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个小时-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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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在他身旁缓缓蹲下,正要伸手去抓他的后衣领时,突然看到他手上拿着一条银链。那是圣克里斯多夫奖章,正从他紧握成拳头的指间垂下来。
尼克拼命地克制自己才没当场把这人杀掉,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终于完成拯救茱莉亚的第一步。他感到一线希望升起,虽然这违背了一切逻辑,但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找到了让茱莉亚起死回生的方法。
尼克将凶手的头转过来,他终于能看清这个杀害他妻子的人的真实面目……
但就在对方的脸转入尼克视线之前,就在尼克就要认出杀害茱莉亚凶手的那一刻……
尼克的世界忽然陷入黑暗。
第八章
【下午5:00】
尼克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自己的书房里喘气,他的舌头在口里打转,想除去那股强烈的金属味。他觉得很冷,有可能是因为他这次跳跃时满身大汗的缘故。他的裤子和上衣因为那场车祸以及在地上爬行而被弄得破破烂烂,也沾上了不少泥土。他的双手发抖,肾上腺素仍在体内狂蹿,指关节发白,手上仍紧抓着手枪,还有……
他仍紧抓着那个圣克里斯多夫奖章。它和其他无生命的物品一起,如金表、手机和衣服,一起跟着他回到了过去,此时,链子在他握紧的拳头底下摇晃。他举高链子,凝视着奖章表面的缺口,上面那充满讽刺的字句仿佛在呼唤他。奇迹将会发生。
尼克差一点就可以看到那个人的脸了。他心中无比挫败,他就快要抓到凶手了,但犹豫片刻的代价却如此高昂。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那人的面孔,完全不知道他的身份……
但他看着手中的银色奖章,想到自己起码拿到了那人的东西,也记得车牌号码是Z8JP9。
尼克又打量自己,看到身上破烂的衣服和撞伤的脸,便赶紧跑出书房,穿过客厅和前厅,准备上楼去洗澡。不能让茱莉亚看到他这个样子。
“尼克?”茱莉亚从厨房喊他,“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我只是要去冲个澡。”他大声回答,继续往卧室跑去。他很高兴又听到她的声音。
“等一下,我一整天都没见到你!”她大喊。
尼克不回答,直接冲进浴室,关上门,迅速脱下衣服,拧开冲澡间的水龙头,算他幸运,在停电之前水塔里还有热水。他打开百叶窗让光线透进来,茱莉亚的雷克萨斯就停在外面。虽然他已开着这辆车去猛撞凶手的蓝色雪佛兰,甚至把车头给撞烂了,然而,它现在却好端端地停在车道上,打过黑色车蜡的外壳连一丁点刮痕都没有。
他转身时瞄到镜子,看到自己先前没有注意到的伤势。他左眉上有两处被气囊弄的伤,右脸颊也有一道割伤。这些擦伤、泥土和污垢使他看起来像刚从战场上回来一样,而他自己的感觉亦同。
他把手枪藏在一叠深蓝色毛巾里后跳进冲澡间。热水冲到尼克的皮肤时,他瞬间意识到这些伤口。他的身体状况比经历一场激烈的冰球赛后还要惨。他追杀害茱莉亚的凶手时从车上滚了下去,随后又被枪弹堵得动弹不得,但他从不曾为自己的安危担忧过。他这一生从不曾如此坚决,也从不曾打过这种硬仗,他因心中存有一线希望而全神贯注,对茱莉亚的爱驱策他勇往直前。
他迅速擦了香皂,冲洗干净,不到两分钟就洗好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只剩八个小时可以查出阻止凶手的方法,而唯一解决的方式就是先找出凶手为何要追杀她。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茱莉亚站在门口,指着地上那堆染了血的脏衣物。
尼克将厚厚的白浴巾缠在腰上。
“我的天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看到他脸颊的割伤,吓得大叫。
“没什么大不了。”尼克试图轻描淡写地带过去。
“没什么大不了?有人把你的脸割伤了吗?”
“那你应该看看戴大都会棒球帽那个人变成什么样。”
“你出了什么事?”
“车祸。”
“车祸?谁的车?”
他瞥了瞥窗外那辆停在车道上的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生命在倒退,一切都因逆转的时间而重来。然而,他能感觉到移动时的疼痛,他也清楚地知道,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的事情都会这样不断重来。
“我停下车协助一个车子不小心掉进水沟的人,不小心滑了一下。”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很显然一个字也不信。
他很快走过她身旁来到衣柜前。“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没搭上那班飞机。”
“你故意改变话题。”
尼克丢掉浴巾,迅速穿上内裤和牛仔裤。他发现自己的皮夹仍在抽屉里,感到非常惊奇。他的皮夹在晚上九点时被警察拿走,现在又在四小时前出现。它一直都放在这里,直到五点半时才因为要对信用卡号码而拿出来。他甩掉这种扭曲的似曾相识感,转身以极其严肃的表情面对茱莉亚。“茱莉亚,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下了飞机。”
茱莉亚盯着他好一会儿,口气终于缓和下来,但仍带着不悦:“我今天早上坐那班飞机是因为要赶去波士顿开个会。我在位子上坐稳之后,跟一位老太太聊得很愉快。”茱莉亚像突然领悟了某些事般顿了顿,她的怒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悲伤,“她的名字……她的名字是凯瑟琳,她正要飞去波士顿见生病的丈夫。虽然她没提,但我想他可能快死了。虽然她内心痛苦,还是很感兴趣地用诚挚的绿眼睛看着我,问我过得好不好。”
茱莉亚停下来,泪如泉涌。尼克的手轻触她的脸颊,温柔地安抚她,把她拥人怀中。她开始低声啜泣。
“所有的人都死了,他们坐在那架飞机上时,眼神都充满希望。”茱莉亚的声音哽咽,“有的准备去会见朋友或亲人,有的可能去出差,答应孩子会早去早回,还有人要去度假,却没有一个人想到他们很快就要……”
“茱莉亚,”尼克温柔地说,试着把她拉回现实,“你为什么会下飞机?”
