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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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奎大笑道:“好极了!快放下兵刃,随本寨主回山。本寨主找几个能干的弟兄,好好弄弄你们几个小浪货。包你们乐不思蜀,再也不想下山。”
四侍女虽然年幼无知,却也明白刘奎说的不是好话,气得娇躯乱战,小脸铁青。鸣环被怒火蒙蔽了灵智,喝道:“恶贼,拿命来!”挺剑飞身扑上,不顾生死,只管乱砍。一人拼命,万夫莫敌。群贼居然被她杀得步步后退。凝霜等有心上前相助,却又顾忌小姐安危,一时拿不定主意。
蓝衫女郎叫道:“杀得好!凝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凝霜三侍女如梦方醒。她们自幼与小姐一起长大,深知小姐性情刚烈,纵然丢掉性命也决不会向贼人低头。三侍女强忍泪水,仗剑而上,与群贼战在一处。
刘奎怒道:“不知死活的小贱货,不给你点苦头吃,你还以为本寨主可欺。”抡起长刀就向蓝衫女郎足跟大筋砍去。这一刀如果真的砍中,双足立废,这辈子算完了。四侍女大惊失色,抢救已经来不及,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空山静寂,乍闻此声,令人心惊不已。
正在此时,忽听树林中有人大喝道:“贼子,看箭!”弓弦弹震之声,利箭破空之声同时传来。一枝利箭随声而至,正中刘奎后心。穿胸而过,力道不竭,又飞出数丈开外,钉在一棵大树上,入木寸余。刘奎一声痛呼也未及发出,尸体扑倒。手中长刀深深插入泥土,背后的箭孔鲜血汩汩而出,其状甚惨。
情势突变,出乎意料。四侍女知道来了帮手,精神振奋,怒火化为杀机。四枝长剑化成团团银光,冲入群贼之中,一阵乱砍乱斫。群贼此时如果联手拒敌,未必抵挡不住。可是首领已死,心胆早寒,无心恋战,四散奔逃。四侍女如同猛虎入羊群,冲到蓝衫女郎身边,七手八脚将巨网斩破。蓝衫女郎从网中脱身而出,凤目几欲喷火,心中的委屈恨意全部出在群贼身上。拾起地上的铁剑,紧追逃散的贼众,一顿好杀,砍翻了十几名悍贼,血染蓝衫。四侍女怕小姐再出意外,紧随其后,不敢稍离。
杀散贼众,仍不见那放箭之人露面。五女回到原地,蓝衫女郎恨意未消,将刘奎的尸体一阵乱斫,砍为肉泥。忽然,鸣环惊呼道:“小姐,穿云箭!”众女转首望去,只见鸣环纤手遥指着不远处钉在树上的那只利箭。那箭虽然沾满鲜血,仍看得出乌黑的本色,正是洞金裂石如入腐土的穿云箭。
众女深为诧异。蓝衫女郎疾步上前,不顾箭上的血渍,伸手拔下,仔细端详,叹道:“果然是穿云箭。是他救了我们。”凝霜喜道:“原来那人不是山贼同伙。小姐可以放心了。”
鸣环心有不服。她方才断言天赐是山贼,惹起一场纠纷。现在仍不肯认错,强辩道:“就算他不是天人山的贼伙,难保他不是其他山上的强盗。这叫做狗咬狗。”凝霜道:“鸣环姐,你可别乱说。他如果是强盗,为什么要救我们?”鸣环道:“谁知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也许是故示恩惠,有心讨好。”
蓝衫女郎责备道:“鸣环,他不计前嫌,仗义相救,可见一定是个胸襟博大,侠肝义胆的奇男子。决不可能是山贼同伙。就算他是山贼,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恶语相加。”凝霜笑道:“鸣环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人家瞧扁了。”鸣环不敢顶嘴,心中却有十二分的不服,小嘴噘得半天高。
蓝衫女郎叹道:“神力拔山刘奎在山贼中算得上屈指可数的好手。父亲多次与他交锋,均被他冲阵逃走。这位不知姓名的壮士却能将他一箭射死,不费吹灰之力。父亲军中若有此等勇将,何愁山贼不平。”
鸣环道:“我看未必。公爷军中高手如云。就象王少侠,人称银剑潘安,武功就胜过刘奎甚多。那人一箭射死刘奎,不过是乘其不备,凑巧而已。”凝霜等三侍女见她提及王少侠时,两颊微红,双目透出异样的光彩,不免暗自好笑。
蓝衫女郎道:“这不能相提并论。王少侠练的是小巧功夫,在两军阵前却没有太大的用处。那位壮士却有一身超人的勇力,箭法如神,不亚于汉将李广。如能从军杀贼,报效朝廷,不难成为一代名将。可惜,可惜!”
鸣环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暗恋银剑潘安王少侠已非一日,却知他志在小姐。投效公爷军中,不辞劳苦,忠心耿耿,为的也是小姐。她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女,决不能与小姐相争。此时听小姐似乎对王少侠并无垂青之意,不免心中窃喜。又听小姐对王少侠评价不高,却有几分不乐。
山中的天气说变就变,冷风乍起,卷起枯枝败叶,漫天飞舞。山雨欲来,阴云蔽日,浓密低垂。狂风吹过,翻卷飞腾,宛若狂涛巨浪。凝霜疾呼道:“小姐,要下雨了。我们快走吧!”
