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常委-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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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各样的念头,不时在于雅先的脑海里浮现。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她一看表,原来早就过了下班时间。脑袋一阵发沉,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倏地蔓延开来。她站起来,决定马上回家。
出了公司大门,正好有一辆出租车驶过来。她上了车,就先付了钱,然后就往后背一靠,不再说话。出租车开足马力,七转八拐,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家门口。绕过前楼进入后楼院子的时候,明亮的车灯从黑黢黢的树丛间一晃而过,她注意那丛树影下似乎还停着一辆车,车内还有若明若暗的烟头在晃动。
她觉得奇怪,自言自语地说,这么晚了谁会来这儿?
车子停在了楼门口,还没等她踏上水泥阶梯呢,出租车司机方向盘一打,一个急转弯,“呜”地一声绝尘而去。顿时,眼前一片漆黑,周围鸦雀无声。
她快步走近并打开家门,几乎在开灯的同时反锁上门。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屋里悄无声息,丈夫显然还没回来。
沉寂片刻,她脱下外衣,准备进卫生间洗手。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继而传进来一个陌生的南方口音:“于主席,工作辛苦啊,开会开到这么晚!”
“你是谁?”
“我是谁,说了你也不认识,我只是想告诉您,可不要没事找事啊。”
尽管对方语气平和,但却令人发寒,于雅先顿时觉得头发根根直竖。那只一直陪伴她的猫好像也很恐惧,本来是围前围后的,一听到这人说话,一弓腰,跃上床钻到被窝深处去了。她穿上衣服,大着胆子走近房门,隔着门镜一看,一个脸色黧黑的汉子,板寸头、粗脖颈,一脸横肉,身着港台片中黑帮人物常穿的中式对襟黑衫裤,扎着裤脚,在微弱的星光下显得很怕人。
于雅先喝道:“你快走,我不会给你开门的,不然我就报警了。”
黑脸汉子仿佛并不着急,“我本来就没打算进去,不然不早进去了吗?我是给你送礼来了。”说着,他慢悠悠地凑近门镜,“别害怕,你不开门,我就放外边了,告辞了。”说罢,那人将一只塑料袋子放到了门旁,转身离去。
伴随着汽车引擎声的消失,院子里又恢复了静谧。在确认那人已经远去之后,于雅先倏地开门把那袋子拽进来,打开一看,啊,一个骷髅人头骨!她差点儿没晕过去,定睛再看,原来是塑料模型,以前在医学院的教室里见过。
屋里的空气瞬间仿佛凝固了,于雅先一动不动,只见头顶那盏硕大的吸顶灯,它似乎在盈虚交替中闪动。窗外开始起风了,万万千千的树枝随之发出撼人心魄的啸音,惊骇犹如一个黑影从窗口飘进来。
她望望房间里影影绰绰的朦胧,下意识地用手拢了拢头发以镇静自己。这不明明是软硬兼施的警告吗?真是卑鄙透顶,竟然想出这样下流的手段!难道真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8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一串笨重的、熟悉的脚步声。
于雅先站起来,又脸色苍白地坐下去。如果是丈夫,就会自己开门走进来。门“呀”地一声开了,果然是他,一颗悬着的心即刻落了地。
“我回来了,给我打盆水!”邱绪民的脸黑一块白一块的,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于雅先慌慌张张地从厨房里打来一盆水,又接过丈夫的西服上衣,上边好像有不少泥。
邱绪民弯下腰去,鸭子凫水样洗起脸来,一边对于雅先说:“妈的,真点背,快到家门口摔了一跤!”
于雅先也不回话,一手为他拎着西服,一手拿着条干毛巾。她的眼里热起来:即便这个男人让她有那么多的不如意,他的这套好西服倒真是自己给丈夫买的。
去年公公死后料理丧事,于雅先在衣橱里边扒拉边哭着说没一样像样的衣服,不能让丈夫穿这样的衣服送老人走。第二天,她背着丈夫进了百货商店,花900多块钱买了这套西服,还有衬衣和领带。回来路上她一直怕邱绪民跟她没完,本来公公病重多年,家里积蓄就少,怎么还能这么破费呢?回到家,她战战兢兢地让他把西服穿上。没想到,丈夫穿上后,顿时神采飞扬:“雅先你有眼力,这衣裳好看!”
“那你就穿着它,别脱了,你毕竟是个机关干部嘛!”
