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敌是幽灵-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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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不过我知道石彦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都早已转世去了。”
“啊。”
恋文尽顾着为石彦——总算无名鬼有个姓和名了——惋叹,并未看见老人似有深意的投向关敬和庄琪的一眼,而他们两个又都看不见他。
“伯父,请问你可知道石彦何以对过去的事没有半点记忆?”
“你且听我说出整个故事始末。当石彦返回上海时,正赶上长他两岁的哥哥成亲。新娘子和石彦同年,花容月貌,肤白如雪,聪明伶俐,诗词书画样样精,真个是人见人爱,而诗词书画中,她最钟情的又是画。”
糟了!恋文有些明白了。
不好了!关敬也想道。
急死人了!庄琪简直要坐立不安起来。
“不用说,自小受艺术熏陶,又留洋受艺术教育的石彦,情不自禁就深深为她所吸引。”
“可是,她是他新嫂子啊!”恋文忍不住喊。
“正因为如此,他只有将爱慕之情深藏心底,却变得抑郁终日,落落寡欢。每见到他兄嫂情意绵绵,他羡慕、嫉妒交加,心如刀割,而面对他们时,却仍然强颜欢笑。”
这傻子!恋文不知要为他心疼好,还是恼他如此愚痴,却忘了关她何事?
她不过在听一个将近百年前的故事。
“坏就坏在石磊,石彦的哥哥,知道妻子爱画如痴,且十分欣赏奇书网弟弟的才气,便鼓励她去和石彦学画。每天得以有几个小时和心上人独处一室,可毫无顾忌、尽情放肆地看她看个够,并不能解石彦心中的痛苦,相反的,他加倍感到折磨,佳人近在咫尺,却宛若天涯。谁说望梅可止渴呢?他的渴望却是与时俱增,内心交战、挣扎,痛苦不堪哪。”
关伯母比着手语插进来。
“休息一下吧。”关敬乘机喘一口气,这故事郁愁得教人窒息。“妈说庄琪等着想知道内情,等得快要坐不住了。她去拿些点心来大家吃,我和恋文把到目前为止听到的告诉庄琪。”
“啊,伯母,太感谢您了。”庄琪开心的喊。
关伯母微笑地摆摆手,起身往厨房走去。
“父亲还在吗?”关敬问恋文。
“在。你有话要问?”
“唔,我想知道他在那边好不好?都做些什么?”
庄琪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但人家要父子叙情,她怎好打断?只好仍捺着性子。
恋文倒是看到老人对庄琪露出了解的慈爱笑容,然后她为关敬传达他父亲的回答。
“我在此无忧无虑,不用担心。我的生活很闲适,交了许多朋友。”
关伯母拿出许多自制小点心,有红豆糕、小米卷、豆沙酥饼等等,一边吃着,恋文一边和关敬轮流把听了一半的故事告诉庄琪。
急着把它说完的却是老人,他说他等一下有事要回去。
故事后半段自然不是快乐的结局,但那至情曲折却是足可媲美凄美又哀恻感人的文艺悲剧电影了。
石彦暗恋嫂子,终至忧郁成疾,一病不起,请来的名医皆束手无策。
当他拒食任何汤药,唯有其嫂端到床边哄他时,才肯稍稍进食及服药,石磊心中已若有所悟。
一日,石磊进弟弟房中,关上门,兄弟闭门谈了许久,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石磊出来时亦无异状,只安慰父亲,道弟弟终会痊愈,请二老放心。石家二老最心疼宠爱的就是这个天资异禀的幺儿。
翌日,石磊遣退所有轮流来服侍二少爷的佣仆,只让他妻子进房照料石彦。不过一天,石彦的病情立刻大有起色;再一日,他甚至可以下床走动了。
第三日,石磊一早就出了门。他离开后,他妻子在房中看到一封留书,嘱她好好照顾石彦,勿以他为念,他此去无涯,是不会再回来了。
石磊的留书出走,震惊了石家二老。石家也算大户人家,此事若传出去,非同小可。二老以为媳妇和石彦已有不可告人情事,才逼得石磊离家。然而,石彦是他们的骄子,他谁不爱,偏爱上他哥哥的妻子,既是他所爱,石氏夫妇也不能为难媳妇。
幸好她出墙也出在自己家里,也还是石家的媳妇,石氏夫妇对外只说石磊有事出远门,打算隔一阵子就道他弃家眷不顾,来了信说在外地已另娶妻,再名正言顺地让媳妇再一次嫁入石家,不过这次嫁的是石彦,以此瞒天过海方式掩去丑闻。
“他们也太自私了。”从西贡回市区的路上,庄琪急急道。“那小女人出墙出在另一个儿子,又正好是他们引以为荣、留过洋的儿子,就没关系。这若换了别人,小女人不给休了,外加个游街示众才怪。”
“你连续剧看多了是不是?”恋文驳她,自己内心也十分感慨。
“她也真倒霉,什么事都没做,不过爱画,和小叔学学画,那白痴、混蛋加八级的老公就这么把她转手送人了。而那石彦,真真可爱的是他!”
