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草-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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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在电子邮件中和电话中对她解释;说她之所以回到香川家中;只是因为在本地没有住处;如果竹君觉得不方便;她完全可以另外租房居住等等。至于说到香川;美美的口气倒是坚决:“我已经放弃的东西;就绝不会再重新拾起。”
然而;竹君却认为;美美甚至自己都不清楚回来的目的;但是;她却清楚地了解这位老友的性情;不管是在意识层面;还是在潜意识层面;美美这一生从来也没有放弃过任何东西——不论是她喜欢的东西;还是她所厌憎的东西。以往的经历告诉竹君;对于喜爱的东西;即使几经易手;最终美美总能控制在自己手上;而对于厌憎的东西;她也常常会抓住不放;直至那东西毁在她手上。
从现实意义上说;香川是她要收回的喜爱之物;而竹君则应该是她憎恨的“厌物”。“但是;她绝不会伤害我。”竹君对自己道。“除去她的父母;我是她最长久的朋友。”
但是;美美不肯伤害她的前提;很有可能是要她主动放弃香川。对于能否做到这一点;竹君就更没有把握了。
她并不是对美美实现目的的能力没有把握;而是对自己没有把握。她不敢说自己有这么大的勇气;能够忍受得住离开香川的痛苦;尽管香川从来也未曾明确地对她表达过“爱情”。
“我自己也没有对他表达过爱情。”竹君自言自语;只觉得心头灼热;唇焦舌苦。
于是;她的思虑又陷入了更深重的痛苦之中。她与香川的关系是从相互利用开始——她坚持要签订的同居协议中写得明明白白;又在小心地相互尊重与精致的容让中得以继续——这是两个善良、自重、关心别人胜于关心自己的好人之间的融洽;最后却在历久弥新的温情与关切中;让竹君产生了单方面的爱情。
之所以说这份感情是单方面的;这是因为竹君并不想将香川时常表演的那些让她猝不及防的感动当成爱情的表白。只有真正坦诚直白的;面对面的;时机成熟;最好是单膝下跪的西式求爱;才是竹君心中认定的最恰当的爱情表白。
在她看来;香川是这样一种人:他有着双重的感情深度;浅表一层是那种在美貌或特殊趣味面前表现的冲动;对于每一个与他同居的女孩子;大约都是这种情形;另一方面;他又有着深层的;沉静得如死水般的深刻的情感;若要激发起这层感情;难度之大不亚于她对“白莲花”的追求。一年多的同居;将近两年的相识;竹君并不认为已经激发了香川深层的感情;但她也绝不相信;在经历了那么漫长的“夫妻”般温暖体贴的生活之后;他的心底居然会毫无所动。
细细回想起来;香川对她也并不是一丝一毫未产生过真正的热情;如果没有他的回应;竹君自己也不可能对他产生如此强烈的爱;以至于她的癔症在真爱面前也步步退却。近半年来;她已经恢复到接近正常的状态;病情也仅仅是有过几次轻微的发作而已。
这一切的分野之处;便是春节后不久;香川特地为她举办的那次小小的聚会。
那是元宵节后的第二天;还是在香川的小楼中;与去年正月十六给美美举办的那个晚会一样。客人中有一半是古董商;另一半是竹君在大学的同事。商人们的阅历和教授们的学识恰到好处地成为了吸引对方的重要因素;于是;这个小小的聚会很快就变成了一场热烈的研讨会;话题之广泛令人瞠目。
竹君的院长那天也来了;身边带着一位年纪小得足以充当他女儿的漂亮女孩。不过;在竹君看来;她也仅有漂亮的外表而已;除此之外;她身上再没有什么可以给人留下记忆的内容了。
竹君虽然在寒假前便向同事们发出了邀请;但并没有邀请院长;而是院长亲自打电话给她;问:“你为什么不邀请我?我可是和大家一样;都很关心你的。”
于是;院长这天便出现在香川的家中;并且用他那仿佛天生的魅力;很快就把古董商人们紧紧地吸引在他周围。
他倚在齐彭代尔式软椅上;一手夹着香烟;另一只手挥挥洒洒;很随意地给商人们开了一个玩笑般的讲座。如果一定要用个题目来说明内容的话;竹君晚上向香川转述的时候;给这次讲座命名的题目叫做《对后现代主义情人关系的分类与解构》。
讲座受到了古董商人们的热烈欢迎;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们与大多数有钱人一样;情人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没有情人的商人反而会被认为是件怪事。
而竹君的那些学贯中西的同事们并没有去给院长捧场;他们聚在书房里;在香川的引导之下;正在欣赏古董商人们带来的各种珍贵古玩。
这是香川正月里聚会的一个传统;古董商人们总是带来他们在这一年中个人收藏的最珍贵的非卖品;作为给其他客人的消遣;而香川报答给他们的则是大有购买潜力的新朋友。
去年为美美举办的晚会上;古董商们在晚饭后各自拿出自己的宝物来炫耀;好似“临潼斗宝”;而那些收入颇丰的律师们;也在香川的品评和诱导之下;对古董兴趣大增。后来威廉告诉她;不单单那天与会的律师们日后成为了古玩街的常客;他们还带来了大批富得流油的原告与被告。“也许;你们流失的国有资产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就花在了古玩街上。”威廉事后总结道。
今天威廉既没有去听院长的香艳理论;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守在他的先生身边长学问;却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女主人身边;充当起了管家的角色。而那个跟随院长一起来的女孩子;则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显然她对威廉的兴趣非同寻常。
竹君对他道:“你们去玩吧;我一个人照应得过来。”
他却道:“我今天来;就是给您老人家当‘茶房’来的;您一看我这身打扮;就应该明了我的心意。”
他今天果然没有锦缎缠身;而是特地穿了件灰色的棉布长衫;白袜青鞋。
“您是客人;哪能让您干这些?”竹君的过意不去;并不单单是因为威廉在她家中干起了仆人的差事。
“能为您效力;就如同替佛祖抬轿;这不是受累;简直就是福气。”威廉也绝不仅仅是在讲客气话;而他身后的女孩子却把嘴撇到了耳朵上。
竹君明白;他这是在用油嘴滑舌掩盖内心的苦涩;毕竟;他此前曾多次向她表白爱慕之意;都被她婉言谢绝了。不想;威廉非但不恼;居然在他们的关系中迅速转化生成了一种真挚感人的友谊出来。他曾经对她道:“你可以拒绝成为我的妻子;却不能拒绝我作你的仆人。”
她只好说道:“你何必自苦?若是喜欢中国女孩子;满大街都是;选择的余地很大呀!”
