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秘书-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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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同一直没有消息,我心想,这些人本来就是不讲信誉的。一个星期以后,林大勇打来电话说:“杨同跑了,是携款潜逃美国。”我听后大吃一惊。
“大勇,杨同好好的怎么就跑了呢?”
“省建行行长,也就是杨同的干爹,因贪污受贿挪用公款被‘双规’了,杨同得到消息,携一亿多资金潜逃美国了。”
我沉默良久。
“大勇,谢谢你。我也不去打什么工了,还是慢慢想办法吧。”
“雷默,你这个忙我帮定了,我们俩一起给张国昌服务一场,不能看着你没饭吃。”
我庆幸在官场上还能有林大勇这样的一个朋友,过去那些前呼后拥的朋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杨同携款潜逃让我想起了许多往事。“李张大案”期间,东州市的四百多家房地产老板跑了二百多家,据说都藏在美国洛杉矶。唐人街的餐馆里,每晚都有他们的身影。李国藩的女儿李蒙娜也在其中。她是借父亲这棵大树赚了个盆盈钵满,和丈夫一起席卷万贯家财奔向美国的。
李蒙娜出道很早,高中毕业就去深圳闯世界,多年生意场上的经验使她明白了像自己这样文化底子薄,靠辛苦赚钱是发不了家的,她杀回了东州,靠父亲的权势开起了公司。
李蒙娜是李国藩惟一的女儿,李国藩一生忙于仕途,李蒙娜从小就很少得到父亲的关心,使她荒废了学业,没有了好的前途。可李蒙娜是李国藩的掌上明珠,现在借父亲的光挣点钱算什么?
黑老大杨四在东州市的民愤并不大,因为他杀死的或打残的都是有权有势的,用老百姓的话说,杨四专打戴大盖帽的。后来,杨四与李蒙娜成了兄妹,那也是不打不相识。
那是李国藩担任东州市代理市长不久,进士街路段的广告牌被区市容办和市市容办分别审批了。杨四拿到了区市容办的批文,而李蒙娜拿到了市市容办的批文,两个公司的员工在施工时打了起来。杨四和李蒙娜都去了现场,当时场面闹得很大。杨四是老江湖了,他一看眼前这位穿着不俗、心高气傲的小女孩不是等闲之辈,便多了个心眼儿。
“小姐贵姓?”杨四试探地问。
“免贵姓李。”李蒙娜没好气地说。
“你是李市长的女儿吧?”杨四有些惊喜地问。
“怎么,不像吗?”李蒙娜冷笑一声说。
杨四心想,机会来了。他满脸堆笑地说:“蒙娜,我叫杨四,在东州也算有这么个人,大哥我可敬慕老妹儿好久了,今儿个这个官司也不打了,这单生意大哥我不做了,就算送给妹妹的见面礼,赏大哥一个面子,我以酒赔罪。”
李蒙娜对杨四也早有耳闻,在深圳做生意时什么苦没吃过,什么气没受过,她最懂得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
李蒙娜缓和一下口气说:“杨大哥太客气了,你也是东州的名人,小妹我有眼无珠,多有冒犯,我看这酒还是我请了。”
就这样,两个人成了好朋友。一来二去,通过李蒙娜的引见,杨四攀上了李市长这棵摇钱大树。杨四的主要生意是走私汽车。过去走私汽车也是提心吊胆,常被海关或公安扣押。他靠上李国藩后,日子好过多了,有几次李市长竟派武警为杨四武装押运。
为表谢意,李市长过生日时,杨四送上一只实心纯金寿桃。现在李国藩死了,李蒙娜和丈夫跑了,杨四也判了死刑,尚未执行,一切都灰飞烟灭。
“李张大案”抓了很多人。一些人受到了法律的严惩,可确实也跑了许多人。这些人接受的不是法律的制裁,而是命运的惩罚。他们的人生将永远失去祖国,亡命天涯。
林大勇又给我来了电话:“雷默,有一家外企公司缺一位副总经理,待遇极好,年薪五十万,一部车,一幢别墅。去不去?”这样的待遇是很诱惑人的。
“什么公司?”我好奇地问。
“澳洲生态园,是香港上市公司。有一次,我与澳洲生态园的老板在一起吃饭谈到了你,他对你很感兴趣。”
澳洲生态园是“李张大案”期间投资东州的,我对这家企业的情况并不熟悉。不过,这家公司的老板很活跃,与市长薛元清和常务副市长杜文革等人打得火热,经常出现在东州电视上。
现在我对与高官打得火热的公司都不放心,总觉得这背后容易有不可告人的东西。我再三考虑后,对林大勇说,静静心以后再说吧。
17。白虎
最近总梦见山东老家那个叫北辛店和北滩头的地方。北辛店是我父亲的老家,北滩头是我母亲的老家。文化大革命时,我和我哥还小,父母经常挨批斗,只好将我和我哥送回奶奶和姥娘身边。
我小学是在山东老家念的,考上大学后回去过一趟,想起来快二十年没回去了。我把童年扔在了小清河里。最近我听说它已经干了。岁月沧桑,心中无限感慨。
每天晚上我都辗转反侧于梦中,昏昏沉沉,觉得自己离开了地面,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仿佛是“西游”的世界,但没有唐僧师徒,只有李国藩、张国昌等东州市的大小官员正在听薛元清训话,常务副市长杜文革站在旁边。
