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英雄-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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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的下人送进来一张名片,又是个日本人,上边的名字是田纪左卫门。
“他妈的,不见。往后日本人一概不见。”金善卿的胃口又倒了。
“老师,请收下弟子。”那小日本身穿印有家徽的外褂,手中提着只日本人特有的礼品包裹,自己溜了进来,跪在客厅门口。
“老师?我教你吃喝嫖赌?”金善卿给气乐了。
日本人一抬头,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情报课长。“请让学生跟着您学习‘酷吏’之术。”
“混帐王八蛋!”
第二章 穷人党
1
1950年3月15日,本市镇反办公室调查纪录(上级领导批示:与其它调查材料相矛盾,在当事者活动时间上互有冲突,马盛同志忠诚可靠,需继续审查金善卿。):
镇反干部:您是革命老前辈,在辛亥革命和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运动中,您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们难得有这个机会向您学习。这次请您来,也是万不得已,因为有关金善卿的一些事情不得不向您核实。
马盛(本名马有财,省级领导,59岁,原籍天津):这事是哪一级领导批准的?
镇反干部:是中央首长。为了请您来,我们特地向中央打了报告,这是批件的原件,请过目。
马盛:调查金善卿?上个月我还碰见过他,我,就是我本人,特地请他在包子铺吃了顿包子,不是咱们食堂里定量供给的菜包子,是一个肉丸的,个个一兜儿的油,香得很。我一直有这么个愿望,已经38年了,就是想请他吃顿饭,饱饱地吃上一顿。这辈子让他也能吃我一顿……
镇反干部:1912年2月,您跟他在一起么?
马盛:这就开始了?那年我是在正月里第一次见到他,大约是正月初三。那会儿,他是个大阔佬,听说早些年还是本地最出名的阔少爷之一,花钱如流水,不知怎么的混进了同盟会。我当时是个小工人,比要饭的强不到哪去。那个时候,辛亥革命不能说是成功了,我现在也这么认为,那只是个开始。北方,特别是天津这里,有一批革命党,好几个组织,跟同盟会没有隶属关系,目标也是要推翻满清政府,至于成功后干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打算,没有一定的宗旨。就算是在同一党内的人,也没有统一的革命理想。我所在的那个革命组织,叫北方革命总队,都是由工人、小贩、车夫,还有各种各样的穷人组成……
约在法国桥见面,不是个好主意,两个大闲人站在桥边上,不管是在哪一头,既不搬罾,也不撒网,只是来回遛达,没有正经事,即使是在平日里,火车站前贼一样精的中国巡捕,或者桥南的法租界巡捕都有可能把他们抓了去。更何况,眼前这是个非常时期,大清国倒台,民国却还没建立起来,全国四处在闹独立,每个手握兵权的人都觉得“秦失其鹿,天下逐之”,自己称王称霸的机会来了。
但这一面还是必须得见,金善卿没有选择的余地。事情紧急,也无从选择。因为,北方革命总队很可能就在这一两天里组织一场新的暴动。姑且不论这件事对南北和谈的时局有什么不利的影响,他觉得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他没有瞧不起穷人的意思,只是觉得,闹革命是件很费钱的事,北方革命总队里都是些连每天两顿饭都混不上的穷人,他们“干不起”革命……
刚刚傍晚六点半,但天已经黑下来,法租界的街灯早早地点上了,车站那边是租界包围中的中国飞地,还是黑洞洞地没有点灯。
没约准在桥的哪一头见面,这是送信人的疏忽。不巧的是,法国桥正要开桥过船,这便耽搁时间了。
金善卿与一身男装的宝义姑娘站在桥南法租界的地面,不住地向桥北张望,黑糊糊地看不清,不知接头的人来了没有。开桥过船的时间只有6分钟,很短,但用电机将桥升起,然后再落下,便费功夫了。很快,桥南端挤满了等待过河的马车、洋车,还夹杂着两辆新近时兴的汽车。
自从相识,金善卿从未见宝义穿过女装,她总是一副豪门公子的派头,衣饰时新、华贵,当然他承认,她搭配得很雅致,像是位家资豪富,而又腹有诗书的少年举子。其实,任谁只要是仔细看上几眼,多半便能识破她的女儿身份,她的眉目如画,肤色浅黑,两个笑靥中带着的那几分甜意,不是硬装出来的“英武”所能掩盖的。同时,这甜意又是一种天然的伪装——她是本地女子暗杀团的重要头目。