他却道:“这只怨我没福哇;怨不得别人。所以;不论是我先生;还是师母您老人家;请不要再伤害我破碎的心;就让我替您做点什么吧。”
自此之后;竹君便偶尔与威廉见见面;无非是谈天说地;吃饭品茶;有时香川也纡尊降贵地一起来;但多数时间是她单独与威廉见面。用香川对她的话说;你应该多出去散散心;美美这一走;你没了朋友;是到了结交新朋友的时候啦。
院长在客厅里的讲座显然受到了古董商们的大力追捧;反应极为热烈;哄笑声、欢呼声和掌声一阵阵地传出来;与此相反;书房中却显得静悄悄的;众多博士和教授的脑袋挤在一处。虽说是欣赏古玩;却也不该有这等密谋的气氛。
威廉一定是发现了她面上的疑虑之色;便提上茶壶到书房中给上了一圈茶;回来对她道:“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先生正给他们讲‘5分钟发财术’哪。”
“什么东西?”竹君没听明白。
“是‘5分钟发财术’。就是在古玩街上;从发现有价值的古董;到褒贬东西;讨价还价;最终以极低的价格成交的技术。”
“那些人哪有兴趣听这个?”竹君知道她那些眼高于顶的同事是怎么一回事。
威廉摇头道:“我那老师是个讲故事的高手;况且;在铁的事实面前;不由他们不信。”
“但他们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呀!”
“贪婪与奢望是人类共同的缺点。不只是商人和律师贪图钱财;教授们也同样贪心;不信明天你到学校去看一眼;保证他们会成群地围住你;让你找香川帮他们搞古董投资。”
“我才不信你这鬼话。”也只有对威廉;竹君才会有如此轻松自在的心情与谈吐。
“不信咱们娘俩打赌。”
“什么娘俩?多难听。”
“好吧;不说娘俩。咱们打赌?”威廉不知怎么的;一下子两眼放光。日后竹君才明白;原来英国人天性好赌;赌瘾之大仅次于中国人。
最后两个人商定;如果竹君赢了;威廉替她寻找一套陈老莲画的旧版石印的春宫画作讲课用的教材;如果威廉赢了;竹君要亲手替他织一件花式繁复的毛线衣。
果然被威廉说中了;寒假过后刚刚开学;竹君便被同事们围在办公室中;请她给介绍可靠的古董商。不过;在此之前;威廉早便将他并没有输掉的赌注;也就是那套旧版春宫画送了过来。
晚会进行到此处;一切原本非常顺利;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和感兴趣的东西;而且气氛热烈;以至于乐而忘返。
直到午夜过后;院长最先告辞。不想;当他被众人簇拥着送到门口;在与香川握手告别的时候;却讲出了一番惊人之语。
3
自从半年前竹君在院长面前首次发病之后;她就一直在回避与他单独见面。虽然如今病情正在趋向稳定;但她仍然对院长那如热手抚摸般的声音与性暗示般的学术语言心存忌惮。这次院长来参加晚会;她一直在把他当成普通客人来对待;周到多礼而又不给他与自己单独谈话的机会。
送院长出门;她跟在香川的侧后方;简单地颔首为礼;不想;院长却拉住香川的手;近乎无礼地问道:“竹君是个好女孩儿;年龄也不小了;不知道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竹君刚要开口止住院长的话头;却被他锐利的眼风制止住了。他接着道:“对于你;我久闻大名;你的老师和你们博物馆的馆长都是我的校友。我知道你是个有特殊才能的小伙子;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替我这位学生对你讲几句碍口的话。”
香川笑道:“请多多指教。”
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