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水华传-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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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窗外望去,我面上不屑的神情瞬间消失,接替上来的除了惊讶就只剩下恐惧:奉天八年冬季的第一场雪竟赶在此时降临人间?!
新晨夫人之作没看见我的表情,极其异常地向身边一个侍女叫道:“绯玉,去把我的丝绸扇取来。”一边用手拨着额前的刘海:“什么鬼天气?大冬天的还如此炎热!”得意的目光触及我满是惶恐的脸时忽然添了一丝关心和担忧,“和蔼”地向我笑道:“柔大御女啊!小主我热成这个样子,你一定也不会好过的对不对?不如今日我大发慈悲,姑且关心你一会!”回身叫上两名着清人服色的宫女:“我三番五次告诉你们眼里心里要装得了事儿,现如今你们的柔姐姐热成这个样子,你们还不快为她褪去厚重的外裙和云肩?”
那二清人得了指令便要上前来,我连忙叫道:“谁敢碰我一碰?这衣裳可是皇上所赐,你们若是碰它就等于冒犯皇上!”
“哦!我当是谁为你撑腰,原来是皇上啊!真个好叫人害怕!”新晨以掌抚胸做惊恐之状,瞬间又转而笑道:“只是不知皇上更看重你这个奴婢还是更相信他的‘祥儿’我啊?如今正好试验一番!“言罢便向清人们喝命:“小主我等的是皇上,你等鼠辈又在等些什么?”
二清人听了连忙一拥而上,伸手便要扯我的银线绣花滚边刻丝云肩。我看准其中一人的手臂,起身抬手只轻盈地抬着它如旋转的蝶儿般在空中画一个圆满的圈,便将它反别在清人身后。那人忍不住痛楚“呀”地叫了出来,一个清人见此景象便也却步。急得新晨夫人破口大骂:“没用的奴才!什么事都做不成!两个膀大腰圆的竟然打不过一柔弱女子?”尚被我反别着手臂的清人哀苦嚎叫道:“小主恕罪,只是着柔谕人似乎有些身手,实在非一般人可对付!”
“好好好!打得真是极好!”新晨夫人娇笑着向我走来:“清人以下犯上欲侮辱谕人确实是该打。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我且问你,御女制谕人以下犯上在正四品夫人面前出言不逊举止不端改论何罪啊?”
我蓦地一惊,这才想起我二人此时的身份地位悬殊,只得松开手垂头跪下:“奴婢大意冒犯小主,还望小主不加计较饶恕奴婢。”
“嗯!”她指上三根长长的点翠镂金护甲轮番在我面颊游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昔日在皇上面前也是经常说这话吧?而皇上,一定是极有君主风范、平易近人地对你说‘朕恕你无罪’,是吧?皇上富有四海,胸襟自然博大;而我只拥有这小小的晞露堂。因此我可要告诉你,不要把你糊弄皇上的那一套搬到我身上!一日在我晞露堂,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守着规矩一日!”
“是。”我俯首竭力装作恭敬地模样:“奴婢谨遵小主教诲。”
“这还差不多。”新晨夫人似乎已经满意的坐回椅子,捧起茶杯慢慢抿着杯内尚冒着热气的茶,有节奏地用护甲敲击着杯盖。半晌不带怒气的问我:“你真的会谨遵规矩?”
“奴婢言已出口,怎敢反悔?”我依旧是恭敬的回答。
她“嗯”了一声道:“既要守规矩,就应该对规矩从头到尾清楚明了。我问你,大齐朝的根本——《大齐律》你是否背得下来?”
虽是有些疑惑,我依然平静地道:“奴婢虽背得下来,却不甚熟练。”
“哦,那也无妨。小主我对那律法倒是有些生疏了,你背给我听!”她脸上掠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向一个侍女道:“屋内闷热,你那一本《大齐律》跟着柔大御女到外面去背。她若忘了,你就念给她听!”未及我惊恐的退却她又道:“呀!我怎么忘了?柔大御女两个时辰的跪礼还没有行完呢!”随即又堆上一脸得意的笑:“倒也没什么,外面天气那样好,跪背《大齐律》倒更有些意趣!”一边说一边用绣金丝帕拭着嘴唇:“我堂内的侍女地位卑贱,最高的亦不过是安人,她们拉御女出去是以下犯上,而小主我又懒怠动弹。不如你自己出去如何。”
第十三章。杜鹃啼血;黄莺微鸣(4)
第十三章。杜鹃啼血;黄莺微鸣(4)
我拼命的搜索着大脑的每一个角落以寻找可免此灾的方法,最终的答案很快浮现在脑海:按照此时此刻的局势来讲,就算是神人也回天乏术。毕竟,正如新晨夫人方才所讲的,她是主我是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刚何况现在的晞露堂中没有一个人敢于为我冒犯他们所畏惧的主子。
“谢小主费心,奴婢遵命。”我咬紧银牙强装谦卑。
提裙迈步至阁门前便有太监丝毫不干迟缓的拉开阁门。忽又听身后新晨夫人叫住我道:“你那外裙很是精致呢!不怪是皇上赐的,倒不如脱下来让我鉴赏一番如何?”
洛云祥!你想置我于死地吗?!
我尽全力压制住胸腔中越燃越旺的怒火,抬手逐个解开胸侧的排扣,一边暗自愤愤;洛云祥你可不要高兴的太过!须知我不过是把入侍你晞露堂当作成功的跳板,日后我得势之时必将你碎尸万段!
