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娘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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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事情,甚至可以不将这件事告诉殒星,那孩子聪明得很,说不定可以光耀卫家。”李氏一相情愿的说着,编织着美好的未来。巨大的恐惧揪住芙蓉的胸口,让她无法呼吸。这是多么可怕的提议,而婆婆竟然可以若无其事的提出,就为了要得到一座牌坊,一些朝廷对卫家的关注眼光,他们竟然要她死!芙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存活的方法。其实就连水家都已经没落,在爹爹死去后,众多亲族把水家的财产瓜分一空,她唯一的后盾只剩下身为御史夫人的姊姊水茶蘼。相信李民是早早就打算要置她于死地,若不是碍于茶蘼的关心,芙蓉大概早在克谨死去的那一夜就被逼着殉夫。“今晚是最好的时机,灵堂里那么多人,众多达官贵人要是亲眼目睹这一切,会有多么震撼。”李氏的脸上带着笑容,缓步走出门外。她没有想到芙蓉会有逃走的念头,这个媳妇儿在卫府七年,从来都是乖顺柔弱的。况且,这一切都是芙蓉的命,女人怎么能够违背命运?芙蓉紧缩在墙角,瞪视着桌上的毒酒及白绫。
婆婆是要她挑选,服毒自尽或是悬梁。她的心像是一吋吋的死去,冰冷从心中蔓延,缓慢的鲸吞蚕食她所有意志。毒酒在杯中荡漾,而白绫蜿蜓在桌上,它们在期待着她的死亡。然后,在她死后,他们会庆贺着,用一座牌坊宣扬她的乖顺。这就是她的命运吗?必须为了一个连面貌都不复记忆的人丧命。当她死去时,灵堂上的那些人会赞叹着她的知书达理与固守礼教,他们不会想到她有多么不愿,有多么的痛苦。众人的期待,其实是一种可怕的逼迫。芙蓉缓慢的站起身来,像一缕幽魂般,摇晃着走到桌前,颤抖的手握住那杯酒“娘,你不要紧吧?”殒星打开雕花门,沉静的五官难得流露出担忧的情绪。他身上的麻衣已经褪了下来,年幼的身躯有着其它少年没有的坚强气质。
“殒星?”芙蓉眨眨眼,如梦初醒般诧异的看着儿子。“你怎么离开灵堂了?族里的人不是千交代万叮咛,身为独子的你,一定要在灵堂前守孝。”她颤抖的手握住酒杯。酒是烫过的,熨烫得连酒杯都暖和,她却怎么也不能了解,为什么即使握着温热的茶杯,双手暖了,她的胸臆却仍旧感到冰寒彻骨?“伯母说你昏过去了,而奶奶要我来看你。”
殒星解释道,有些担忧的看着母亲。芙蓉震惊的看着儿子,像是被烫着般拋下酒杯。要是她刚刚就被婆婆逼着自尽了,殒星进来时所看到的,会是如何恐怖的景况?那些人料准了一切,想要让殒星亲眼看见她死去的模样?难道他们不晓得,这对一个孩子将是最残忍的事情?
她颤抖的软倒在地上,无法想象世上竟有如此铁石心肠的人,为了让卫府得到所谓的贞烈名声,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娘,你受伤了?”殒星连忙扶住她,低头看见她的手上缠着一块绢布,他担忧的问道。“破碎瓷刺着,只是小伤。”她勉强挤出笑容解释,想要解下绢布,却在碰触到绢布时略略迟疑了。柔软的绢布细心的包扎住伤口,虽然陈旧,但看来十分洁净,她轻缓的摸索到绢布上的结,有些困难的解开。在低下头时,她闻嗅到绢布上陌生的味道,心中轻微的震动。
猜测着他是如何照料昏厥的她,芙蓉霎时间羞得面红耳赤。他果然是不懂礼教的,否则不会如此莽撞的触碰她,其实在卫道人士的眼中看来,他与她说话就已是万万不该了。那些人以言语羞辱她时,他挺身而出惩治轻薄的人,但是在他们口口声声咒骂他是粗人时,他却没有分毫的愤怒,薄唇上始终挑着嘲讽的笑,似乎毫不在意。她还记得,那些人唤他仇烈。更记得,他轻柔的低语着。让我照顾你,我不会伤害你的。发现自己的心思竟然全绕着仇烈打转时,芙蓉用力的一咬下唇,强迫那些纷乱的回忆全都退出脑海。她怎么能够那么不知羞耻?
