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暖-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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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眉头紧锁,对白兔说:“你去找强婶,告诉她我嫂子可能小产了,请她过来帮忙。”
强婶是村里的接生婆,对生产流产这种事比较熟悉。
白兔点点头,慌忙去了。
冷凝霜站在炕头,望着李月兰抱住肚子痛苦地扭来扭去,紧张得也冒了一身汗。就在这时,余光瞥见冷一耗子似的偷偷蹭进来,躲在门边,怯生生又很担心地往这边瞧,那可怜的眼神让她不得不安慰:
“你娘没事,你去门外头看看强婶来了没有。”
冷一被抓包,先是唬了一跳,又听见也有自己能出力的事,慌忙听话地点头,转身跑出去。
冷凝霜收回目光,望向血越流越多的李月兰,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手足无措地焦躁着。好在强婶很快就来了,说姑娘家不宜在场,将她赶了出去。
冷凝霜巴不得出去等。
强婶不愧是跟白郎中学习过的接生婆,手法老练,见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一剂药用下去,血很快止住。李月兰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面色惨白,满头大汗,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中。
下晚,白东川终于赶回来,怎么也没想到两口子全躺床上了,连口水都没喝,皱着眉诊了一阵,冷阿牛的腿伤得很厉害,骨头全被打碎了,能否痊愈还是个未知数。李月兰的这次小产伤了子。宫,往后很难再孕,需要好好静养。
吉祥嫂回来说,已经通知了村里人,姜三娘停灵了,只是王木匠喝得烂醉现在还没清醒,具体什么时候下葬还不知道。提起方才发现尸体时的情形,吉祥嫂到现在仍心有余悸,还说她一个小丫头胆子挺大,居然没被唬着。
冷凝霜敷衍地笑笑。
刚刚挂在房梁上的女尸随风摇晃的画面,在她的眼前一直挥之不去,记忆中,那画面她很熟悉。她也不记得那是她几岁时,总之很小很小,很小的她却跟着身为外室的母亲过着极度压抑的生活,母亲几近崩溃的心理状态让她的每一天都生活在不安和恐慌中。
直到那一天,她放学归来,刚刚打开家门,就看见母亲吊死在客厅里。那时,也似有一股风吹来,母亲的尸身竟在她的面前摇晃了两下。具体的情景她记不清了,连母亲的样貌都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时的母亲非常年轻,非常美丽,却在从落地窗外照射进来的斜阳的映衬下,带给她一种刻入骨子里的恐惧。
那一天的残阳,如血。
那一天,母亲的死带给她人生的重大转折,家族迫于舆论压力接纳她进入本邸。
那天以后,她被残忍地对待,也学会残忍地对待别人。冷酷无情地内斗了二十几年,她终于坐上了最高的位置。
然而……
前额忽然觉察到一阵粗糙的触感,带来的恐惧渗透进骨缝里,让她浑身一震,猛然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被她的眼神惊了一跳的白兔,他的手里攥着布巾,似在给她擦汗,关切地问:
“怎么流这么多汗,被梦魇住了?”
冷凝霜摸了摸额头,心还在乱跳,前胸后背犹觉冰冷,好半天才整理好混乱的神魂,淡道:
“没事。”她竟坐在墙根下睡着了。
白兔眼眸微闪,也没多问,坐在她身旁,端过一碗热腾腾的面递给她,笑道:
“我煮了面,你一天没吃东西,吃点吧。”
冷凝霜微讶地扬眉:“你还会做面?”
“我和强婶学的,做一次就学会了。”白兔得意地笑道。
冷凝霜笑笑,接过筷子和碗,慢慢地吃起来。普通的手擀面,水煮,只加了点盐,寡汤寡水,没滋没味,然而吃在嘴里,淡淡的麦香混着浅浅的咸味,滑滑地溜过舌尖,细细咀嚼,却有一种能温暖人心的热度。
“怎么,不好吃么?”他望着她怔住的表情,疑惑地问。
“没有,很好。”她回过神来,浅笑。很奇妙,这份温暖竟会带给她一种安宁祥和的错觉。
白兔仿佛得到很大的赞赏,眼眸眯起,粲然一笑,好似正午时热烈的阳光般夺目,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冷凝霜微微失神,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片吵嚷声,王木匠带着两个平时交好的闲汉一窝蜂涌进来,气势汹汹。
这王木匠别看他走路一瘸一拐,却长得凶神恶煞,脾气暴躁,与人三言两语不和,直接动刀子,村里人因此给他起了个诨名叫“王玩命”。俗话说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王木匠这动不动就玩命的架势,一般人不敢招惹。
正想去上茅房的冷一吓得,连跑回屋都忘了,一溜烟儿钻进白兔腋下,死死地揪住他的衣服,怕怕地探出半个头。
冷凝霜心思转了一圈,放下碗走上前:“王木匠,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怎么个意思?老子来讨个说法!你哥嫂呢,让他们滚出来!”王木匠眼睛瞪圆,脸上还泛着酡红,大概是刚醒酒,两脚拌蒜地晃到院子里的凳上,坐下,从怀内摸出一把刀,嚓地插进桌子里。
“我哥受了伤,现在还躺着呢;我嫂子被你家婆娘吓的流了产,以后连再生孩子都困难,我还没找你们家要说法,你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哟嗬,二丫头,你今儿还真豪横啊,找我要说法?老子好不容易聘来的婆娘,让你哥占了便宜,老子还没找他算账。今儿又因为你嫂子上门大吵大闹,害我家那婆娘吊死。你们家逼死了人命,让老子白丢了银子,这笔钱老子不找你们家讨找谁讨!”
