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奈维尔城堡的秘密-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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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将我的名片呈加尔瑟朗男爵大人。”他说,“我想跟他谈一件急事。”
“先生是否有预约?”
“没有。”
“既然这样,我担心先生不会被大人接待。况且,大人正在用晚膳。”
拉乌尔把这个用人的手拧到背后。
“说话干净点,奴才。把我的名片递给你的主人。只需告诉他我是从波拿巴大街来的就行。”
“可是先生……”
“滚!”
用人被打掉了骄气,低声咕哝着朝房子走去。拉乌尔漫不经心地跟着他,路上,他摘下一朵蔷薇花,闻了闻,然后把它插在了衣服扣眼上。此时,用人已经回来了。
“恳请先生进去……”
他给拉乌尔带路,穿过一间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大厅,朝饭厅走去,银餐具的响声不时地从那里发出来。拉乌尔十分礼貌地鞠了一躬。男爵手里拿着叉子,眼睛在盯着他看。这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人,很厚实,血气方刚,像演员一样把胡子剃得光光的。他竭力要表现得冷漠,只是脸上流露出十分烦躁的神情。
“我肯定,”他说,“您如此坚持真让我吃惊。因为我真看不出……”
他耸了耸肩,继续吃鸡胸脯肉。拉乌尔提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您让我吃惊,亲爱的男爵。您怎么没有想得更远一些呢?……为什么,真是见鬼,在这个时候接待我呢?”
“请您住口。”对方打断道,“我们结束这一切。您强行闯进我的家门。您进到这里,就像……就像……”
他在找一个比喻,显得很不自然。接着又狠狠地说:
“请说明原因。”
他的目光与拉乌尔的交织在一起,坚持了一会儿,两个人互相盯着。男爵第一个移开了眼睛,然后很宽容地继续吃了起来。拉乌尔从盘子里抓起一只鸡腿。
“您同意吗?……您想一想,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我用手抓……一点也不讲究。”
男爵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开始玩起游戏来。
“阿尔贝!”他喊道,“给这位先生拿一套餐具来。”
戴白手套的用人拿来盘子,而且表现得十分热情。
“好极啦!”拉乌尔说道,“人们都在抱怨好客的传统已经丢失殆尽了……不,不,阿尔贝。我不要红皮白萝卜,我从来不吃它。由于我的肝脏!……要一点土豆……谢谢……值得称赞,男爵。您的厨子手艺真好,这只小肥母鸡做得真是太棒了。”
男爵已经停止吃东西了。他不由自主地惊愕地观察着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而他,此时此刻,则好像充分地表示出亲切、随和和漫不经心。
“那么,男爵,是我害得您没有胃口啦?我想绝不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字眼:波拿巴大街,就让您如此惴惴不安吧?”
拉乌尔握着杯子,慢慢地呷着。
“多漂亮的一招……祝您健康,我亲爱的朋友……愿您的计划获得成功。”
“您在说我……?”男爵开始说话了。
“这是怎么啦。现在,是塞罗尔先生派我来的……您知道吗?”
男爵手里卷动着面包圈。他抬起头来。
“很好。我们出类拔萃的历史与考古学会秘书……”
“正是他。正是这位出类拔萃的塞罗尔先生委派我,就在刚才,向您要回一本书,确切地说是一份手稿:欧奈维尔伯爵的《回忆录》……可是您似乎觉得奇怪,男爵。您不相信塞罗尔先生会把一个这么重要的使命委派给我?”
加尔瑟朗抱着双臂,脖颈上的肉在假领子上垂了下来。
“不。”他低声咕哝着,“我不相信会有这件事。”
“为什么呢?”
“是由于我已经亲自将这份手稿还给了塞罗尔先生这一过硬的原因……这是一部乏味平庸的作品。况且,我只是保管了几天。我唯一能够看中的是文笔!……奇怪的是这位好塞罗尔先生怎么记不起来了。确实,在他这般年纪的时候……”
“正是的。”拉乌尔附和着说,“他是比较老了……还有,刚刚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事!”
“怎么!他出了什么事了吗?”
“一次小小的事故。”
“还有呢?……不会太严重吧,我想。”
“就是一粒子弹穿进了胸膛。妈的,选的地方真准。因此,并不是说塞罗尔先生本人派我来的,而是他的灵魂……是一个非常友善的灵魂,仅此而已。他才智横溢、学识渊博……只是嘴巴太多!这就可怕了,一个灵魂所有能说的东西……”
拉乌尔开始吃一只鸡翅。他始终警觉着,但又非常潇洒从容。男爵把盘子推向一边。
“好啦,先生……”
“‘我的小达皮尼亚克,’灵魂对我说道,‘我本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好好休息啦,只要我知道学会正常活动、我心爱的图书馆完好无损。你去找男爵加尔瑟朗这个冒失的年轻人要回……’”
“够啦。”男爵说,“我真弄不懂您要干什么。停止打趣,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再向您说一遍,我已经还回了《回忆录》。再说,还书的日期应该在借书登记簿上注明了。塞罗尔从来不会忘记的……”
“它是被注明了。”
“那么好啦。”
“好啦?遗憾的只是这一日期的笔迹并非出自塞罗尔先生之手。”
“那么出自何人之手?”