“佛祖有言,各庙香火不盛,需要你们去上香,光上香不行,还要多捐善款,现在和尚都已经是局级待遇了,你们怎么也要弄个司级呀?”薛元清的嗓音很像太监。
场面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找不到我自己。只觉得风烟滚滚,扑朔迷离,时隐时现,似有似无。最后,杜文革给每人发了一块石头。张国昌把拿到手里的石头捏了捏。我感到喘不过气来。
“这要是一块金子该有多好。”张国昌失望地说。
“这比金子珍贵,这是你们进入大观园的通行证,希望你们接通红楼的命脉,承继‘西游’的精神。”杜文革大声说。
我不愿意成为石头,这些石头不是变成孙悟空就是变成贾宝玉。他们的生活我都不喜欢,但这是佛祖的旨意,我为张国昌服务,我不能不听。
后来,在大观园里,我和张国昌迷了路,我们走散了。我找了他很久,在一家医院遇到了他。他坐在轮椅上仍然戴着那副一万多元的眼镜,表情漠然。
“老板,你怎么了?”我惊讶地问。
“我得了腐癌,将不久于人世!”张国昌悲哀地说。
“什么叫腐癌?”我不解地问。
“我不仅没有捐善款,还拿了庙里的香火钱。”
“还有没有办法活?”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打一针让我睡着。”
于是,我从口袋里取出针扎进他的心脏。张国昌死了。张国昌葬在大观园里林黛玉葬花的地方,坟冢还是黑色的土,坟前的石碑就是我,上面写的不是“张国昌之墓”,而是“张国昌之秘书”。文字还是用甲骨文刻的。
这样的梦做得太多了,搞得我精神萎靡。我知道只有在山东老家生活的时光是我最单纯的童年时光,那里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可以净化我的灵魂。
不知为什么,很长一段时间做梦都是变成一块石头,这或许是天堂圣殿的一块砖,或许是地狱之坟的一块碑。总之,坟冢上的烟花终于凋零,圣殿的神火奄奄一息。
我望见自己像石头一样矗立,任野风狂吼,大雨倾注。我问沧桑,天堂塌陷的时候,我们的罪行是否会被宽恕?大海沉默,蓝天沉默,只有心灵之火将灵魂烧得支离破碎。我明白石头只有变成土才能滋养生命。于是,我在梦里变成泥土,让别人踩成了一条道路。
我决定回山东老家看看。我给迟小牧打电话,想借他的沙漠风暴越野车一用,驾车回山东老家是一件很浪漫的事。迟小牧自从跟胡艳丽勾搭上之后,生意越做越大。出门坐奔驰,脚上穿手工布鞋,抽英国烟,喝法国酒,却专读诸子百家的哲学书籍。这小子只要是漂亮美眉就泡,还时常给喜欢的女孩子写几句情诗,人有了钱又有风度,自然吸引女孩子团团转。不过,迟小牧也有尴尬的时候,几个追他的女孩儿坐在一起,拿出迟小牧的作品一看,大呼上当,因为她们手中拿的是同一首情诗。
迟小牧一听我要回山东老家,非要跟我去,说要看看我小时候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我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早晨六点钟,我们驾车出发了,高速公路上一路狂奔,晚上十点钟便望见了久违了的故乡。我的心情很激动,迟小牧却很好奇。我们找了一家店住下,痛饮狂吃一顿便各自睡去。刚刚睡着就有人敲门。
“谁呀?”迟小牧没好气地问。
“服务员。”一位小姐的声音。
迟小牧也没多想就开了门,从门外进来两位花枝招展的小姐。
“两位大哥,需不需要我们姐儿俩陪一陪?”其中一位说。
我心情不好,又累了一天,没好气地说:“滚,不需要。”
“雷默,玩玩嘛。”迟小牧忙说。
“小牧,我太累了,没情绪。”我厌恶地看了一眼两个小姐说。
“雷默,你呀,不会享受生活。人哪,就那么回事,滚吧,今儿大哥没心情。”
迟小牧不情愿地把两位小姐撵走了。然后扔给我一支烟说:“跟谁干也不如跟胡艳丽干得劲儿。”
“胡艳丽是白虎呀?”我开玩笑地说。
“可不是。”
“白虎可是灾星。你小心点,别把自己玩死。”
“雷默,你知道人的结果是什么吗?人的最终结果就是死。”
“你和胡艳丽的关系别让冯皓发现了。冯皓一旦发现,你就死定了。”
“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抓住了冯皓的小辫子?”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18。故乡
北辛店已经面目全非,但我奶奶家没变,还是我小时候的样子,只是奶奶死后,叔叔对宅院重新进行了翻修。这房子原本是一座庙,是个什么庙说不上来,是土改时分的,后来我爷爷又盖了两间厢房。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爷爷,我出生前他就死了,只知道他是北辛店最有学问的人。
我考上大学时,我叔叔曾给我写过一封祝贺信,信上说:“你爸爸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