才见过他一面,就无法忘怀。他深邃的眼、深刻的五官、以及温暖的怀抱,她全都不应该记忆。“娘,你还好吗?”看着母亲的脸色阴晴不定,殒星有些担忧。纵然天性勇敢倔强,但终究也只是个孩子,他依恋着母亲,有时候好痛恨自己不能快快长大,才能够保护母亲。
“我没事。”芙蓉保证的说道,紧紧的拥抱儿子。这是她的儿子,那些人无权夺走这一切,更无权拿她的性命去换取一座牌坊。她再也不能够软弱,必须为自己的命运以及未来抗争,否则就只有乖乖束手就擒,被逼着走上自尽的路。一簇微小的火苗在胸间燃烧,芙蓉的双拳握紧,她逐渐冷静下来,手却无意识的轻按着另一边手腕上的绢布。
“殒星,听娘的话,去找茶蘼阿姨。”她附在殒星的耳边悄悄说道,眼光紧盯着案桌上的三尺白绫。她必须要活下去,要反抗加诸在她身上可怕的命运。纵然明知道这一次的反抗会带来难以想象的敌视以及伤害,但是她怎么也不愿意在他人的摆布下死去。芙蓉的目光转向深浓的夜色,彷佛听见了千百年来众多惨死魂魄的冷笑,嘲弄着她竟敢与那庞大的力量为敌。她咬紧下唇,怎么也不愿意在此刻认输。手上的绢布传来些许的温度,让地想起那双深邃的黑眸。※※※汴河缓缓的流动,流过几处水湾,流过深秋半残的荷叶。远处传来报更铁板的声音,京城之外的空旷郊区,远远的出现隐约摇晃的灯火。看得仔细些,是几盏精致的红纱绣灯,穿著简单喜孜的丫鬟提着绣灯在一顶花轿前引路,花轿之后则是陪嫁的物品。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喧闹的亲友送行,花轿在旷野上颠簸着,整个队伍看来十分怪异。说是送嫁队伍,却不见新郎随行,更看不见送嫁队伍中应有的喜气。所有人都是沉默的,专心一致的赶路,引路的几个丫鬟不时转头四看,像是怕会遇见什么阻碍。宽广的草原士,庞大的暗灰色堡垒无言耸立着,外观虽然比不上汴京那般华丽,却给人无形的压迫。在夜深入静时分,城墙上还燃烧着火炬,像是在指引方向。花轿好不容易到达了仇家堡前,门前早就有着恭迎的仆人,低垂着头等待着,巨大的城门被打开,在城墙之上有着一幅飞舞的布匹,绘制着展翅的雄鹰,看来凶猛威武。
领头的丫鬒将手中的红纱绣灯吹熄,在等待的陈总管面前褔了一褔。
“我们是奉御史夫人之命,特地给定远将军送新娘来的。”绿萦貌似冷静的说道,其实心中紧张万分。她原本是御史夫人最宠爱的贴身丫鬟,聪明而伶俐,夫人是看重她,才放心把如此艰难的任务交代给她。
夜里送嫁是为了避人耳目,花轿里的那位新娘身分过于特殊,若是让旁人知道今夜的一切,绿萦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一个月前水芙蓉拋下丧家白麻,带着儿子卫殒星连夜逃出卫府,成为京城内最震撼的丑闻。震怒的卫府四处悬赏,要将芙蓉捉拿回府,但是几乎翻遍了京城,也寻不到母子两人的下落。京城里所有人都在传说着那项骇人听闻的私逃,流言纷扰不休,众人不停议论着。其实芙蓉早奔入身为御史夫人的姊姊家中,在水茶蘼的保护下,忐忑的接受安排。躲藏了一个月,直到今日才从隐密的地点里,由绿萦打扮妥当,用花轿在夜里迎出。当她逃出卫府的那一晚,就清楚的知道,从此之后再也无路可退,想要活下去,就必须长久的抗争。她不想死,不想被牺牲。在花轿之内,放在红绸喜衣上的柔荑紧张的绞着布料。在花轿之内她看不见任何景况,一颗心在胸间激烈的跳动着,香汗沿着光洁的额流下,不安到极点。“想请问姑娘,为何要在半夜迭嫁?”陈总管不明白的发问,转头看着已经烧了大半的龙凤烛。他跟在将军身边多年,从打杂小兵做到仇家堡的总管,早就盼着仇烈娶妻。但是怎么想得到,堂堂一个将军,婚姻大事竟然草率得离奇,还有明不许有外人观礼,也不许喧哗铺张。陈总管在心里咕哝着,不知是怎么的新娘,竟然如此古怪。“这是御史夫人的意思,事先也已经知会过定远将军,将军也同意了,不是吗?”绿萦说道,举步往内走去,采看着四周的景况,确定没有观礼的外人后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你家大人呢?”“在内府,说是新娘要是到了,就请入喜堂。”陈总管紧盯着花轿,看见花轿之后采出一颗头颅,一个小仆人沉着脸回瞪他,他吓了一跳。绿萦点点头,转身到花轿前扶出头戴凤冠的新娘。“别担心,在御史夫人到之前,我会稳住外面的情况。夫人天一亮就会赶到,你只要撑到那时就行。”绿萦小声的叮嘱着,扶着芙蓉慢慢走进喜堂。她能够感受芙蓉不安的紧握她的手,她无言的回握,给予支持,也在心中不停析求着夫人的险计能够成功。当看见面无表情的新郎时,绿萦忍不住惊吓的喘息。她不曾见过如此高大的男人,威严的五官以及沉郁的黑眸,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够吓坏姑娘们,夫人怎么会挑捡上这样的男人?
更可怕的是,她们所施的计画,根本就接近于欺骗。绿萦无法想象,谁有胆子欺骗仇烈这样的男人。在扶着芙蓉拜堂时,绿萦的脸色始终是苍白的。心中微小的希望,在看见新郎蹙眉时逐渐熄灭,看来仇烈对如此古怪的婚礼也有些不满,只是隐忍着怒气未发作。绿萦忐忑不安的将水芙蓉送进洞房里,两个女人一路上互相搀扶着,能够感受到对方的颤抖。将洞房的沉重黑檀门关土时,绿萦不安的看了一眼坐在床沿的芙蓉,在接触到仇烈锐利的眼光时,吓得连忙离开。多么可怕的男人,但是她们的计谋成功与否,就全要看这个男人的反应。绿萦只能静静祈求上苍保佑。※※※喜气洋洋的龙凤烛燃烧着,烛泪滚落在烛台上,盈成一堆残蜡。火光摇曳着,柔和的烛火照亮新房内的喜字。案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以及温烫的上好佳酿,坐在桌边的仇烈沉默的喝着酒。他没有任何真实的感觉,眼前的一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