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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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北面有一座叫乌龙山炮台的阵地,部队向这里进攻时,
也未遇到有组织的抵抗。在沿支流挺进至幕府山脚时,一举迫使
大批中国士兵投降了。各个中队手忙脚乱地解除了这批俘虏的武
装,除了身上穿的以外,只许他们各带一条毯子,然后就把他们
收容进一排土墙草顶的大型临时建筑中,中国兵管此叫“厂舍”。
这些建筑是在幕府山丘陵的南侧。
被收容的俘虏,生活极为悲惨,每天只分得一碗饭,还是那
种中国餐中常用的小号“中国碗”,连水都不供给,所以常看见有
俘虏喝厂舍周围排水沟里的小便。在举行入城式的17日那天,根
据上面“收拾掉”的命令,把这群俘虏杀掉了。那天早晨,向俘
虏们解释说:“要把你们转移到江心岛的收容所去。”
转移大批俘虏应当警备,所以配置了约一个大队的日本兵。这
是一次大批人员的行动,动作很迟缓,先把俘虏们手向后捆起来,
出发时已是下午。出了厂舍,命令俘虏排成4列纵队成一字长蛇,
向西迂回,绕过丘陵,来到长江边,大约走了四五公里,顶多6公
里。不知觉察到可能被枪杀,还是渴不可耐,有2个俘虏忽然从
队伍里跑出,跳进路边的池塘,但是立刻被射杀在水里,头被割
下来,鲜血染红了水面。看到这种情况,再也没有人试图逃跑
古城浩劫,屠刀下的30万冤魂(3)
了。
大群俘虏被集中在江边,这里是一块点缀着丛丛柳树的河滩,
长江支流的对岸可以看见江心岛,江中还有两只小船。
俘虏队伍到达后三四个小时,俘虏们也注意到这个矛盾:说
是要把大家送到江心岛上,可是并没有那么大的船,江边也看不
出什么渡江的准备,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等着,天已经快黑下来了。
然而,就在俘虏们的周围,日本兵沿江岸成半圆状包围过来,许
多机关枪的枪口对着俘虏们。
不一会,军官们下达了一齐射击的命令。重机枪、轻机枪、步
枪围成半圆阵势,对着江边的大群俘虏猛烈开火,将他们置于弹
雨之下。各种枪支齐射的巨响和俘虏群中传来的垂死呼号混在一
起,长江边简直成了叫唤地狱、阿鼻地狱。田中也操着1支步枪
在射击,失去了生路而拼命挣扎的人们仰面朝天乞求上苍,结果
形成了巨大的人堆。齐射持续了1个小时,直到没有1个俘虏还
站着时,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但是,就这样结束行动的话,难免会放过一些活着的人,这
既有只负了伤的,也有倒了装死的。一旦真有活着逃出去的人,那
么这次屠杀全体俘虏的事实就会传出去,成为国际问题,所以一
个人也不能让他活着出去。田中一伙日本兵从这虽开始直到第二
天天亮,为了“彻底处理”而忙乎了一整夜。尸体摞成了很厚的
一层又一层,要在黑暗中翻遍这尸层,从上万人中确认一些人的
死活是很伤脑筋的,于是想到了火烧。这些俘虏们都穿着棉制冬
装,点着了以后不容易灭,而且火光也便于作业,因为只要衣服
一着火,不怕装死的人不动。
尸山上到处都点起了火,仔细一看,果然有些装死的人由于
经不住烧而偷偷地动手灭火,于是只要看见哪里一动,便赶上去
给他一刺刀,将其刺死,一面在层叠的尸山中翻来翻去,一面在
烟熏火燎中了结事情,这种作业一直延续着,皮鞋和绑腿上都浸
透了人油和人血。如此残酷的“作业”毫无疑问也是在“杀敌越
多,胜利越大”、“给上海开战以来失去的战友报仇”、“也算对得
起战友家属”等心境中干的。在把那些还在动弹的人刺死时,心
里只有两个念头:这下子战友的亡灵可以升天了,决不让人活着
逃出,留下证据。
田中肯定地说:能从杀人现场逃脱的人,“可以断言一个也没
有了。”
然而,中国人是杀不绝的,在这场5万余人惨遭集体大屠杀
的暴行中,有一位九死一生的幸存者,他叫唐文普,是教导总队
召团3营的上等兵。
12日夜晚,挹江门内人如潮涌,唐文普和营长的警卫员唐鹤
程手挽着手紧紧靠在一起,他们都是教导总队的,他们怕被人挤
倒和挤散。脚下全是被挤倒后踩死的人,软绵绵的真害怕!涌动
中,不知那个部队的一个高个子士兵提议:拉起手来。拉手也不
顶用,人潮像咆哮的波涛。后来每个人解下绑腿带,6个人的手腕
与手腕拴在一起。一个冲倒了,左右两边的人一拉就起来了,逃
生的时候是能急中生智的。好不容易出了挹江门,唐文普的好友
唐鹤程找不到了,手腕上的带子断了。
好不容易随着人流拥到下关,只听有人喊:“教导总队的到三
汊河集合,从那儿冲出去。”
像一阵旋风,人潮都向着三汊河卷走了。没跑远,唐文普掉
队了。另一部分人朝下游走,他又遇到了唐鹤程,他们跟着一伙
人走过了老虎山,走到了十多里外的燕子矶。
满街上都是人。争相逃命的人扛着木板、木盆、木桶往江里
跳。唐文普和唐鹤程东找西找,找了个猪肉案子,两个人抬着扔
到长江中,肉案子太重,在水中四脚朝天,半漂半浮,两人一踩
上去,立即翻了个身。他们湿混滤的爬上了岸,又找了两个小柜
子,用绑腿带一边一个拴住,这样好一些了,唐文普手拿着一把
小锹用劲往江北划,但不行。沉重的肉案子把不住方向。右边划
往左拐,左边划往右拐,只能随波逐流地朝下游漂,漂到了芭斗
山。
“我生在江北,看来要死在江南了!”。唐文普想起了他苏北阜
宁的故乡,对天长叹道。
唐鹤程安慰他:“不会的,不会的。”
划不过江了,只好往回划,几下就到了岸边。
夜静更深,风雪阵阵。穿着被江水打湿的衣服,他们索索发
抖。两人的鞋子都掉了,肚于里早唱起了空城计。他们搀扶着朝
燕子矶镇上走。太疲劳了,在密密麻麻的人堆中,他们一倒下就
睡着了。
朦胧中响起了“叭叭”的枪声,睁眼一看,穿黄军服的日本
古城浩劫,屠刀下的30万冤魂(4)
兵在眼前高喊:
“出来,统统出来!”
