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草-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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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让她带上的;是两只岩洞探险用的火炬。美美摸索着抖开香川的背囊;找到那两只火炬。
她想用手电筒照亮;读一读火炬上的使用说明;但手电筒进水了;不亮。她只好把头缩进雨披里;打着打火机;顺便点了支香烟让自己定定神。那家伙能否活命;全看这最后一招了。
说明书就粘在火炬上;是张黄色的防水纸;有文字说明;也有图示。上边表明;要先去掉火炬前端的胶封;她照办了;再从里边拉出一根带铁环的拉线;她也找到了;然后拔出拉线……。
猛然闪亮的镁光;让她突然间失明;雨衣也被烧了个大洞。她慌忙把火炬从洞中丢了出去。
等到视网膜中那群飞舞的白蝴蝶归巢之后;她的眼中清爽起来;这才发现;被她丢在水中的防水火炬只剩下咽咽一息了。
还好;另一支火炬并没有丢失。这一次她有了经验;在拔出拉线之前;她戴上了墨镜。粉红色的光像一只巨大的粉红色气球;一下子在夜空中映出一团球状的光明。
她左瞧瞧;右看看;猛然发现;香川就在她附近十几米远的地方。他把头靠在两只黑糊糊的东西上;没有动静。
该死的家伙;睡觉也不选个规矩地方。你要是死了;明年我绝不会给你往水里丢粽子。她掉转船头;只几下便划到香川近前;在船接近他的时候;她左手用力打倒桨;船儿轻巧地一横;挨着香川的头停了下来。
香川并不胖;但浸了水后却沉重得很。她知道;凭她一人之力;要想将香川从水中提出来;那是办不到的;若要让香川自己爬上来;也同样不可能;此刻他双眼紧闭;显然是昏了过去。于是;她脱掉一只鞋;将脚跨出船外;身子坐在船帮上;这样;在拉他上船的时候;她可以用力让船向他这边倾斜;然后借着船身复原的力量;把他弄上来。
她伸手抓紧他身前的衣领;另一只手伸入他背后抓紧腰带;将他向上一提;枕在他头下的那两只黑乎乎的东西朝边上一歪;漂开去了。这时她才看清;那是条裤子;他被他自己的裤子救了一命。他一定是将轻薄的登山裤扎上了裤脚;然后灌满空气当救生圈使用。
有丰富生活常识的人毕竟不同——她又不禁暗自赞叹这个刚刚被她骂得狗血喷头的男人。
船身在她脚下用力一晃;香川终于翻身滚入船舱;光着两条腿;瘫软在那里;无声无息。
她伸手拭拭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颈上的大动脉;一切正常;他的昏迷显然与溺水无关。
突然间她发现;香川的腰间居然系着一条结实的攀岩绳。她伸手从水中拉起绳子缠在手臂上;费了她不少功夫——这根绳子居然长过了40“肘”;约合30米;而绳子的另一头;则被系在了船头的铁环上;而且结了个“双水手扣”。
如果不是她慌乱地划船在水面上寻找;或者她的力气小些;船速没有那么快;香川早便拉着绳子;自己游回来了;而不至于因为追不上她;这才溺在水中出了问题。
都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这才慌乱起来;以至于造成这么严重的危险。想到了此处;美美这才记起她方才对上天许下的诺言;不禁恨道:“难道我真要嫁给你这惹麻烦的家伙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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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美美对自己那个情急之下的许诺并没有太当真;即使到了日后她主动向他求婚的时候;她也没有把当初的那个许诺当回事。她认为;当初讲那话原本只是一时的口滑;并不是该死的“机缘”之类的迷信;然而;求婚则不同了;她的求婚是深思熟虑;是生命的选择;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美美平日里并不相信香川的那套因缘果报;天道循环的迷信;但是;她却深信生命对人的特殊意义。她救了这个人的性命;她便自然而然地对这个生命有了责任、义务和权力;因为她改变了这个人的命运和生命历程。值得庆幸的是;被救的是香川;这便给她在生命的责任之外;又增添了几分趣味;因为;这毕竟是个软弱得刚好能讨人喜欢的男人。
山中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乌云变薄;天空中透出几分光亮到水面上时;她这才发现;他们离水闸已经很近了。
她跑到水坝上去看;发现并没有守夜人;依旧没有人可以帮她。
她又回到水边;将香川背到岸上;同时感觉到;虽然她自己的身上已经寒冷彻骨;但香川的身体隔着衣衫透过来的逼人寒气;仍让她难以承受。
这是溺水者体温过低的征兆;如果不能尽快给他升温;很可能会在他体内引起一连串的综合并发症。
暴雨刚过;点篝火已经没有可能了。她决定先支起帐篷;让香川在睡袋中保暖。
香川没有带帐篷;而她的背囊中只有一顶小巧的单人帐篷。
美美最终选择在水坝脚下平整的水泥地上宿营;两块窄窄的防潮垫被拼在了一起;香川的双人睡袋也被铺展开来。她给他脱掉了被湖水浸湿的衣服;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干爽的内衣;这才将他塞在睡袋中。
然而;她发觉;香川冰冷的身体和青紫的唇色说明体温回升的难度极大。从她在水中发现他到现在;至少过了3个小时;而他的体温状况毫无改观;这说明单凭他自己的力量很难恢复。如果迁延时间过长;对于他就不单是并发症的问题;而是“死亡”的问题。
