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新诗-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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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秉烛夜游也苦夜短!
冒着小雨我们赶回渡船,浩浩的烟水四顾茫然,我们要早归,我们要早眠,明天啊,要与忠诚的将士一同纪念,纪念那民族革命的八一三!
西峡口
在沔县与南阳,都曾向武侯致敬,到了襄阳,却无缘去瞻拜隆中!
大雨象把我们的心思猜定,每一要起身,就云合雷动;只好转回河口,准备北行默默的与诸葛相期太平!
离开河口,泥重车停,请来黄牛,央告着百姓,一声呼喊,齐心的推送,湖北的公路实行着强迫运动。
几步一停,几步一送,可以想象敌人的炮车与辎重,是怎样的进行,
怎样的灵动,
在这七八月之间的雨水中!
爬到邓县,已经午日当空,找了点食水便向内乡进行。
噢,看这公路,柳绿沙明,车走如飞,道平如镜,象飞鸣的小鸟,我们高放歌声。
内乡小停,走向西峡口的山明水净。
不甚高的山岗,短树青青,造林植树,在这里,普遍的推行。
河水清浅,可是急浪争鸣,为防着泛滥,插柳层层,直着成行,绿阴护着堤径,斜着成翼,燕翅展在河中。
河滩上,本来是石乱沙明,雨过沙流,风来沙动,现在是荷叶青青,
稻香千顷,
硬铲去积沙,教流泉四送,增加了收成,改变了风景,血汗与决心使荒沙变为有用。
一路上是北地的清明,南方的秀静,
每一个村庄都显出辛勤洁整,村口上立着武装的壮丁;这清洁,这劳动,
这每一乡里有它的子弟兵,说明着这是有了组织的民众。
组织民众是民族的返老还童,把人力人心一齐唤醒,昂起头,负起责任,便全显出年轻!
看,这使野水秃山化为美景,在这自力完成的乐土与佳境,每个人在大家的事里得到光荣;每个人都听从大家的命令,说声修路,一齐拿起筐绳,喊声造林,马上肩起水桶;号令是心,手脚劳动,一区一县不过是个大的家庭;遇到危患,子弟皆兵,有了盗贼,人人拿送,为爱护那大的家庭,
扫罢了门前,再把村街扫净!
这组织,使大家的耳朵为大家听,大家的眼睛为大家用,听着外面的风声,
消灭汉奸的活动,
到了时候,会以自己的力量保卫家庭。
这组织,曾在自己的公路上,多么坦平,日夜不断的推进奇兵,在随枣会战里给国军以援应,似从天而降,使敌人颤惊!
当接到赴援的命令,
一镇传到一镇,一营传到一营,后面的赶到,前边的启程,象驿马的交替,水浪的推行,消息严密,调动轻灵,星繁天黑,一夜里飞来三千子弟兵!
联络上军队,探好了敌情,守住山头,利用地形,武装的百姓,
击溃了敌兵!
组织的胜利,百姓的光荣,家家户户有了胜利的歌声!
在西峡镇上,我们献旗致敬,四乡八镇都来了民兵;他们的指挥,他们的司令,都是些直爽刚强的老百姓,打着河南的腔调,述说着如何战争,举起自酿的红酒,香色双清,祝贺着国军战无不胜!
这精神的振作与抗敌的成功,并不因人民富庶,岁岁丰登;事实上,这是贫陋的域境,有一两顷田地便算富翁;它的挣扎与运动
是用团结之索联合起百姓,是有点新的知识就去实行;团结产生力量,行动征讨着贫穷;打仗与操作是同一幅神情,说作便作,说攻就攻;没有成套的公事,或琐细的章程;它约法三章,当面说明,凡事都须试验,试验里会遇到成功;就是这样,这匪人出没之境,今天是水绿山青,
曾教倭寇听过这里的枪弹与刀声!
看,这小小的城镇也有电灯,借着水力,凑一些人工,没花多少经费便放出光明;看,由河北迁来的学校与学生,几天的工夫,校舍落成;百姓动手,人多事轻,土坯稻草,国难工程,有了茅舍就有了书声,再以明秀的山水培养着爱国的热诚!
由这里我们看懂:
信任人民,使人民活动,这老大的中华一定会力壮年轻!
龙驹寨——西安
离开内乡,步步紧张:
山溪水涨,
冲陷了桥梁;
多少溪流是多少道魔障,随地随时折磨着车辆!
危坡夹着急浪,
车往下滑溜,再往上冲撞,象马跳檀溪,或舟在三峡上,车行十里,发立三千丈!
顾不得领略风光,
顾不得高歌低唱,
只随着车身摆摇俯仰,象儿时的梦中,忽下忽上!
纤巧的机件,坎坑的山岗,失去了调谐便乱出花样:一会儿闭声,一会儿狂响,一会儿山水溅入机箱,青山默默,野鸟儿飞翔,行人与车辆全无主张!
到商县晚餐,已少希望,车轮无法再战胜斜阳!
