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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军人机密-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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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乔对司马童说:“童童……”

司马童一抬手打断乔乔:“你别说,要饶他一次,也是我饶的。”

大碾子:“我把水分给你们一半。”

司马童:“用不着。水算什么?你知道吗,现在只要我喊一声这里有人冒充红卫兵,三分钟之内就能要了你的命。但是我不喊,听妈妈说,金金不见了,恐怕是和你在一起呢吧?”

大碾子:“是和我在一起。”

司马童:“你要好好侍候她!滚吧!我真想让你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

大碾子气得手直抖,缸子里的水直朝外洒。

车铃大作。舒乔和吴丁连忙拽着司马童从大碾子身边绕过去。大碾子跑回车窗前,看见那个女红卫兵还在地上躺着。人们都在忙自己的,没有谁管她。

大碾子把水递给金达莱,然后去搀女红卫兵。当把女红卫兵翻过身来,大碾子大惊:女红卫兵已经死了!大碾子发现女红卫兵下身、地上有一摊液体。

大碾子大喊:“来人啦——来人啦——”

站台已空无一人,列车徐徐开动。金达莱大叫:“贺解放,快爬上来!她睡半天了,我喊都喊不醒,你把她先举到车窗上来,快!”大碾子犹豫地放下女红卫兵,不得不爬上车去。

列车渐渐加速。金达莱从车窗伸出头去,一边向站台看,一边埋怨:“叫你把她弄上来,你怎么……”

大碾子:“……她已经死了。”

金达莱及周围的红卫兵一惊:“什么?”

大碾子突然想起什么,夺过金达莱手中的缸子——缸子已空。他吼道:“你怎么把水都喝了!”

金达莱怯怯地:“我太渴了,对不起……”

大碾子:“不是这个意思……那个女的就是因为尿憋得无法上厕所,又不好意思尿在裤子里,跳车的时候,肯定是膀胱炸了!”

“啊!”众人大吃一惊。红卫兵们纷纷把头伸出车窗。

列车飞速驶离。那女红卫兵孤独地蜷在站台上,转瞬就变成一个小黑点而消失了。

——这一惨景为笔者当年亲眼所见

另一车厢。

鹿儿正好躺在司马童、乔乔、丁丁头顶的行李架上。他向下问道:“是不是没来得及打水?来——”鹿儿把自己壶里的水给司马童的杯子倒满。

“谢谢,你是哪个学校的?”

鹿儿:“华夏理工大学。”

司马童:“噢,大学生。”

鹿儿:“可惜刚上一年。”

丁丁:“什么?你说可惜?!”

鹿儿连忙申辩:“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你们是干部子女吧?”

丁丁:“是。”

鹿儿:“而且是军队的干部子女。”

乔乔:“这也看得出来吗?”

鹿儿:“都不用看,听就听出来了。”

乔乔:“为什么?”

鹿儿想想:“说不清。”

丁丁:“你说你对军干子女什么印象?”

鹿儿又想想:“说不清。”

司马童很冲:“说不清就是说清了,如果是好印象你不会说不清。”

鹿儿:“对了,你们一说话就是这种味道,一听就能听出来。”

司马童、乔乔、丁丁相视,笑笑。

鹿儿:“说实在的,我真有些见了你们就害怕。也许我是山里长大的,从小就跟姑姑一人在一起,没见过大世面。”

丁丁:“山里长大的,你怕狼吗?”

鹿儿:“狼倒不可怕。”

乔乔笑:“你骂我们。”

鹿儿:“我?我什么时候骂你们了?”

乔乔:“你说狼不可怕,但干部子女可怕。你骂得很巧。”

鹿儿放平身子:“不能再跟你们聊了,我们到底不是一种人。”鹿儿打开一本《毛主席语录》,但塑料皮里其实是个英语单词本。

司马童闭着眼睛打了一会儿吨,突然说道:“回去以后我要解散原有的‘狂飙战斗队’,重新组织。”

乔乔忙问:“为什么?”

司马童轻声道:“红卫兵运动到头了。”

舒乔大惊,看看四周。幸亏红兵们都在睡觉。

乔乔:“你说梦话呢?”

司马童:“红卫兵的历史使命在于发动这场大革命,只起起爆作用。现在工人、农民,各行各业都已经投入了运动,以中学的干部子女为首开创的红卫兵运动,已经显得相当局限,缺少号召力了。我要搞跨行业的组织!当年列宁就是这么干的,一切权利归苏维埃!”

乔乔:“童童,你要下什么?你真的野心那么大?”

司马童望着窗外,像是自语:“‘天下者,谁的天下?’……毛主席有一条真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过去只是听老头子们炫耀他们的战功,这回该看我们的了。我要把新生的‘狂飙兵团’完全按军队建制编,然后搞枪!现在很多地方的‘文攻武卫’已经升格,再不下手,就晚了!”

行李架上的鹿儿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又一车厢。

盼盼挨车门坐在地上,正靠着板壁做梦:

石娥抹着眼泪:“盼盼,你从来没出过远门,怎么能一下跑到那么远的北京去呢?还是别去了。”

盼盼:“妈妈,有同学们呢,再说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从南到北可以见多少地方!还能见到毛主席!”

