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夜-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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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电脑里输入“关琳琅”三个字,按下回车。电脑回应“查无此人”。灵素思考片刻,又打入“琳琅”二字。片刻,一排长长的借书列表出现在屏幕里。
几乎全部都是旅游或人文地理类的书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
慢着!灵素留意到最后一栏的还书时间,正是琳琅去世前一天!莫非她那天离开医院就是为了来还这本《岩溶地貌》?
地质类书籍在一楼,并不多。虽然架上的书已经给白崇光的人打乱了顺序,灵素还是很快就找到了这本厚厚的精装书。
书内页的登记卡上写有借书日期。看来这本书太冷门,三年来都再没人借阅过。只是奇怪,琳琅借这本满纸深奥的专业学术书,为着什么?
等等!
灵素轻轻抚摩目录那页,上面有星星点点的墨水,仔细看来,那连起来的横横竖竖,竟然是笔画痕迹。
是扉页,有人在这本书的扉页上写过什么东西。因为力透纸背,加上纸张浸水,墨迹染到了下面的目录上。而扉页在写完后就被撕下来了。
灵素稍微一留神,就发现了其中奥秘。该书一共四个章节,每个标题中都有一个被浅浅的铅笔痕迹圈起来。
那是“世界底层”四个字。
世界底层?是地心,还是地狱?
灵素恍然大悟。
她跑到二楼,问仍在忙碌的管理员:“馆内有没有地球仪?”
管理员答:“原来这个角上放有一台半人高的地球仪,去年给搬到楼下了,在楼梯间里放着。”
灵素果真在楼梯间里找到那座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地球仪。支架已经生锈,地球也不能转动,沧桑又狼狈。
灵素蹲下来,小心谨慎地托起地球仪的底座,伸手进去摸索。
忽然她停了下来。
她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白崇光的声音:“我怀疑她写过自书遗嘱。”
白崇光的怀疑没有错。
灵素稍花一番力气,一张粘着两截透明胶折叠起来的纸被她轻轻抽了出来。
上面写着两个娟秀的字体:“遗嘱”。
大雨滂沱。白茫茫一片,车窗外的街景一片模糊,像是一张被水洗白的水粉画。
灵素随着车轻轻摇晃,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一首童谣。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她的外婆桥在哪里呢?
每到这个时候,就觉得特别孤寂。
似乎总听到一个女人在哭?
灵素四下张望,车厢里乘客稀少,都有着一张都市人特有的麻木的脸。没有见到哪个女子在哭。
也罢,看不到就是看不到。久了也就习惯了。
闭上眼,灵素可以清晰看见那一幕。
还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子来到图书馆,苍白憔悴,仿佛心都已经碎了的样子。
她取出一本书,提笔写下了遗嘱,然后撕下那页纸,叠好。反复斟酌思索,终于粘在地球仪下,再在书上做下记号。
她孤注一掷,最后赌上一把。希望这份遗嘱可以改变悲伤的现状。
她已经尽了全力。而且她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将在不久之后走向终结。
关琳琅,三千宠爱于一身,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人生也是一场悲剧。
下车时,雨大到无以复加。灵素捂着左胸口袋,一鼓作气往家里冲。
狭小的楼道寂静幽暗,一个男声忽然响起,吓得灵素心里猛地一惊。
“是我。”白崇光从拐角处走出来。
灵素打了一个冷颤,眼神戒备地退了一步。
白崇光失笑,“白坤元到底对你施了什么法术,把我都当成牛鬼蛇神了?”
灵素抿着嘴不说话,挪到阴暗里。她身上差不多都湿了,只有胸前口袋还是干的。那里那张薄薄的纸此刻像是片烧红了的铁,烙得她心口直发疼。
白崇光见她不答,上下打量了她一翻,有几分怜惜地问:“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样?”
灵素垂下头,“去同学家了……”
“是去了图书馆吧?”
灵素被蛰了一样轻轻抽搐一下。
白崇光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就那么喜欢白坤元?”
灵素脸上发烫,没有吭声。
“我总是做恶人。照理说,你和琳琅都已成年,自己对自己负责,承担一切后果。”
灵素猛抬头,硬邦邦顶回去:“用不着威胁我!”
白崇光怒道:“我威胁你做什么?你自己都说过,这是我们白家的恩怨。我就是不想看你生生被连累进来,你不领情就罢了!”
“你三番两头将话题引到琳琅的死因上。白崇光,你是真的认为她死有蹊跷,你可以去报案的。”
“我不是不敢信,而是不想信!”