商南贫苦,简单的食宿都不易商量,车破人饥,冒险的开到龙驹寨上。
教室为屋,黑板作床,一梦匆匆已到天亮;
上学的小儿女进到讲堂,主客相逢只好把战歌齐唱;一边高唱,一边起床,小儿女们才放心教室又象了原样。
门外,晴美的阳光,
照着纷忙的市场,
这入陕的间道,骡马成行;杂货杂粮,鞭挥铃响,卖葡萄的小孩来来往往;油条烫手,糖饼焦香,作买作卖的一致纷忙。
买了些葡萄,喝了碗面汤,我们就随着骡群,再到山路中晃荡;还是到处无桥,不住的翻山越浪,虽然山色渐浓,山风凉爽,也还难免头昏眼胀;
午日当空,不由的心花怒放,看到了商县的郊外与城墙!
商县,青山四面,丹水在旁,秦岭中的大县,四皓栖隐之乡;山谷起伏,商队来往,武关蓝关联系着陕鄂与南阳;立在古厚的城墙上,
远观熊耳,俯视莲塘,山风淡淡吹送着柳色荷香。
我们去慰问抗敌的兵将,也对城中的百姓问了健康;给慰劳者以慰劳,就在当天晚上,戏台搭在操场,
高竿挑起灯光,
夕阳未沉,锣鼓还未响,老幼男女已经着了忙;或坐或立,或爬上短墙,盼着开戏,高兴而紧张,士兵们奔走,汗出如浆;特别的高兴,今天有朋友们上场:参谋也许打鼓,连长扮作女郎,啊,多么有趣,抗战的男儿事事内行,既会打仗,
又能彩唱,
不是吗,娱乐的高尚
使士气飞扬!
锣鼓已响,笑脸儿齐仰,真的,惯战的勇士化作女装!
袍子太短,粉未擦光;谁管,听啊,不是合糟中板,有调有腔!
旧戏杀锣,话剧上场,抗战的故事节节紧张;简单的故事,简单的化装,仗着演员的恳切,借着银色的灯光,把抗战的热情与胜利的希望,播散在青青的秦岭上!
可是,演员的缺少,剧本的饥荒,在此地,正象的血斗的前方,都使宣传受着阻障,
艺术的花田受着损伤。
陈死的剧本还活动在四乡,以昨天的恐怖,海盗的强梁,或陈腐的故事——象秦腔与二黄——想激励民众,反增了恐慌,想将今比古,却掩断了革命的光芒;恐怖令人绝望,
建设才使信心加强,
多战一天多一天的希望,我们是从战斗,见出民族的优良,是心灵的启迪,是精神的解放,不是恐慌,也不是愚孝愚忠的痴妄,才能使民心民力激励发扬。
啊,象婴儿的生降,
我们是从血里建设新邦,在苦痛里我们生长,
从昏暗里见到明光;
我们的艺术,是战斗的心房,它激动,它也使人有了主张,它生长,正如同军事越打越强。
啊,这剧本的缺少是精神上的饥荒,用我们的心血,用我们的思想,去打破这沉默,救济这饥荒,教心里的建设,发出智慧的辉光,教崇高的热情,光芒万丈!
为慰问伤兵,我们下乡,顺手儿在田畔瞻仰了四皓的庙堂,田里清香,
古树生凉,
小小的庙宇在绿影里深藏;四皓的造像,潇洒慈祥,有点什么会心的微笑还挂在腮旁。
辞别了四皓,又走入秦岭的松影山光,过了蓝田,西安在望;噢,华清池前,终南山上,去休息,还是奔忙?
只知道啊,伟大的山河启发着崇高的思想。
长安观剧
抗战,抗战,全民族的热血急潮!
是地震,是山崩,是海啸,一切在动摇,
伟大的动摇!
一切,一切也都在改造,高兴吧,同胞!
难道血会取巧,
口会造谣?
不是真的吗:机枪已代替了大刀,炸弹已代替了画戟长矛?
连我们的歌唱,不是也以易水萧萧,代替了儿女情长,淫柔的歌调?
是呦,高举着自由解放的旗号,怎可以没有歌声,没有欢笑,没有艺术的热情配备着枪炮?
高兴吧,艺术在欢呼狂叫,艺术在血中找到它的正道;什么雪月风花,一笔勾销,血的花,红的月,才是我们的情调,正义的激扬,敌兵的残暴,才是我们的课题,我们的报导;这战斗的,新生的艺术,使古国的思潮,古国的喜怒悲笑,
都由老迈龙钟变作慷慨年少!
谁再去细染轻描,
画些纤巧的花卉虫毛;谁再去弄那些哀艳的词调,教小红低唱我吹箫;
我们是在争战,我们的愤火中烧,我们要歌,象那史诗里的英豪,把生命托寄在战场,声震九霄,我们要画,画出人壮马骄,在原野,在沙漠,在河套,人疾如箭,马涌如潮;我们要写,墨是血,笔是刀,把英雄的事迹,胜利的信条,铭刻在历史的心上,使千秋百代永远崇高!
就是因为这样的需要,这样的战争与艺术的谐调,我关心着戏剧的改造。
在西北的园地,话剧才刚长出嫩苗,由陕甘直到河套,
那悲壮的秦腔是普遍的爱好;而长安,正如平津之与京调,又是秦腔的首都与领导。
今天,开封与太原正饱尝淫暴,男女伶工相继西逃,
秦腔的姊妹也都在长安锣鼓喧闹。
没有看过秦腔,也没有听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