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义士-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安排好厨中的事情;申屠贾在铜盆中净了净手;又用布巾蘸了蘸额上的汗珠;然后解下皮围裙;露出里面纤尘不染的白葛袍。恩人的生死在这时已经不重要了;他死也是为了全大义;只要他能够完成恩人的心愿。虽然他此时还不明白李将军谋的是何等大事;但一忍十二年;训练出一柄大铁椎;那必是翻天覆地的壮举。
当申屠贾来到筵前;争斗已经结束。李将军的左臂上有两处白粉点;对面衣着华丽;长身如鹤的青年左胸上也有两个白粉点。
李将军将木剑抱在怀中;向长身青年一叉手;道:“窦公子;承让了。”
窦怀贞见自己的儿子也落败了;面色十分难看。他将手中的木剑一甩;向下招了招手;道:“李将军不愧是京都第一剑客;你来和我这家人试试。”
说话间;场中已站出了一个矮壮的汉子;手中提着两柄熟铜锤;人们一看便知;这是个膂力过人的家伙。
以大唐的风尚;窦怀贞这是一个十分无礼的举动。大家同为贵官;如果与家人动手过招;未免大失身份。
李将军向上席望一眼;发现太平公主正饶有兴味地盯着场下的汉子;知道他不下场是不行了。
申屠贾这时向上紧走几步;对李将军道:“将军;让小的试试。”
申屠贾一言;提高了所有人的兴致。李将军感激地盯了他一眼;低声道:“当心。”
从这一声叮嘱中;申屠贾听出李将军没有把自己当仆人看待。如是对仆人;就应大声斥呵:“别给我丢脸。要是输了;小心你的皮。”等等。
再者;申屠贾以家人的身份替主人出头;即使输了;李将军也不丢面子。
申屠贾来到堂前;提起他事先放在阶角处的大铁椎。众人一见他这方方楞楞的兵器;不禁轰的一声赞叹。与申屠贾的大铁椎比起来;对手的铜锤就好象是两只落秧的红籽甜瓜。
申屠贾慢慢地向场中走去;回首想从李将军的眼神中看出自己的使命;到底要杀谁?然而;他看到的只有紧张。
这种当庭对垒并非申屠贾所长;多年来他练就的是博浪沙椎击秦始皇副车的那绝命一击。
对方似乎也对申屠贾手中的这柄大家伙有些胆战心惊;大声对申屠贾道:“小子;你是要文比还是武比。”
申屠贾不是军人;更不是剑侠;他不懂得什么文比武比之说;便大大方方地答道:“你说怎样就怎样。”
申屠贾外行的回答让堂上的客人一阵大笑;太平公主更是笑得浑身肥肉乱颤;叫道:“小李;你从哪弄来这么个憨货?”
李重涣的面上有些个羞涩;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这样吧。”太平公主出面作和事佬儿了。“你们俩个先文比;后武比。”
太平公主对白衣胜雪;满面激愤;勇于替主人出头的申屠贾大有好感;不想他受伤害;所以;只好放弃了时下最流行的这种血浅筵前的乐趣。
太平公主定下的比斗规则是:先比以锤击物;看谁的锤头子硬。如不分胜负;再比以锤击锤;看谁的力量大。这种比法;可说是对申屠贾偏袒到了极点。不过窦怀贞并未因此抱屈;只要能引太平公主一笑;死上十个八个的家将他也不会心痛。
窦怀贞的那名家将让人抬上一条铺阶青石;宽二尺厚一尺。只见他双锤如流星般砸将下去;青石当即断为两截;着锤之处的石头全部碎作拳头大小。
申屠贾看罢那人的表演;鼓掌大声喝采。但他不会这种粗人的把式;他回到厨下取来了一只二三十斤重的北瓜。此瓜产自西域;是他为这次盛筵准备的一道名贵佳肴。
他将那瓜在石阶上安放稳当;瓜头朝向自己这面;然后;他手中紧握大铁椎向前直击;众人能够清楚地看到;但见他在将要击中而尚未击中之际;手腕一抖;铁椎便在瓜头处停住了。那大白瓜似乎是受到铁椎的震动;在众人的眼中仿佛是要活了一般;很像是蠕动了几下;也可能并未曾动过;或许是众人在椎风之下看花了眼。
身为当朝剑术第一人的李重涣看出了这里面的难度;当即咬住下唇;未发一声。而少年时也曾任侠使气的郭元振似乎也看出了一些门道;他不禁为申屠贾大声喝采。
同是剑术名家的窦怀贞却将双目紧盯在申屠贾的大铁椎上;出人意料地也喝起采来。
“这算怎么一回事情?”太平公主不懂这些;不满道。
申屠贾用目向李重涣望去;见李重涣向他微微摇了摇头;他明白了;今日不是自己报恩杀人的日子;便道:“小的只是个厨子;今天在筵前献丑;不过是博公主和各位大人一笑罢了。”说着;他伸手抓住瓜蒂;将瓜提起。
堂上众人这才吃惊地发现;申屠贾手中那只长大的北瓜似乎正在慢慢地起着变化;不一会儿;原本椭圆形的北瓜竟变成了梨形;好似一只盛满了葡萄美酒的皮袋。难道说北瓜的瓜瓢竟被他这一震便震成了汁水不成?