“出自杀害塞罗尔先生的人之手。”
“您认识这个人?”
“是的。”
“您是警察局的?”
“我?多么令人不快的问题!我像……?”
“突然冒出的想法。可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来跟我说这些呢?您应该去警察总署,我亲爱的先生。”
加尔瑟朗重新镇定下来,放肆地打量着拉乌尔,而后者则始终在微笑,正在蛮有胃口地大吃着第二只鸡腿。
“我猜想,您对历史很感兴趣。”拉乌尔说。
“我确实对历史感兴趣。我对塞罗尔怀有极大的敬意,我向您保证,他的死,特别是这样突然的死亡……但是我要再一次地告诉您。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会选中了我……”
“您真的不明白的话,那就是我搞错了。请原谅,男爵。我将听从您的忠告。去找警察总署,这是您说的。这个主意不坏。我敢跟您打赌,这次意外事件的结果会让这些老爷们激动不已的。它说得太多了,这个死魂灵!”
“这次意外事件的结果有什么特别的吗?”
“噫,没有,您不要以为非要坚持不可。”
男爵握紧双拳。
“说吧。”
“好吧。请想一想,这个灵魂,我们的朋友塞罗尔的灵魂,向我指出了一个手印;在带有吸墨水的垫板一角,有一个血指印。我承认,我自己是绝不会发现这个血指印的。我们的杀人犯,在把尸体推到桌子底下之后,下意识地按着支撑物站起身来。可是我说,我说……再次请您原谅,男爵,谢谢啦。这只小肥鸡……”
“等一等!您还没用饭后甜食……另外,我应该承认,您最终刺激了我的好奇欲望。您方才所说的,竟如此地意想不到,如此离奇……我不敢说:是否真实。”
“要敢,男爵,要敢。这个字眼用得很准。真的!”
“我在想您把这个怪诞的故事发挥到了什么程度。”
“直到向您交出杀人犯的名字,如果您愿意的话。”
“就算我愿意吧。”
拉乌尔向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而他越是笑,加尔瑟朗就越是狂怒地掩饰自己的表情。
“这太怪了。”拉乌尔低声说,“不,您非常滑稽可笑……就好像您不认识他——杀人犯似的。可是就是您呀,男爵。您想让他是谁才好呢?”
“非常精彩!您敢断言……”
“不。”
“哈,还是的。您还不至于到这一步吧。”
拉乌尔猛地一下子收住笑,操着冷峻的语调,轻轻地前倾着身子说:
“我没有断言的习惯。我肯定……我保证。第一位专家来后,他把您的笔迹标本同借书登记簿上的假签名进行了比较,结论是两个字迹完全一样。”
“总还得有人想到要再进行一次核对吧?”
“有人做了这个提议。”
“谁?”
“我。”
“那您认为这就够了吗?”
“不够。”
“那又怎么办?”
“另一位专家只要比较一下您的左手拇指指纹和留在带有吸墨纸的垫板上的血指印也就足够了。”
“而这种比较也是您要求做的?”
“也是我。”
“也就是说,一切都取决于您。取决于您一个人。拉乌尔·达皮尼亚克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拉乌尔·达皮尼亚克把自己视作上帝了。”
“差不多是的吧。”
男爵也向前倾下身来,他们在桌子上互相对峙着。慢慢地,男爵的手指弄皱了桌布,拧着,同时他的脖子也涨得越来越红。最后,他以一种嘶哑的嗓音吼了起来:
“多少吧?”
“什么多少?”
“你开的价?”
“我开的价。什么价?唉呀,您把我当成什么人啦?我开的价?……绝对没有。我只不过是一个传信的。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只是还有这位认真的塞罗尔先生的灵魂。而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尽管不妥协,却通情达理,这一点务必请您记好。而且不记仇。他只要收回手稿以便能够睡安稳觉。‘叫这个无耻之徒把手稿还给我,’他对我说,‘我就什么也不计较了。这样,我在另一个世界也就不难受了。’”
“这是勒索和要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武器。”
“我更爱我自己的。”
男爵按了一下铃。用人出现了。按照他主人的授意,他拉开一只抽屉,把戴白手套的手伸进去,从里面拿出一把手枪,然后瞄准拉乌尔。
“别动,我的小好人。”男爵命令道。
他又按了一次铃。拉乌尔看到出来的是他曾看到同样在小船上出现过的一个罗圈腿的矮子。
“祝贺您!您是在植物园里把他们选出来的吧。”
看到两个家伙朝他走拢来,他便说:
“把爪子放下,下贱胚……阿尔贝,到客厅去伺候我们喝咖啡。”
然后,他看了看表:
“十点半。时间过得真快。在您这样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