“石彦其实没有罪。”关敬静静说。“他们两兄弟谈了些什么,及石磊为何决定出走,忍心舍下娇妻,没人知道。石彦倘有夺爱之心,也不致受尽折磨而病倒。最后当他明了哥哥存心割爱,他父母且欲顺水推舟,无辜的嫂子,他深爱的女人,为了他的一念私情,背上不贞的屈名,他罪咎攻心,又再度病倒,不论他为之情痴的佳人如何衣不解带服侍,终是回天乏术。”
“依我看,这三个人都是至情至性的,爱的爱,痴的痴,愚的愚,可是世间有几人像他们如此可爱?”恋文深深感咽。
“搞得一个个结局那么悲惨,一个不知流落何方,一个平白当了活寡妇,才十七岁哪!又一个就此送掉一条命,唉,我情愿不要可爱。你们看,我这个人就是十全十美当中加了一点偶尔可恶的瑕疵,所以我肯定有享受不完的人生!”
庄琪的谬论引得他们笑了起来,总算冲掉些许听完那个故事之后惹上的满怀愁怅。
“我们现在知道石彦的死因了。”恋文说。“可是如果他的其他家人都早已不在人世,又是谁把那些画带到这儿来的?”
“还有玻璃上的彩绘。”庄琪附和道。
“我倒觉得,”关敬慢慢说道。“这些都不重要。如果你们关心那些画的价值可以以后再去查证。照我父亲所说,我也认为最要紧的,是让石彦停止徘徊彷徨,重生为人。”
“天哪,要我去向他重述整个故事,我做不到。”恋文呻吟又叹息。“太悲苦了。”
“你去吧,你最客观。”关敬对庄琪演说。
“我客观?你是斗鸡眼吗?我去做发言人的话,我头一句话就要骂他。”
“你骂他做啥?”
“他一发现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就应该走得远远的,时间和新环境自然会慢慢抚平他的感情波动。不,他偏死守在那,早也看,晚也看,日也思,夜也想,自找折磨,自找苦吃,害得人家婚姻无端破裂,他照样什么也没得着,苦苦奔上黄泉,死脑筋到至今仍不知悔悟。这还不该骂?”
她义愤填膺的嚷嚷,惹得另两个人又一阵好笑。
“好,你说得好极了,你就依这样去给他一顿当头棒喝。”关敬说。
“喝个头哦!我又看不见他,对着空气喊,累死了我,还骂得一点也不痛不快,不干。”
是该要当面对石彦去说,说之以理不成,再动之以情,而既要当面……关敬和庄琪不约而同望向恋文。
她却忽然忘了他们的存在般,独自陷入沉思。
你和我一样傻……
明明心之所爱,却拱手让人……
“不对。”恋文喃喃。“不对。”
画上是你吗?谁为你画的?
就是那个和你很像的女人。
“不,不对。”
“恋文,你嘀咕些什么?”庄琪问,头由后座伸过来盯着她。
“关敬,庄琪,屋里那个幽魂,我想他不是石彦。”
“什么?”庄琪喊。
“那么他会是谁?”关敬问。
恋文望着车子前方暮色渐浓的天空。“石磊。他是为了胞弟,忍舍新婚不到一年的娇妻,离家而不知去向的石磊。”
“啊!”庄琪说。
“啊!”关敬说。
他们都没想到。
“何以见得他不是石彦,而是石磊?”关敬问。
“玻璃窗上的彩绘裸男。他曾承认那是他,又说是个女人为他画的。照我们听到的故事,石彦和他嫂子实际上清白无染,在那个时代,以他们的叔嫂关系,他不可能脱得一丝不挂让她为他作画。”
“另一个女人画的?”庄琪猜。
“那画工之细与美,之扣人心弦,就连色彩里的浓厚感情,都和地下室找出来的画风相似。”关敬缓缓地说。“石磊有妻懂画,爱画,会画。石彦的生命十七岁即画上休止符,他短暂的一生怕也只收了他嫂子一个徒弟。”
十七岁!
“哦,不,又不对了。”恋文呻吟。
“又怎么啦?”
“我问过他几岁,他答十七。石彦死时正是十七,那是他记得的最后自己的年纪,他说那以后他就‘睡了好长好长一觉’。他也提过他大病了一场,病了很久,病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有一个解释是,他心中始终有愧、有罪恶感,忘记一切比较容易,也比较好过。”庄琪就是对石彦的懦弱和形同自虐行为而不满。
“你们的分析都很有道理。”关敬将车转向通往恋文房子的道路。“现在,结论如何?‘他’是石彦,抑或石磊?”
恋文抱住头。“别问我,我弄糊涂了。”
“问我吧,关敬,我没见过他,我最客观。”
“很幽默,庄琪,非常幽默。”
但是他们谁也没笑。
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恋文本能地停止画图,举首张望。
但她知道只是关敬回来了,不是石彦,或石磊。
只是关敬回来了。她咀嚼着这几个字,不禁感到好笑。
不,她和关敬没有同居,但他住在这,睡在客房里。房子全部装修完工之前,他便住在这了,在客厅打地铺,理由是,恋文和“他”谈时,他要在场。
自西贡回来那晚,他们三个人等了大半夜,“他”一迳无声无息,无踪无影。
第二天,关敬陪着恋文上街选购卧房的家俱,及工作室所需的制图桌等等。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