石娥叹息一声之后:“不过你得答应妈妈一个条件。”

“说吧,只要让我走,一百个都行。”

石娥:“路过江海市,你无论如何不能去看你舅舅。”

盼盼疑惑:“那为什么?”

石娥:“……长辈的事,你就不要问了。”

盼盼:“就因为他要包办杜叔叔和你的事?”

石娥一下语塞,干脆将错就错,没说话。

盼盼:“那我可以去看解放哥哥吗?”

石娥更加斩钉截铁地:“更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盼盼:“那为什么?”

石娥:“……我们救过他家的儿子,去,好像是为了讨好处……”

大碾子此时也在做梦:

归来的海港,乔乔当着众人的面在水里紧紧搂住了他,弄得他吃了好几口海水……然后是水兵把他在海面上抛啊抛啊……上到岸,楚风屏抱着他泪流满面,姜佑生抓着他的头发直晃他的脑袋,谢石榴用旱烟杆使劲抽着他的屁股,贺子达叉着腰板着脸瞪着他,不过一会儿贺就装不下去了,笑骂着:“小狗崽子,跟你爹一个样,命就是大!阎王爷、龙王爷都是咱们亲戚!”

大碾子忽然想起来,冲他“抓来的船”高喊:“大嫂——大嫂——”

贺子达:“你在喊谁?”

“是一个渔民大嫂和一个叫盼盼的小妹妹救了我。”

贺子达:“那大嫂叫什么?”

“她不说,三四十岁的样子。”

谢石榴忙问:“你说那女娃名叫什么?”

大碾子:“盼盼。”

谢石榴望向远海:“肯定是从别的地方上岸了。她,不会图报的!”

大碾子突然被推醒。金达莱也开始显得浑身不安。

大碾子:“你是不是……”

金达莱连连点头。

大碾子:“再忍一忍,下一个车站也许会停。”

金达莱:“不行了。”

大碾子:“那你……就地解决吧。我们把脸转过去。”

周围的几个红卫兵经过上一站的惨景,全都非常同情。女的喊:“就别不好意思了。”男的喊:“我们把脸转过去。”

金达莱刚欲向下蹲,座位底下伸出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你们喊什么?”金达莱满脸痛苦。大碾子伸手把那个缸子塞给金达莱,然后踢了座底的家伙一脚:“睡你的觉,不准伸出头来!”过了一会儿,金达莱在大碾子的背后哀叫道:“我实在是不习惯。”大碾子不敢回头地吼:“要想死,你就憋着!”

“行了……”叫大碾子一吓唬,金达莱终于“解决”了,“你们别回头啊。”过了一会儿,金达莱把缸子端到窗外倒掉,那液体被风卷起,后几排座位有人大叫:“呸!呸!呸……什么东西?!”

金达莱:“你们回过头来吧。”

大碾子看金达莱还拿着那个缸子:“你把这东西还留着干什么?”

一男红卫兵:“她是怕又渴了没杯子。”

大碾子:“不会借吗?”

男红卫兵:“留着吧留着吧,说不定一会儿我也要用。”

众人笑起来。

金达莱轻松了,又厉害起来:“你们不懂!我要留作纪念!”

“尿壶——大串联革命文物!”男红卫兵叫道。

又是一阵大笑。

喇叭里突然响起了《东方红》乐曲,接着是播音员庄严无比的声音:“革命的旅客同志们,革命的旅客同志们,现在广播重要新闻,现在广播重要新闻。我们的伟大领袖、伟大导师、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主席最新指示:军队要介入地方,不介入是假的,其实早就介入了……”车厢内静下来,红卫兵们睁大眼睛。

最新指示被重复着:“军队要介入地方,不介入是假的,其实早就介入了……”

司马童显得格外专注。

村口,树上的喇叭在广播同样的语录。但广播员是个老头,带着浓浓的河南口音。

大年家。院门插着栓,房门插着栓。但屋里的炕沿上,小碾子和枣儿隔了一尺的距离并排坐着。两个人都十分紧张。

枣儿:“大娘真的陪护大叔去了?”

小碾子:“昨天就去县医院了。”

“大娘她,不会突然回来?”

“……往常,最少要三五天……”

两个人又各自紧张着。

枣儿羞道:“二蛋那个狗,又说咱俩的脏话呢。”

“说什么?”

“……说……说……说咱俩……搞大串联……”枣儿说完,马上捂住脸。

小碾子:“这狗!”

两人继续紧张。枣儿突然盯住小碾子:“真是个石头碾子,不推不转!”在枣儿的号召下,小碾子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地向枣儿挪动屁股……距离差不多了,枣儿把脸转向小碾子,闭上眼睛。小碾子把嘴朝枣儿的嘴凑着……凑到还有一寸的时候,小碾子停住了,开口问道:“现在还兴这个吗?这算不算‘四旧’?”枣儿睁开眼,使劲捣了小碾子一拳。

小碾子憨憨地:“红卫兵,亲嘴吗?”

枣儿大为扫兴:“我不是红卫兵!”

“那,枣儿,你还闭上眼睛,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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