申屠贾举起这只奇形怪状的白瓜向堂上众人道:“这道菜的名目叫作‘北瓜酿鸭子’;待会儿小的把瓜瓢倒出来;在里面装上一只肥鸭;然后上锅去蒸。让瓜的清香浸入到鸭肉里面;那会非常的美味。”
申屠贾回到灶下时;铁板上的琢州白鹅已经饮下三大盆他用醋、姜、蜂蜜、酱汁等调制的汤料;脚掌也已胀大如扇且白嫩似玉;内中血脉如缕;凄艳动人。
“净铁板;加火!”申屠贾试图用这一声断喝压抑住胸中翻滚的万丈豪情;使自己回到名厨的心境中来。
铁板一霎时就变得微红;众鹅拚上最后的力气将脚掌轮留提起。
“过酒!”
六名厨子环踞四周;将口中所含陈年佳酿向铁板喷去;同时伸出双手;抓住鹅颈。
微红的铁板上顿时腾起一团团浓香氤氲;中人欲醉的酒雾。
申屠贾手持两把雪亮的尖刀;将一干过酒后染上一抹酡红的鹅掌纷纷割下;出骨改刀也在一转眼间完成。
5
回到李将军府中;申屠贾陷入深深的困惑。那席上可能并没有要他刺杀的人;但为什么李将军又鼓励自己出战?也许他厌恶那个名叫窦怀贞的家伙?但绝不会是要杀他。因为杀他太容易了;用不着花费十二年的功夫训练出来的刺客。
当我椎击北瓜时;李将军是那样的兴奋;看来他对自己很满意。但这样让自己露面就太危险;也太不值得了。一旦刺杀成功;主使人和行凶者的身份便会像奶酪上的苍蝇一样明显;因为;世上怕无第二个人会使用这样笨重的兵器了。
不过;恩人的意思也许是要他像聂政一般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若是如此;那便是申屠贾的义务;无可推委。干吧!
“申屠师傅;将军让你上去;带上你的砧板。”来传话的差役大约已经听说了今日曲江发生的事情;所以一改往日倨傲的神情;换上了一副谄笑。
李重涣回到自己的府邸时心情仍很兴奋。这个申屠贾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从申屠贾椎击北瓜便可看出;此人在那柄能笑死人的笨家伙上却有着出人意料的本领。
尤其令人惊喜的是;这人仿佛与自己心意相通;他在筵前的进止分寸把握得是那样的精致;给自己做足了面子却在外人眼中不留任何痕迹。尤其是他双目中燃烧的激情;这正是最为难得的地方。
李重涣得出了一个很是自鸣得意的结论:申屠贾是一个有真性情的勇士;可堪大用。
他将这个结论讲给了早就等在他府上听消息的中书侍郎王琚。
王琚这个人的年龄与李重焕相仿佛;是当今皇上李隆基从潞州别驾任上回京时结识的一个布衣之交。此人虽出身不高;但却有过人之处;好大言;有奇计;若在春秋、战国时代必是个苏秦、张仪式的人物。所以;与胸怀冲天之志的李隆基一谈之下;都觉相交恨晚。到李隆基被册封为太子时;便急不可奈地将王琚召入太子府任太子中舍人;今年太子登基之后;又将王琚超拔为中书侍郎。李隆基对王琚的赏拔之恩不可谓不厚;而王琚也以保全李氏天下为己任。因王琚出身布衣;没有魏知古那样阀阅世家子弟自尊自贵的习气;所以;他为皇上奔走联络;出谋划策;也可谓是不遗余力。
“李五;依你看来;这人靠不靠得住呢?”王琚总脱却不了他出身低微的习惯。他以李重焕的兄弟排行相称呼;这在唐代是一种很不客气的表示;这样的称呼只有在多年交厚的平辈朋友中才会出现。在王琚的来自于下层社会的习惯中;这也许只是一种亲近的表示;但李重焕却听着有些刺耳。然而;这位布衣侍郎出言粗率已名闻长安;所以李重焕也不便计较。
“这个申屠贾到我这里也不过三两日;我对他还说不上了解。”李重焕有意地用字正腔圆的官话和温和高贵的态度来匡正王琚的满口粗鄙的长安俚语;以示自己的不满wωw奇書网。“不过;从他今天的表现看来;这人也许会大有用处。只是不知他会不会为我们所用。尤其是又出现了这么个机会;太平公主向我要这个人。”
李重焕说到这里有意停了一停;看王琚显出了极大的兴趣;这才道:“这小子给太平公主的印象非常深刻;也许她也看出这是个有用的人。”
王琚将他乌黑的指甲捻住自己枯黄的髭须;目光转向花木扶疏的庭院中;想了一会儿;问道:“太平公主知道他原先干啥么?”
这个言行粗鄙的新贵却是个精明过人的角色;他这一问便是在点子上。李重焕不禁暗暗点头;答道:“他原是松鹤楼的名厨;而松鹤楼又是窦怀贞的产业。您想;这件事即便我不讲;窦怀贞也会讲给太平公主听。”
“眼下皇上跟前净是太平公主的耳目;可我们在太平公主那儿还没什么人。这可是个机会;错过不得。”王琚道。
李重焕将王琚刚刚无意间透露的消息记在了心里。皇上在太平公主身边还没有安插进去什么人;在这一点上皇上已经输了一招儿。如果皇上再有几处失误;这江山多半又要姓武了。
在目前这个混乱的政局当中;李重焕在皇上和太平公主两边都有一定的人缘;这也使他产生了一种侥幸的心理;要像个江湖艺人一样在双方之间走上一回高索。他要看一看局势;参与一些机谋;在最稳妥的时刻倒向获胜的一方。如果能够成功;李重焕封王拜相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