一行人收拾兵刃马匹,匆匆启程。可是天气不等人,疾风卷着豆大的雨点扑面而至。众女冒雨狂奔,浑身湿透。深秋雨凉,寒风刺骨,冻得她们瑟瑟发抖。雨越下越大,已有倾盆之势,风势却渐渐缓和,天色也明亮起来。
五女冒雨顶风而行,也不知翻过了几道山梁,穿过了几处山谷。已经是申末酉初时分,天色渐黑。她们中途两次发生纠纷,又恰逢暴雨,山路难行,今晚只怕赶不到目的地了。正当心急如焚之时,忽听远处有人高声作歌。歌曰: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千村万落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易老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语。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尔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歌声高亢悠远,凄风夜雨之中乍然闻之,动人心魄。蓝衫女郎心驰神摇,眉宇间笼上了一丝轻愁。四侍女却是年少不识愁滋味,叽叽喳喳道:“小姐,前面既然有人,一定有避雨之所。咱们不必露宿山野了。”
一行人循声而去,穿入树林,趟过一道溪水。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爬满藤蔓之属。若非有红红的火光透出,很难发现。鸣环喜道:“小姐,咱们快进去。”也不等小姐吩咐,就要闯进去。
蓝衫女郎道:“鸣环,不要冒失。此人先我们而到,就是此洞主人。未经主人许可,怎能贸然闯入。”
凝霜叫道:“洞里有人吗?我家小姐山行遇雨,欲入洞一避。请尊驾行个方便。”洞中人道:“荒山野洞,无分宾主。诸位是客,在下也是客,但进无妨。寒夜孤寂,得诸位相伴,在下求之不得。”话音清朗,是个青年男子。
五女钻进洞中。这山洞入口狭窄,洞内却十分宽阔。洞中央篝火熊熊,一个青年壮士蹲坐火边,将几只穿在木棍上的山鸡野兔烤得滋滋作响,香气扑鼻。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浓眉大眼,英挺不俗。
蓝衫女郎在洞外曾为他苍凉的歌声所动,又见他人品矫矫不群,心中便有几分好感。抱拳当胸,山洞:“打扰了!”那青年也不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一瞟,笑道:“原来是几位女英雄。咱们缘分不浅,又见面了。”这话未免有几分轻薄的意味。蓝衫女郎虽然大方,脸蛋也不禁微红。上下打量,一时想不起何时曾有过一面之缘。那青年笑道:“不认得最好,以免再将我当成天人山的贼伙,挨上几剑才叫冤枉。”蓝衫女郎一怔,忽然发现那青年身边斜倚着一张乌黑如墨的铁弓,她顿时醒悟,说道:“原来是你!”语调有几分诧异,又有几分惊喜。
那青年笑道:“正是区区。小姐不算健忘。”青年人正是天赐。他冒雨赶路,被雨水冲去了脸上泥垢,焕然一新。
蓝衫女郎暗道惭愧,一揖到地,说道:“壮士救命大恩,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只怪我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请壮士海涵。”行的是男人礼,说话也是江湖口吻,颇具须眉之风。
天赐笑道:“一场误会而已。我生相凶恶,的确不象好人。怨不得诸位姑娘。”半是调侃,半是实情。蓝衫女郎啼笑皆非,叫过四位侍女,吩咐道:“快谢谢这为壮士救命之恩。”凝霜等也学着小姐的样子,长揖为礼。鸣环虽有几分不乐,却不敢违抗小姐的命令,也随在众女身后行礼。
天赐笑道:“快坐下来烤烤火。你们淋得象落汤鸡,大冷的天,染上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众女早就等不及了,纷纷围坐到火边。篝火烧得正旺,很快身上便冒起腾腾白汽,暖融融寒意尽除。
蓝衫女郎道:“失礼得很,还没请教壮士尊姓大名。”天赐道:“我姓李。”他说姓不说名,蓝衫女郎也不好深问,说道:“听壮士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天赐道:“我是山东兖州府人。请问小姐又是何方人氏?”蓝衫女郎道:“我叫萧若男,老家是哪里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就算是雁北吧。”女儿家往往羞于向外人道出闺名。这位萧姑娘却直言无讳,落落大方,当真人如其名。
天赐道:“小姐说笑了。哪有不知自己家乡的道理。”萧若男道:“不是说笑。我自幼在军中长大,随父亲东征西讨,居无定所,从不知家乡为何物。父亲的部属多是雁北子弟,在雁北驻留的时间也最多,所以我勉强算得上雁北人。”
她姓萧,又是雁北人。天赐陡起戒心,问道:“令尊如何称呼?”萧若男尚未回答,鸣环却抢着道:“我家公爷官号上定下乾,官拜河南总督。你听说过吗?”小嘴一撇,七分炫耀三分威胁,好不得意。萧若男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是怪她多嘴多舌。
天赐暗自吃惊,强笑道:“原来小姐是镇国公萧大人的女公子。失敬失敬!令尊英名威震华夷,在下仰慕久矣。”萧若男道:“壮士过誉了。家父不过是一介武夫,唯知尽忠报国。侥幸立了几件功劳,略有薄名,却当不起威震华夷之誉。天人山的贼人便不把家父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