灵素欲言又止片刻,轻轻地说:“崇光,你和坤元……其实是兄弟吧……”
白崇光的脸在那瞬间僵硬。屋外亮过一道闪电,刺眼的光芒下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灵素一点一点移动脚步,向楼梯靠去,当她手触摸到扶手,迅速转身跑上楼去,敏捷地像是一只小鹿。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后,楼道里归于平静。
外面的雨还下着,伴着隆隆雷声,一点都没有停的迹象。白崇光缓缓张开眼睛,苦笑一下,竖起领子埋头冲进雨里。
灵素回到家,立刻把所有的灯都开亮,站在屋子中央。低声呼唤:“妈,让我见你一眼。妈,我需要你的意见,帮帮我。”
窗外雨声轰隆,时不时有闪电在天际亮起,室内没有半点回音。灵素等待许久,脸上渐渐露出绝望疲惫的神色。
她缓缓坐下,把口袋里的遗嘱取了出来。纸片稍微有些濡湿,她小心翼翼地捏着,深吸一口气,抖着手,把它展开。
窗外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如一把利剑划破天空。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哗哗雨声中那声音显得有些微弱。是对街小食店的大婶,她喊:“灵素,你在家吗?医院来电话,你妹妹……”
一声轰鸣巨响,震得脚下的地板都抖了抖。灵素手里的纸悄然滑落到地上。
赶到医院的时候,雨还在下,一点都没有收敛的架势。
灵净戴着呼吸器,一张小脸越发苍白,眼睛下是青色的阴影。灵素看着心里一阵疼。
“怎么会感冒呢?”
医生说:“这天气的原因。总之,手术得推迟了,等她感冒好了后再说。”
灵净忽然一阵咳嗽,在床上喘息着绻成一团。灵素眼睛一下就湿了。
姐妹俩紧紧握着手。
灵净吃力地说:“不要紧,等你高考完了,我就好了。下学期我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了。”
灵素把脸埋在被子里。灵净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肩膀,像主人爱抚着一只惶恐的小狗。
“姐,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呢?”
灵素抬起头来,问:“他?怎么了?”
灵净注视着姐姐:“你现在还和他有来往吗?”
灵素脑海立刻跳出童佩华那张可以融化冰山的笑脸,胸口一阵翻涌。
“他只是一个委托人。”她淡淡地说。
灵净冰凉的手抓住姐姐:“姐,我有预感,我不行了。”
“胡说!”灵素呵斥。
灵净摇头,“你看得到鬼魂,我预知得了一些将来的事。姐,我瞒你好久。”
灵素震惊又慌张,“你说什么。你是个正常的孩子。”
“姐,我不像你,但是也得到妈妈一点点遗传。只是能预言的人都预言不了自己的命运,我如今却能了,说明我快不行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灵素眼睛发红,“你只是感冒,一定可以抗过去的。”
灵净哭起来:“姐姐,我就要解脱了,你怎么办?他们都要欺负你的。你太善良了。”
医生过来说:“病人需要休息。”
灵素虽然不舍,还是被催促着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已是晚上。雨停了,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巷子里的小路上,水洼一个连着一个,她不得不跳着前进。
远远看到月光中一个高大的影子在在楼下。灵素站住,无奈地笑起来。
一个琳琅,让她这个外人忽然炙手可热起来,白家两个公子轮番到她楼下站岗。
白坤元拧灭了手里的烟,走过来,问:“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灵素没答,问:“你怎么来了?”
“你还没说你去哪里了?”
“我妹妹感冒了。”灵素说。
“手术要推迟了?”白坤元说,“心脏病人最怕感冒了。过几天就就要高考了,还有估分填志愿。对了,钱够吗?”
灵素眉毛一皱,“钱不用担心。”
白坤元注视她片刻,手搭她的肩上,“吃晚饭了吗?我们出去上馆子吧。今天月亮好,陪我走走。”
灵素奔波一天,又累又饿,只想倒在床上大睡一场。可是听着白坤元温柔的声音,脚不由自主地挪动了。
白坤元带着她上了山。
灵素长这么大,只有小时候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带她来上面的天文台看星星,为她过生日。这些年过去,天文台关闭,改成高档餐厅,灵素也再没了上山的理由。
可是白坤元把车停在停车场,嘱咐灵素别走,离开一趟,提着一盒饭菜又回来了。灵素惊异地看着他在地上铺上一张塑料毯,打开饭盒。
她的肚子咕噜一声响。
白坤元冲她笑着伸出手,“过来吧。”
她把手放在他手里,顺着坐下。
白坤元冲着山下一扬下巴,“如何?这夜景美吧?”
灵素眺望过去。山下的城市灯光如满天繁星,闪烁明灭。她不禁痴了。
白坤元端了一碗鸡汤递过来,“吃吧,我知道你饿了。”
他的眼里映着满城的灯火,灵素眼睛一阵刺痛。
山上风疾,大风刮过,灵素哆嗦,张口打了一个喷嚏。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搭在肩上,一双手把衣服拢了拢,裹紧了,然后搂进怀里。
寂静中灵素可以清晰地听到心脏打鼓般的声音。身后人的温暖传递到她身上,她闭上了眼睛。
白坤元说:“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我都爱到这里来看灯火。看底下芸芸众生忙忙碌碌,才觉得这浮生半世闲的不易得。那时候就很羡慕崇光,他肩上没有背负沉重的责任,逍遥自在,身后总有一条路。活得多轻松。”
灵素凝视他。
白坤元对她悠然一笑:“你看出来了吧?我曾深爱过琳琅。”
灵素讪讪地低下头去。
“她一直都知道我很不快乐,不止一次劝我放开一点。家父去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