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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在寂与寞的川流上-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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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言简意赅。

“是这样……我注意到,从时间上看,正信剽窃去的资料,是我们修正BR报告之前的。”我尽量放稳语声,“如果冯海晨离职前没有接触过您让我处理的那部分数据,可能不会知道BR的问题其实是产品硬伤导致,不是BR本身的错,他也不会知道我们之后做出的修正。”

“说下去。”纪远尧目不转睛看着我。

出现硬伤属于后期环节,与前期研发各是一批人员,公司为了避免泄密,对每个环节都设立了一定的保密机制。按照纪远尧对那份报告的机密重视程度,应该没理由让一个并不信任的研发主管知道。当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产品和正信本身,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我想起了BR那份报告和它背后困扰了我很久的疑问——为什么产品的硬伤,一直到最后才被发现,并且不是被技术部门发现,却是在市场测试中偶然发现,再经BR反馈回来。

在思索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已经颓然放弃,隐隐感觉那不是我这个层面可以解开的疑问。

我所能接触的内容有限,只知那份在纪远尧家里完成的报告是关键,即使在这个时候,也让我不由自主想到那个方向,因而触动了另一个想法——

“如果正信是连我们的产品硬伤也一起剽窃过去,那是不是说,他们只要启动,很快也将遇到我们已经预见的困难,并且凭他们的能力,解决不了?”

我飞快说完,屏住呼吸看纪远尧。

他没有回答,只用一种奇异的目光久久审视我。

“这是你刚刚在会上想到的?”他问。

“是。”

“那为什么我让每个人自由提出想法的时候,你没有说?”

我迟疑片刻,低声说,“因为没有得到你的许可。”

项目推迟的真正原因至今没有宣布,产品有硬伤的事也许只是纪远尧和个别高层心中有数,在管理层中未曾见到公开。BR的问题也已经按下去很久,再在这时候提起来,不知道是否合适。我因这个特殊的工作位置,才窥得一斑,按道理应该在看过之后立即忘记。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我很想问穆彦,他应该对此也有数,却为什么没有提?

是因为他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走入思维盲区,还是另有顾忌?

无论如何,既然这个问题我想到了,是藏在心里不说,还是为了公司大胆说出来——也许说了,会碰触到我无法看见的禁区,不说却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坏处。

挣扎良久,我决定说。

与其私下再问穆彦,不如就让纪远尧来判定这结果。

“没有得到许可,你就不敢说?”

纪远尧带了一丝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似乎在玩味我的反应和我的话。

我抬眼望住他,“不是不敢说。”

“那是什么?”他问。

“我认为不该说。”我回答。

他看着我,好一阵不说话,沉寂得让我感到自己正在一个深渊的边缘一步步往下滑,就快要滑下去时,终于听见他说,“很好。”

随后的会议没有继续开下去,纪远尧表示其他人都可以离开,只把程奕、穆彦和研发总监叫进了他办公室,让我在这几人面前,把刚才的想法再说了一遍。

看到他们的反应和表情,我知道自己所触碰的,果真是一个禁区,一个让穆彦也审慎以对的禁区。也许他们不是完全没想到,只是不约而同回避着什么,是什么,我看不到。

“不要陷进僵局,要跳出来想问题”——纪远尧在休会前说的这句话,显得意有所指,也正是那句话坚定了我说出来的勇气。尽管想过触碰禁区的后果,仍是迈出这一步,我不可能永远预知后果再去做事,不试一试,就连知道后果的机会也没有。

在听我说完之后,程奕与穆彦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

程奕缓声说,“刚才穆总也正与我讨论到这个问题。”

穆彦颔首。

看上去程奕说出这句话,似乎下了很不寻常的决心。

纪远尧笑了笑,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欣赏了然,似乎早就等着程奕说这句话。

研发总监打破了这种哑谜般的对话,直截了当地说,“好在我们之前严格保密,没有透露这个产品硬伤,原来这是我们的拦路虎,现在却可能成为正信的绊脚石,只要推动他们走下去,这块石头绊倒他们的时候,就是我们反击的机会……但关键是怎么推动,我怀疑他们会把原来的设计胡乱肢解,砍掉成本消耗大的细节,很有可能绕过这一部分。”

“这就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了。”穆彦终于开口,靠在椅子里,像只捕猎前一动不动蓄势的豹子,神色阴冷,“推瞎子跳崖,还不容易吗?”