“有人抢劫。”她仰望着他。
“抢劫?什么抢劫?”
茱莉亚从尼克怀中离开,走进浴室拿面纸擦泪,抹去心中的悲痛。
“枫树街那里有一栋殖民时期的大房子,大家叫它华盛顿大宅,它属于一个名叫夏姆斯·汉尼寇的人所有。这个人现在至少有九十岁了,你知道,九十岁真的很老了。屋子外观有新英格兰式的白色护墙板,还有黑色的百叶窗、木造屋顶……”
“我知道那栋房子,茱莉亚。”尼克催促她赶快说下去。
“那栋屋子看起来有点像殖民时期的古迹。他们曾改装过内部,用钢筋水泥强化屋子的结构。那房子是汉尼寇的家,里面不但有他的办公室,还在地下室存放了很多物品。”
“存放了什么?”
“汉尼寇家族从1886年起一直是爱康莱纳公司的客户。夏姆斯的祖父伊恩·汉尼寇是爱尔兰裔的大地主,也是威士忌酒厂的老板,他喜爱收藏战争武器和古董,从世界各地收集了很多异国武器,有斯里兰卡的短剑、镶钻的土耳其马刀、日本封建时代的武士刀、中国的长矛、英国和西班牙骑士时代的古剑。他对这些东西很着迷,拥有很多饰满金银珠宝的手枪和来复枪。这些东西很诡谲,精美武器的唯一目的竟是置人于死地。
“伊恩的儿子斯蒂芬·弗朗西斯的品位就比较传统一点。他收集美术品、雕像、珠宝和雕刻品。可斯蒂芬的儿子夏姆斯却热衷慈善事业,他会把收藏品借给世界各地的博物馆,但不肯售卖。我不确定你是否记得,大概几年前,我被指派担任处理汉尼寇家所有事务的律师。枫树街那栋建筑的安防系统如果遭人破坏,我就是负责此事的联系人。”
“所以你在飞机上收到了消息?”尼克满怀疑惑。
“不是收到消息。”她微笑着说,“不过也差不多,我是收到短信。”
“他们偷走了什么东西?”
“他们拿走了绒布袋里的两百多颗钻石、四把金剑、两把银剑、三把马刀、五把镶了珠宝的短剑、三把镀金的手枪和银子弹。总价值超过两千五百万。”
尼克仔细聆听她说的每一个字,认为她未来的死因百分之百跟她现在告诉他的事情有关。“那你下飞机后做了什么?”
“直接赶去那里,我不确定是否真的发生抢劫案,可能只是假警报而已。”
“那警察呢?”
“汉尼寇家的人不太信任警察,所以遇到这种事情的程序是先通知我们,只要有人未经允许进入地下室的保险库,电脑就会自动发送电子邮件和短信给我,如果我们觉得有必要才会通知警察。汉尼寇认为警察只比罪犯好一点,谁知道这些人指责小偷的时候会不会在调查中私下中饱私囊。”
“他有点愤世嫉俗,”尼克说,“你不觉得吗?”
“他们喜欢说是与众不同。”
“这是某种唱高调吗?”
“如果你见过他想法就会不同了。他很可能是我见过的最理性、最和善的人。我第一次被指派处理他的事务时,他寄给我一张亲切的字条,他带我去吃了好几次午餐。他相当迷人,又有智慧,对我的生意、事业和生活提出很多很好的建议……”
“我应该吃醋吗?”尼克问。
“这个嘛,他身家四十亿,就一个九十岁的绅士来说,他相当英俊。他不常出门,有一个多月不曾离开他那栋新英格兰的夏屋了。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个神秘之人,时常匿名捐钱、做善事。每当有大笔捐款出现却无人能追踪到捐款人时,都会被认为是夏姆斯捐的。”
“所以真的是他吗?”
“要是我知道就不叫匿名了,不是吗?”茱莉亚笑着说。
“他知道他被抢了吗?”
“我看到那些东西失窃之后,第一通电话就是打给他。我跟他的助理联系,她说会转告他,他们那时正在忙着处理别的事。”
尼克陷入沉思片刻之后,突然生起气来。“你自己跑去那个地方?你怎么知道那些抢匪是不是还在现场?”
“呃……”她的脸色立刻泄露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