要让她的皮肤贴在香川的皮肤上为他保暖;需要绝大的勇气。这倒不是美美为人封建;或是她畏惧男人;而是她的体温已然恢复正常;此刻让她拿自己的身体去温暖香川冰冷的身体;考验的则是毅力。
双人睡袋挺宽敞;能让她用腿裹住香川的腰腹;胸腹紧贴他的脊背;好腾出手来磨擦他的心脏部位。体温恢复的根本在于内脏机能开始正常工作;而此刻他的心率每分钟只有40下。
做所有这一切的时候;美美既不焦急;也没有慌乱;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因为;该有的慌乱与焦急;已经在水上寻找香川时用尽了;此刻这个男人就被她揽在怀中;冰冷彻骨却又让她极有成就感。
只要人被抓在手中;就没有什么可慌乱的;特别是男人。她跟自己开玩笑;以抵御寒冷带来的战抖。
外边又起风了;吹得帐篷不住地抖动;不知道会不会再下雨。
美美发觉;这次遭遇也许并非普通的自然现象;而可能是上天对她的考验;是她在工作中经历了那么多不如意和遇到了那么多自己为是、自私自利、自高自大或自怜自嗟的臭男人之后;特地派一位个性模糊的人来检验她对男人的认知能力。
她的手机滴滴作响;是在提醒她电量不足;她打开手机盖;发现信号依然极弱。打电话给医疗救助中心?即使接通;时断时续的信号和最后这一点电量也不足以让她讲清他们的处境和地点;因为;她根本就不清楚他们现在的位置。
但是;如果一味地等在这里;也许就是在有意地杀死香川。
她最后决定给事务所中的合伙人发一条短信;只有4个字:“救命水库”。她甚至无法判断这条短信是否发了出去;因为;在她按下“发送”键后几秒钟;手机的显示屏便黑了。
当美美从熟睡中被叫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睡袋外边站着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小伙子;水坝上停着一辆救护车。事后她才知道;她的合伙人接到短信后;花大价钱调动了七八辆救护车;分赴本地区的各个水库。
找到他们的小伙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对她道:“我找到了你;就赢了那一万块奖金。”
至于香川发高烧;以及他们下山后的情形;在前边的章节我们已经讲过了。只是有一件事与事实不符;那就是美美对香川隐瞒了这段奇妙的旅程中最精彩的部分;或者说;她是铁嘴钢牙般地一口咬定根本就没有水库;没有船;没有后来的一切。美美相信;香川的记忆是被她从下山的路途中开始剪断;然后径直联接上了暴雨和含义不清的身体接触;这就可以使他在迷惑中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记忆。
落水后香川发起了高烧;难免糊涂;同时;美美也再没有给过他一丝一毫求证真相的机会——破解迷信最有效的办法往往是更高妙的迷信;这种神秘主义的手段既迎合了香川的趣味;也恰到好处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因为;她实在无法容忍香川把他们的关系仅仅定位在所谓的机缘上。
美美不单有法学学位;她还有心理学的学位。这种故意打乱对方记忆;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怀疑的方法是她在大学的必修课。如今这种手段在香川身上起到了显著的效果;使他的机缘理论在她身上向更深层的;甚至是宿命的方向倾斜;让他们的关系在一个超越社会常规的神秘主义基础上建立起来;也就使得香川再也找不到任何现实的理由来拒绝她或抛弃她。她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对于美美来说;水库边的那一夜确实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个男人在她的怀中安静地躺了一夜;那种感觉让她难以形容;她甚至无法看清自己的想法;也分析不出激动不已的情绪。总之;这一夜过后;她的生活被改变了;既不完全是因为香川;也不完全因为一连串的偶然事件;更不完全是因为她自己;但是;所有这一切只造成了一个结果;就是让她走上了一条自新之路——由追求被爱转变为追求所爱的新路。
勇敢而大胆地去爱人;比等待被爱的滋味美妙得多;也充实得多;它所带来的成功与成就感;是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这是美美回国后的再次自省。
为此;她更坚定了改造香川的决心;改造了他;便等于改造了自己。
所以;她当下的首要任务便应该是在香川的生活中发动一场“革命”。
第十章 “革命”不仅仅是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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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设计的“革命”计划颇为繁复;威廉不以为然;道:“越是复杂的计划;出错的机率就越高。倒不如单刀直入;拿着钱去跟他说;‘你到底答不答应’来得爽快。”
美美大摇其头:“如果香川真这么简单;我也就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心思。”
她的行动计划的第一步;便是先让香川失去他的小楼。这所新殖民地式建筑是香川的根;是他所有懒散生活和歪理邪说的物质基础;把这个基础斩断;香川便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到时候美美想搓他成方他就不敢变圆——当然;美美如今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