他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将人群朝一个广场上赶。
一个会讲中国话的日本兵说:
“哪个认得幕府山,带路!”
有人说:“我认得!”
在刺刀的寒光和晨熹的微光中,黑压压的队伍被押走了。
白朦朦的朝雾和白蒙蒙的水气混成一片,沿江的大路上,蠕
动着一条黑色的长蛇。走得慢和走不动的,立即被刺刀戳穿了胸
腔,刺成重伤的难民在路边打滚和哭喊!
幕府山一片荒凉。光秃秃的杂树和枯草间,有十几排毛竹支
架起来的草房。这是教导总队野营训练时临时住宿的营房,四周
用竹篱围着,竹篱上装上了铁丝网,铁丝网外边是陡峭的壕沟。
十几排草房中都塞满了人,背靠背、面对面地挤在一起。有
男有女,有军有民。唐文普看得真切,有几十个女警察也被绑着
押来了,看样子是从镇江方向逃来的。从燕子矶、上元门、沿江
一带抓的难民和散兵都一队一队地押送到这里来了。
没有吃,没有喝,只有兽性和暴行!鬼子拿着粗大的木棍和
刺刀在巡逻。大声说话的,好强反抗的,不时用木棍狠命地揍,或
者用刺刀使劲地捅!女人的尖叫和呼喊声日夜不断,每天都有被
奸死的妇女扔进深深的壕沟!
第4天,一个讲四川口音的国民党兵悄悄地说:“跑啊,不跑
不得了!”怎么跑呢?
那天夜里,这个四川兵把芦席草盖的大礼堂点着了。一刹时。
风吼火啸,烈焰腾空!唐文普在礼堂斜对面的一排草房里。草房
子里的人都冲出了门朝外面奔跑!日本兵的军号嘀嘀哒哒地吹起
来了,四周的机关枪开火了,已经爬上铁丝网的,像风扫落叶般
地倒下来,踩着人背跳下了壕沟的,也因爬不上陡峭的沟壁而被
枪弹打死在深沟中。人群像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窜。弹雨横飞,火
光冲天!混乱中,不少人跑到了伙房,抓起水缸中的大米饭一把
一把地往嘴里吞咽。唐文普冲过大礼堂边的山头,一看前面的人
都一片片地倒下了,连忙折回头来。这时,四面灯光刺目。他窜
到伙房中,也抓起一把米饭,狼吞虎咽地下了肚后,再伸去抓已
经没有了。他这是4天来第1次吃了饭。
礼堂烧成了灰。人潮渐渐平息下来。奔逃的人群死了好几
千!
第2天天没亮,几辆卡车开进了幕府山。车上装的全是整匹
的白洋布。鬼子兵一群一群地守在每排草房的门口,甩刺刀把白
洋布:“吱啦吱啦”地抛撕成布条子。
大约凌晨4点的样子,日本兵大吼着:“出来,统统的,出
来!”
草屋里的人一个个地出了门,门口的日本兵用白布条将出来
的先背着手反绑,再把两个人的膀子靠膀子捆直来。一直绑到下
午4点钟,4个人一排的一条黑色的长蛇,才从幕府山的草房里慢
慢地游动出来。转出山口,路两边被日本兵枪杀的尸体横七竖八
地躺着。
排在队伍中间的唐文普,突然听到从队伍前头传下话来:“笑,
要笑,不笑要戳死的!”怎么回事?唐文普的眼前,出现了令人战
栗的情景:路边站立着3个裸体女尸。女尸的背部和腋下用3根
树枝撑着。一个是60左右的老太太,一个中年妇女,,一个是小姑
娘,她们披头散发,无力地聋拉着脑袋,苍白的躯体早已僵硬
了。
失去了武器有血性和人性的中国军人,怎能忍心看这惨不忍
睹的情景!他们不能动,手被捆绑着。他们紧闭双目。也有人对
着雪亮的刺刀怒睁双眼,咬牙切齿,这些刚烈的男子汉都倒在地
下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队伍来到了老虎山的江边。这地方叫草鞋
峡,又叫上元门、大窝子。冬季是枯水期,江滩上生长着稀疏的
柳树和一蓬蓬枯萎了的芦苇。
“坐下!统统的坐下!”会说中国话的日本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