这是第二次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我平白起了一阵寒意。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上)

离开公司已是晚上十点,老范今天没有加班,纪远尧不想这么晚再把人专门叫来,就让穆彦开车挨个送我、程奕和他自己回去。

按路途纪远尧最近,我们一起送他到公寓楼下,他对我们道了晚安,感谢大家的辛苦,然后推门下车。我从车里,看着他修长瘦削的背影,孤单单走在夜色里,路灯把他影子拖得深长又狭窄,突然心就酸了一下——再强大的一个人,走出公司那扇门,还是只剩一个人,回到三十层那间冷清的公寓,连一盏为他亮起的灯也没有。我也习惯独居,习惯寂寞,但至少还有一只猫会在我推开门时,热烈地蹭上来。

“纪总!”我脱口叫了他。

他回头,侧身站在路灯下,外套搭在臂弯里。

“你……的药记得带了吗?”我想起来,他在办公室里叫我提醒他记得带上药,走的时候,其实我看见他把药放进外套口袋里了,但我只想得起这一个借口和他说话。

我想和他说句话,一句稍微有点温度的话。

哪怕没意义,一个孤单的人或许也会需要。

“带了。”他站在夜色里,疲惫语声微微带笑,伸手进外套口袋,拿出什么东西朝我晃了一下,“还有这个。”

是我的费列罗。

我笑出声来,抬手挥了挥,“明天见。”

穆彦发动了车子,利落地原地掉头,像在炫车技,飞快提速驰了出去。

身旁程奕笑着问,“是什么宝物,还打暗号?”

我回答,“人参果。”

“给猪八戒吃的?”

前面开着车的穆彦突然插了一句,问得我噎住,又被他的毒舌钻了空子。

程奕大笑,“你怎么不趁老大在的时候说?”

我哼了声,“某人只会以大欺小。”

“小姑娘,倚小卖小是不对的。”穆彦故意把第一个字念得很清晰。

我哭笑不得,“大叔,你今天和我有仇吗?”

“大男人怎么能欺负小女孩!”程奕很有良知地维护我,“安帮你讲故事,你还欠人一顿饭,不如现在一起还,请我们吃宵夜!”

“我不吃。”我坚持气节。

“没错,饭有什么好吃的,我明明记得还有第二种偿还方式。”穆彦慢条斯理说。

肉偿!

我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开了这样一个玩笑,喝酒果然误人,他们营销这群人私底下玩笑尺度远比我大,疯起来可以很彪悍,偏偏就我这一句被抓住不放!

程奕已经笑得像要抽风。

我把脸扭向车窗外,不想看见后视镜里穆彦险恶的笑脸,斩钉截铁吐出四个字,“吃宵夜去!”

地方是程奕建议的,在他住的地方附近,外面看着并不起眼,只是停车处一溜的好车露了端倪,进得里头,果然别有洞天,听说老板和厨师都颇有来头,来往的都是熟客。

穆彦知道这个地方并不奇怪,我只奇怪程奕才来不久,怎能找到这种地方。

他说是朋友领着来过。

我转念想想,大约想到了是谁。

坐在屏风半隔,暗香浮动的餐厅里,透过脚下玻璃地板可以看到游动的热带鱼与飘摇水草。

我却走神想起了那家马蹄酥很可口的小馆子,陈设简单,充满市井烟火气,想起扯下领带闷头吃粥的穆彦,想起那时坐在他对面,一眼一念都被他牵动着的我。

并没有隔开多少时光,却惊觉彼时与此时,样样都不同了。

正想着,就听见穆彦问有没有马蹄酥。

我低头喝茶,懒得看餐牌,随便他们点。

一边无聊而八卦地想起,有本心理学的书上说,点餐态度很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和环境。但眼前这两个男人,看不出什么端倪,尤其和穆彦共事这么久了,他的私人背景,公司里也鲜有人知。我总觉得他那样的性格,不是平常家庭里惯得出来的。

程奕看上去平和得多,像是踏实苦读,靠个人奋斗一步步上位的大多数人,只是孟绮对他异乎寻常的热情,让我有些怀疑。她的约会对象,以前总被我和方方按座驾起绰号来打趣,A8先生算是其中一个,还有位模样俊俏的马6先生,那是她的下限。

那时我们开玩笑说,如果有一天孟绮肯花费时间在穷人身上,那一定是她的真爱降临了。当时孟绮笑啐,说我们嫉妒她的太太命……我想想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应该是我们一起去爬山,在寺庙外面遇见一个拦着算命的大婶,硬说了一大堆吉利话,讲孟绮命格富贵,一定嫁入高门,又讲方方旺夫旺子,还说我命带桃花,贵人多助,哄得我们不好意思不掏钱。

不知道最近为什么常常想起以前的事。

我收回飞得太远的心思,专心吃东西。

看他们也都累坏了,没什么胃口,只是晚上在公司叫的外卖实在太难吃,现在多少也得吃几口。一整天绷紧的弦,终于松懈下来,累得谁都不想多说话,吃完恨不得立刻倒下就睡。

吃完出来,把程奕也送了回去,车上只剩我和穆彦。

他沉默地开车,我昏昏欲睡,强撑着眼皮端正坐好。

“你睡吧,到了我叫你。”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索出烟盒,“对不起,我得抽支烟,不然困得没法开。要是你怕烟味,我到前面靠边,下车抽。”

“没事,不过你靠边歇一下也好,疲劳上路不安全。”我揉揉眼睛,努力睁着。

他嗯了声,慢慢把车拐进一个路口停了。

看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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