邱绪民自此西装革履的,就没有再脱下这套西服,无论去上班还是回家来时都穿着它。也没有再跟她说起钱的事。亲戚朋友看得喜欢,于雅先自己在别人面前也觉得扬眉吐气。
眼下西服上有斑斑块块的污泥,让于雅先有些心疼,心想睡前一定要把这套西服刷净熨干,让邱绪民明天再穿它时又是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
没想到,邱绪民洗完了,把西服上衣从她那儿拿过来,一把扔到桌子上,然后转身走进里屋。于雅先洗了洗,来到卧室,邱绪民只穿着内衣坐在床上,目光有些茫然。她的心更乱了,转眼看到男人脱下的西装,就找来刷子和熨斗,用清水刷去上面的泥点儿,“咝咝”地在床边熨起来。
“算了,睡吧。”男人说。
“一会儿就完。”她抬头朝他一笑,马上低下头去。她笑得差点掉泪,不想让丈夫发觉,但他还是发觉了。
“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嗯。”于雅先默默地应了一声,仍旧在专心致志熨着西服。
“行啦,我就知道你早晚要倒霉!我是管不了那么多了。”邱绪民好像已经知道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她知道,他向来不愿意她当这个工会副主席,用丈夫的话叫“照亮了别人熬干了自己”。但眼下听他的口气,显然还有别的意思。端详了丈夫一会儿,她说:“有话直说,别这么酸溜溜的。”
“离婚吧!”他说得十分轻松,就像说扔一个空瓶子和废报纸什么的。
啊,原来是这样!于雅先脑子里“嗡”的一下,猛地想起来,他那个从美国回来的青年点女同学,这两天总是给他打电话。
“你要找一个比你大三四岁的女人做老婆?不过是为了让她把你带出国罢了!你对自己负责吗?”
“生活教给我,无论什么事,都得走着瞧,好坏靠运气,谁也不能预卜。”
“你把你的运气全押在一个女人身上?”
“你认为这是一种冒险,或是牺牲?”
“可是!”
“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得有代价。但世界上还有一句话,叫吃小亏占大便宜。你知道吗,人家美国超市收款员一年的收入就是20万,够你这个工会副主席挣半辈子的!”
一句话就把于雅先堵了回去。
久久无言。因为于雅先清楚意识到,眼下恐怕说什么也没用了,由他去吧!生活在一起15年的夫妻竟然情薄如纸,几天之间,仿佛一切都变成假的了。须臾,于雅先异常冷静地说道:“好吧,我就成全你。”
邱绪民的脸上现出一丝惊异:“真的?”
“真的。我从来说话吐唾沫就是钉。”
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是分财产了。
邱绪民说:“房子、东西留给你吧,不过存款我得带走。要不,所有的钱财都折成现金平分。”
这也叫男人说的话?于雅先仰头望着天花板,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先清点存款,共三张,每张30000,一律定期一年,只是到期的日期不同。卡上数目不详,大概也有两三千吧。然后,他提议把各自的现金都掏出来。他钱包里的百元整钞多,而她掏出的则是一些皱皱巴巴的零钱。
再计算房屋财产。房子是结婚后买的,当时房价低,花了12万元,按现在的市场价,能值18万元。再有是冰箱、彩电、电脑、微波炉,这些大件的发票都还留着。清点完,他都记在了一张纸上。继而翻抽屉,不一会儿,翻出一张泛黄的纸,她拿过来一看,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彩电2250元,冰箱2300元,自己攒钱买的;组合家具、写字台300元,父亲用家里的木料请人做的,只花工钱200元,梳妆镜100元;买沙发150元,盆架15元,挂钟30元……共计5045元。这是他15年前筹备婚礼时记下的一张购物清单。
两张账单摆在一起,一个是离婚分财产的,价值20多万元;一个是新婚时购置财产的,仅几千元。两个账单之间,隔了太多的岁月。如今家境改观了,日子丰裕了,婚姻却贬值了。于雅先很快哭出了声,说:“别算了,一切都归你吧,十几年的夫妻值多少钱,你算了吗?”说完,她捂着脸跑进另一房间,插上门,哭得惊天动地。
于雅先一夜无眠。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丈夫为何如此绝情!作为公司的工会副主席,于雅先与同事的关系都处得很融洽。特别是,在职工群众中,她的为人和威信更是有口皆碑。没想到,前方游刃有余,后院竟然失火了。邱绪民在市直机关供职,两口子都是干部,虽然职位不显赫,工资也不高,但各方面待遇还行,也算是有一个令很多人垂涎的职位。
这个小家还是蛮温馨的。
这些年,于雅先投入工会的事是多了些,有时没黑没白地忙,是有些忽略了丈夫的感受,可是难道这就是丈夫离她而去的全部理由?
“既然情断意绝,那就该结束了……这种婚姻早结束也许是好事!”一个硬硬的声音在她心底说。
9
窗户渐渐发白了。
于雅先蒙眬中忽地想起来,今天是周二。每月第一周的周二,是工会主席的走访日,两年来,风雨无阻。
今天,她需要走访材料车间特困户景红家,于雅先想,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个走访日了。
不久前,景红因私自卸下车间窗户上的一块玻璃,恰恰让保卫科的人看到了,被处理下岗。而在这之前,她的丈夫下岗摆摊与城管发生冲突失手伤人,至今还在狱中。这下两口子都没了工作,家里还有一个上学的孩子……
永远忘不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啊!
早已入冬了,当于雅先走进那个简陋的小平房时,第一感受就是呼呼的冷风。两扇窗户上,竟然有三块玻璃是裂的,勉强用报纸糊着挡风。屋里几乎一无所有,17岁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