“笑话,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倒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我哥占便宜?我哥为了你家那婆娘,就差把家掏空了。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巴不得姜三娘偷人,她得了好处才能供你胡混,她偷了多少汉子你心里全有数,你还巴不得她多偷几个;我嫂子害死她?别让我恶心了,我们上门时她早就断气了。她身上的伤是你打的吧,她是因为受不了你的毒打才吊死的。”
王木匠恼羞成怒,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呸,小娘养的,你懂个屁!少跟老子在这儿嚼舌,老子家婆娘让你们家害死,赶紧赔银子,咱还是好邻居,再敢废话,招翻了老子,老子烧了你这间屋子,妈的弄刀把你们全宰了!”
第四十章 凶杀
更新时间2013…7…29 20:04:01 字数:2229
“你倒试试看。”面对王木匠地痞流氓的威胁嘴脸,冷凝霜不耐烦地眯起双眼,冷冷地道。
“嗬,你这丫头,上过一次吊居然变得这么硬气!”王木匠鼻子里哼笑半声,看了两个闲汉一眼。
那两个早就跃跃欲试的闲汉立刻露出两排黄牙,猥琐地笑着,抱着诚心想便宜的心态走到冷凝霜面前,咸猪手摸上她的肩膀,想顺手把她推一边去。哪知手还没搭上她的肩,便被冷凝霜用力握住,往外一扳,飞起一脚踹翻在地。又顺势一个后回踢,正中另一人的下巴。
王木匠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俩闲汉抱着痛处滚在地上直哎呦。他惊了一跳,霍地起身,握紧刀凶狠地瞪着冷凝霜。冷凝霜走近,一个前回踢,踢飞他手里的刀,顺手从腰间抽出柴刀对准他的鼻梁,冷笑道:
“赶紧滚,咱还是好邻居,再不滚,招翻了老娘,你试试看。”
王木匠棱棱着眼盯着雪亮的刀头,都快对眼了,须臾,吞了口唾沫,一边小心往后躲,一边弱气地啐道:“走就走,呸,什么玩意!”出了院门,高喝了声,“死丫头,搁着这个茬儿,咱走着瞧!”
王木匠走后,冷凝霜重新把不离手的柴刀塞回腰间。在这个目不识丁、全是法盲的山村,谁豪横谁就占上风,这是真理。
冷一躲在白兔身后,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她。白兔站得笔直,亮闪闪地对着她拍巴掌,赞道:
“哇,打退了流氓,好了不起哦!”
冷凝霜睨了他一眼,他用那种一马平川的语气表情夸张地称赞,怎么看都有点调侃戏谑的意味,鼻子里哼了一声,摸了一把被汗水浸湿的刘海:“烦死了,头发黏黏的,我去洗洗。”
“啊?你等等,我去帮你放风!”白兔急忙说,赶冷一回屋,小跑着跟上她。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残余的红光从树梢头喷射而出,把远处的树林和峰峦照耀得绚烂辉煌,水中的倒影也在颤动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粼粼金光。冷凝霜披着一头湿发,坐在小河沟旁的石头上。
“好美的斜阳。”白兔坐在她身旁,双手托腮,叹道。
冷凝霜望着天空中被染红的云彩,不语。
停了停,他偏过头望着她的侧脸,笑眯眯地说:
“果然和你在一起,无论看什么都是美的。”
冷凝霜愣了愣,满头黑线地睨了一眼他灿烂的笑脸,垂下眼帘,无语地问:
“你为什么总能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出这么轻浮的话?”
“嗳?什么漫不经心?我只是在表达此刻的心情,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轻浮?”他抱膝,委屈地扁起嘴。
冷凝霜揉揉太阳穴,不理。
顿了顿,他目视前方,忽然提议:
“霜霜,不如、我们私奔吧?”
“哈?”她瞠目结舌,这种话好像不该如此草率地说出口吧?这个轻浮的白痴!
“因为你家这两天发生了许多事,你一定会觉得很麻烦吧。你说你讨厌麻烦,所以你一定会离家出走,所以,我们私奔吧?”他腼腆地说,一脸小鹿乱撞的荡漾表情。
冷凝霜对他这副羞射的神态早就免疫了,直接无视:“离家出走和跟你私奔是两码事。再说,我要出走也得等我嫂子能起炕了以后,不然阿一没人照顾。”
她就是再不喜欢孩子,也不会把一个父伤母病的孩子独自留下,让他日夜生活在恐惧里。幼小的心灵日夜被恐惧侵蚀,那是怎样的滋味,她再清楚不过。
白兔托着腮,笑眯眯地望着她:
“是为了阿一啊,你果然很善良。”
“你在讽刺我?”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让她有点恼羞成怒。
“怎么会,我是在夸奖你,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姑娘了。”
诚挚的称赞,不作伪的笑容。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说“喜欢”,这应该算调戏或是告白吧?偏偏他的脸是真挚赤诚的,看不出一点戏谑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