾预料过蒋介石的态度,但没想到蒋介石翻脸如此之快。胡适有郁郁不得志之感。1958年6月16日,胡适即以接老伴来台为由返美,在机场发表谈话,流露出对蒋介石当局的不满情绪。他说,“此次回国仍然看的时候少,说的时间多”,对“访问日程”安排有不便之感;还埋怨“中央研究院”的“经费及设备尚须从长计议”,弦外之音明显流露出蒋介石对他这位院长先生并没有“鼎力支持”。
7月,胡适在美国对台湾记者说,在台湾,他谒见了蒋总统好几次,但都没有长谈,更没有谈到建立“中华民国”的两党政治和民主体系,原因是“总统”太忙,到台湾不久,土耳其总理访台;土耳其总理走后,伊朗国王又接着访台。“总统”忙了一阵以后,到南部休息去了,以后就只能待10月携眷归去之时再说了。他重复表示,他本人对政治绝无兴趣,更不愿意领导组党。他的兴趣始终在学术文化界,以后更绝不离开这个岗位半步。
后来胡适果然再无兴趣于政事,专心于治学、疗养。但他对蒋介石的不满仍时有表露。1960年3月19日,选举“总统”的前一天,胡适突然称病住进了中央大学医院。一些政治观察家认为,胡适在“总统”选举日前夕突然患病,理由是心脏衰弱,但显然是避免出席第二天的“总统”选举。胡适是“国大”代表,如不患病,是不能不出席的。
台湾当局隆重治丧胡适死后,“中央研究院”院士会继续进行,趁有关人士都在,旋即成立治丧委员会,推定“副总统”陈诚为主任委员,张群、王云五、王世杰、朱家骅、蒋梦麟、黄季陆为副主任委员,委员有于右任、谢冠生、吴健雄等数十人。
陈诚闻悉胡适去世,即于晚八时半往“中央研究院”,向胡适遗体致吊,向胡适遗属致唁;并指示治丧事宜后,方始离去。
当晚,胡适生前的王秘书向治丧委员会报告,胡适曾交给他一个小箱子,说是里面有他很珍视的东西。在委员们监证下打开,里面是一些已完成的文稿,还有一封胡适1957年用英文书写的遗嘱。遗嘱是1957年6月4日胡适在纽约一场重病之后写的,在上面签字的有胡适生前友好四人。经钱思亮翻译,并当委员和记者们宣读。遗嘱共有六条:一、身后愿火葬,骨灰则由治丧的友人们执行处理。
二、离开北平时,有102箱书留在北京大学,希望光复大陆后,北大又恢复自由大学的生命时,把那些书全部捐给北大。
三、我的画像(一位美国人画的)送给中央研究院。
四、家中一切文稿、论文和存书,全部捐赠台湾大学。尚未出版的文稿,请由毛子水先生和在哈佛大学教书的杨联升整理,编辑或作出版上的安排。五、个人如有遗产,如果我过世时,江冬秀女士尚健在,则全部给江冬秀;如我过世时,冬秀已先我而去,则归祖望兄弟二人;如届时祖望兄弟中有人先我而亡,则给孙子们平分。
六、遗产处理由四位证人代为见证处理。
2月25日,治丧委员会开会决定,3月2日举行大殓公祭,3月1日民众瞻仰遗容。在会上,有人发言认为胡适遗嘱中并未坚决强调火葬,于是主张能用棺葬,以留下这一代伟人的骨骸,不要化为灰烬;但也有人主张尊重胡适遗嘱;相持不下,最后决定由江冬秀女士自己决定。江同意棺葬,会议还通过要在“中央研究院”觅地建墓的决议,并运金门的花岗石作材料。3月1日中午,蒋介石冒着■■细雨,来到台北极乐殡仪馆,与胡适遗体告别。这时馆里已聚集了许多青年学生和各界人士。蒋介石步入灵堂,对着静静地躺在鲜花丛中的胡适遗体和遗像三鞠躬。然后,他沿着红色丝绒带子围起来的走道,走到前面隔着的白色的纱罩前,瞻仰遗容,后安慰胡祖望不要过分悲痛,并让其转达让江冬秀女士节哀。
3月2日,胡适遗体举行大殓。各单位公祭自上午八时半起。首先由“总统府秘书长”张群代表“总统”致祭;然后是事先登记的近百个单位,包括“总统府”、“国民大会”、“立法院”、“教育部”、“外交部”、“外交使节团”,各大专院校以及教育学术机关团体等。到下午二时结束时,致祭人数近两万人。上午九时半,“副总统”陈诚率胡适治丧委员会公祭胡适。陈诚亲自主祭。祭文如下:维中华民国51年3月2日,中央研究院故院长胡适之先生治丧委员会全体同仁,谨以鲜花清酌之仪,致祭于先生之灵曰:呜呼!何国运之先蹇,乃遽损我哲人,忆昔日之色笑,疑噩梦而非真。
溯先生之壮年,早蜚声于寰宇,既闳中肆外,爰掌教于上庠。导士林以先路,振文风之颓唐,著谠论以牖民,倡自由与民主,阐科学之真诠,作中流之砥柱。观先生之治学,维实证之是求。理虽赜而必探,事无微而不搜。当国步之艰难,历聘向乎欧美,宣正义于殊方,扬国威乎遐迩。迨日德之煽乱,烽火遍乎寰瀛,乃衔命而出使,国是赖以权衡。迨胜利之来临,爰归国而长大学,遇匪乱而赴美,作反共之先觉。及既返乎台员,为群彦之祭酒,多士荷其裁成,国人仰为泰斗。维先生之议政,言无隐而必诚,作政府之诤友,息反侧之纷争。维先生之持躬,允克忠而克恕,若霁月与光风,故不忧亦不惧。维先生之接物,咸蔼然而情亲,人无分乎中外,位无别乎尊卑。方幸国有老成,为万方之矜式。何期天不愍遗,意怛化于瞬息。呜呼!天惨惨而色暗,风萧萧而声悲。叹招魂之无处,对遗写而泪澌。呜呼哀哉,尚飨。
公祭结束后,即举行家祭。江冬秀女士几度痛苦昏厥。家祭后,二时半举行大殓,随即出发,自极乐殡仪馆,经南京东路,转敦化路,由中正路至南港“中央研究院”。代院长李济于院门口迎灵,并敬献花圈致祭后,将灵柩迎往会议室;孝子胡祖望捧胡适的灵位,安放在灵台上。灵堂布置得极其简单肃穆。门首高悬白布横联,上书“胡适之先生灵堂”,堂内布幔上悬“总统”所颁“智德兼隆”挽额,挽额下置胡适69岁生日时的放大照片,照片下一张长桌,桌上四色水果,一双白烛,一束白花。胡适的灵柩上面,覆盖上了一面北大校旗和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
出殡路上,至少有5万人送殡。沿途参加者云集,经过路上人山人海。
乘车的、骑车的、步行的,长达数里;孝子胡祖望曾出面谢客,但没有人离去。灵车经过处,许多机关团体及商店住户自动设有路祭。特别是在南港,几乎家家户户门首均设祭台,上置鲜花美肴,燃放鞭炮致哀,男女老幼都立正敬礼静静地目送胡适灵柩缓缓驶过。
美国国务卿鲁斯克代表美朝野唁电台湾“外交部”,对胡适逝世表示深切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