等得久了,街口上的两个安南巡捕时不时地拿眼来打量他们。宝义不自觉地整了整肩上的路易·威登牌的大号皮包,皮包很沉,她有些紧张。其实,金善卿也已经很紧张了,这么等下去,等桥落下来一通车,安南巡捕腾出手来,至少会过来盘问一番,自然是凶多吉少。在本地各租界中,数法租界的安南巡捕和日租界的高丽巡捕对中国人最坏……
“先生,要车么?”两辆挂着八道捐牌,可以通行全市的洋车停在他们身边,两名洋车夫年轻、干净,青布短棉袍穿在身上——这说明他们有一阵子没拉客了,因为,拉车跑起来,棉袍是不能穿的,那不像样子。
金善卿摇了摇头。这时他注意到,桥两边的车流开始移动,两个安南巡捕懒懒地往桥头走过去,眼睛却不住地瞟向这边。他们必然会中途折转过来,这是各租界的巡捕都会使用的手法。
洋车夫并没有离开,他们也发现了安南巡捕的意图,三两下把棉袍扯下,来不急放进车箱,便往坐椅上一丢,对金善卿低声说:“上西头去么?就一盒烟卷的车钱,海盗牌的。”
金善卿与已经握住手枪柄的宝义心中一喜。这正是接头暗号,这些人有些聪明劲儿,装扮成车夫不会引人注意。而且,“西头”是本地最底层的棚户区之一,从这一带,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直接奔那种地方,那好比从天堂径直便奔了地狱,连人间都忽略了。
就在安南巡捕加快脚步的时候,他们二人跳上洋车。两名车夫显然是属于跑飞车,多要钱的那一种,脚下用力,转眼间就窜出好几丈,等听到安南巡捕吹响警哨时,两辆车早已分开,金善卿那辆沿河奔向了日本码头,宝义那辆拐了几个弯,已能够远远望得见旭街了
宝义的洋车穿过法租界,上了日租界繁华的旭街,两旁一排排的店铺都不很大,但密得像蜂窝,一串串的电灯和刺眼的矿石灯,照得大街亮如白昼,街上热闹得很。
便是有人跟踪,到了此处也容易避过,她想。车子一晃,险些撞上个“背人儿的”。
“慢着一点。”宝义让车夫收收脚步,不要在车缝、人群中钻来钻去。不为别的,宝义要的是体面,不能被人误会成赶条子的“红相公”。这条街靠海河那边是寿街,二、三等的班子几十家;而另一边则是同乐后等几处着名的销金窝。外加这一带大大小小的饭庄,此时,正是嫖客们饮酒作乐、叫条子的时候。这个时辰,这个地方,街上跑的飞车只有一种,就是班子里的红姑娘出条子。没钱坐洋车的穷妓女,则是让个“背人儿的”送她出门。这也是本地一景,大清国时多是如此,如今很少见了。“背人儿的”多是二十出头的棒小伙,青布裤褂,腰系蓝搭包,脚上布袜靸鞋,既是脚力,也是保镖,防着本地混混儿把姐儿抢走藏起来,以此勒索钱财;上面的妓女多是梳着老派的元宝头,点翠包金的头面,双手扶住伙计的肩,伙计扳住她的小腿,一对裹得菱尖柳细的小脚向后翘着,被外地过客诧为赔本赚哟喝的异事。
几次回头,见没有一辆洋车长时间的跟在身后,宝义放了心。单是穿过拥挤的旭街,便花了一刻多钟的时间。过了东南城角,便是华界,东马路、北马路、估衣街、针市街,这一带都是老字号的买卖铺户,一路走来,到处是提着灯笼的伙什、先生,上边写着各自的买卖字号,出来张罗生意。
到了针市街口,车夫在街角把她放了下来。“您了换辆车吧,到高记杂货铺,有人等着你。”
一个仍然戴着满清红缨帽的看街的向这边慢慢地遛达过来,不住地打量他们。
“你不送我去?”宝义有些个咤异,但还是把两角钱的车钱放在车夫早等在那里的手上。
会不会安排错了?宝义又有点犹豫。总不能走着去西头,要是那样,没到地方,说不定就叫人给抢了,给扒了。这种事情,那地方每天都有,更不要说大年关头,穷神下界的时候。
沿着北马路往西走了几步,叫了几辆体面的新车,没有人肯去“西头”这样的地方,更不要说坐车的主儿连个准地界都说不上来。最后,只得坐上一辆少灯没铃的破车,拉车的也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这车从针市街开始一直跟在她身后,但她不愿意坐,太脏。
难怪好车不肯来!宝义一眼望去,黑糊糊的小棚子连成一片,中间即使有路,也如同高低不平的垃圾堆。
“你真的认得那地方?”宝义被从黑暗中向她压迫来的贫穷吓住了,把皮袍下的手枪拿了出来。这枪向来都是顶着火的,但保险没打开。还不至于害怕到那种程度。
“少爷,我给你找个好玩的地界?那儿花钱少,又干净,又舒坦,保你一玩到天明,外带想着住下呆到灯节儿。”拉车的少年声音嘶哑得很,全无这个年龄的稚嫩。
宝义没敢接车夫的话茬。
“放心吧,不是外人,那是我亲姐姐。去吧,拐俩弯就到。一准够您二爷乐的。”
“不去。”她像是被烫了一下。“你送我到地方,我给你两块钱。”
“是大子儿,还是钱票?”
“是大洋钱。”
“哎呀,”车夫大叫一声。“我得给您磕俩响头,可这就到地界了。”
所谓高记杂货铺,比个小糖摊子强不到哪去,说是有幌子,只是一盏微弱得几乎不见光亮的灯笼,四周依旧是黑漆漆的,只零星有几间草棚里透出点灯光。
两块大洋放在脚踏板上,都是值钱的西班牙站人儿,比其它洋钱要贵些。小车夫真的趴在地上,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