“多谢小主关怀之恩。”我将用以御寒的外裙递给她的侍女,只穿着薄缎曳地长裙跨过门槛。“嗯!好精致的绣功!这样的外裙穿在一个卑贱的宫女身上当真是辱没了它!”新晨夫人的笑声清晰而尖利刺耳。
不过片刻的功夫,雪已下得足有半尺来厚。宫嫔的绣鞋比起宫女之鞋来底子要厚上许多,一脚踩在雪地上却还是迅速被积雪湮没。
纷纷扬扬雪花的伴随下我只剩薄裙护庇的双膝着了地面。刹那间冰凉的雪水穿越肌肤渗入骨髓,说不出疼痛的冰冷、钻心的刻骨。那不似尖刀划心,一刀见血;只似用破碎的玉片在席上来来回回的摩擦,撕裂的痛楚、干涩而延绵无绝。
我握紧了双拳:“服制:斩衰三年;子为父母女在室并巳许嫁者及嫁被出而反在室者同子之妻同,子为继母慈母子之妻同继母父之后妻慈母谓母卒父命他妾养巳者养母谓自幼过房与人者即为人后者之所后母也。庶子为所生母嫡母无子之妻同,为人后者为所后父母为人后者之妻同,嫡孙为祖父母承重曾祖承重同,妻为夫妾为家长同。齐衰杖期,嫡子众子为庶母嫡子众子之妻同庶母父妾之有子者父妾无子不得以母称矣。子为嫁母亲生母父亡而改嫁者,子为出母亲生母为父所出者……”《大齐律》要命的文字从口中挣扎而出。
忽然觉得自己很想天地之间飞舞的雪花儿,曾经是那样晶莹剔透、灵动婉转,惹得无数人为之赞叹倾倒。一旦落地,便再无人欣赏,所有的赞美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被随意轻贱,被人不屑地踩成肮脏之态,任何人都不会去怜惜。
“……真犯死罪决不待时,凌迟处死。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谋杀祖父母父母及期亲尊长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巳杀者,奴婢及雇工人谋杀家长及家长之期亲外祖,父母巳杀者罪与子孙同。妻妾因奸同谋杀死亲夫者,妻妾谋杀故夫祖父母父母巳杀者,杀一家非死罪三人及支解人者,采生折割人。奴婢殴杀家长者,若故杀家长之期亲及外祖父母者,雇工人故杀家长及家长之期亲若外祖父母者,妻妾故杀夫者,弟妹故杀兄姊若侄故杀伯叔父母姑及外孙故杀外祖父母者,子孙殴祖父母父母及妻妾殴夫之祖父母父母杀者,斩罪……”字字如锥扎在心上。
母亲对我讲过,一旦凡间有人无辜遭难,老天就会鸣雷落雨刮风飞雪以加怜悯。而此刻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咒骂老天无眼,咒骂他的怜悯悲叹此时反成了火上浇油、为洛云祥那等小人锦上添花。
“……军官犯罪请旨上议当该官吏。车驾行处军民冲入议仗内者,冲入仪仗内诉事不实者,在京守御官军递送逃军妻女出京城者,逃军买求者,常人盗仓库钱粮等物不分首从并赃论罪八十贯余条以常人盗官物论者依此,冢先穿陷及未殡埋开棺椁见尸者,官吏受财枉法有禄人八十贯,无禄人一百二十贯余条以枉法论者依此。边远充军……”
雪下得越发大了,急速飞腾的雪沫子刮得我睁不开眼、张不开口、连呼吸也愈加困难。
刺骨的寒风将积雪卷曲,龙卷风般早我身边盘旋。薄缎长裙早已被雪水浸湿,黏连贴附在身上,冷酷地使我像落汤鸡般湿透。阵阵冷风吹来,冰冷渗入肌骨,我早已感受不到丝毫的痛苦,只似僵尸一般木然。
“……凡妇人夫亡无子,守志者,合承老分,须凭族长择昭穆相当之人继嗣。其改嫁者,夫家财产及原有妆仓,并听前夫之家为主……”
口中吐出只留一丝温存的潮湿气息拼尽最后的力量阻止为我发紫的脸上的雪水结冰。倏忽忆起昨晚乾寰殿他怀抱的缠绵温暖和唇齿之间温热的气息。皇上,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对我的惩罚吗?我坚定不移地追求你对我真正的爱情,难道错了吗?不过是想得到你一点点的真爱,不过是不愿意你把我当作姐姐来宠着,难道错了么?
“……若致仕及封赠官犯赃,与无禄人同科……”声音渐次低迷下去,就像日出之后山间的那一点微薄的岚气,缓缓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十三章。杜鹃啼血;黄莺微鸣(5)
第十三章。杜鹃啼血;黄莺微鸣(5)
恍然之间四周的红墙殿宇、亭榭楼台都被一片灿灿的金光浸了下去。却见一翩然袅娜女子由远及近而来,仙袂飘摇,荷衣微颤之时腰间环佩叮当作响,馥郁醉人的芳香漫卷而来。富丽华贵的妆容却掩不住她哀愁悲悯的神情,轻启樱唇叹道:“‘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柔儿,原是我害了你,当初本不该将你带进宫来。”
“姐姐?是你?姐姐?”我欲开口,喉间却似有东西噎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却似听见了一般,道:“柔儿,我的妹妹,你助我毫无遗憾的走完绚烂一生,我却反连累你至这般境地,叫我情何以堪?”
“姐姐无需作此等感叹,原始妹妹心甘情愿领受这一切。”
她蹲下身环抱住我,莞尔笑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