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客栈-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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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人的名头加起来,比“凉城四美”与“青衣三秀”还要响亮,落在他们手上的人,全都只后悔一件事:世上实在不该有自己这个人!
那三个人,是“富贵集团”旗下“杀人作坊”排名进前十的顶级杀手,“日月星”与西门憔悴都位列其后,他们人怪,出手怪,名字也怪。
——道人叫“杀人王”三鞭道人。
——和尚叫“放火王”伞僧。
——公子叫“金腰带”公子明。
这三个人,早已不需要名字,只要有代号,就天下皆闻,人所皆知了。
梅添丁深吸了一口气,道:“姓黎的,我待你舅甥也算不薄,你们却要我家破人亡,蒙冤莫白!”
黎八嫩垂下了头,不敢抗辩。
梅家父女等人本来潜了进来,主要想跟家人亲友告别,安顿后事,然后远走高飞,可是,他们此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杀人放火金腰带”已逼近“北凉城”,无论他们怎么逃,都插翅难飞!
冷若霜迳自在门前当风处给梅老夫人上了一炷香,凝神膜拜后,回到大堂,忽道:“还有一个办法。”
柳生寒、梅家父女、小石头和小蜻蜓等都望向她,等她把话说下去。
冷若霜冷静的道:“找到那三个魔头,杀了他们!”
各人一呆,柳生寒冷酷地道:“好!与其被动逃避,不如主动攻击!”
梅添丁惨笑道:“只怕到那时候,我们尸骨已寒了。”
柳舒逸却大力振奋地道:“就算我们死了,只要翻了案,一样可以留得清白在人间!”
“不!”冷若霜坚定地道:“更重要的是,让沉中侠这干贪官酷吏东窗事发,恶贯满盈!”
这时,远方雨夜空中一朵烟花灿烂绽放,幻化成一头傲首青狮形状,“好!”安柳生寒击掌道:“我二哥公子羽已经赶到了‘北凉镇’,应该就在附近,我们立刻赶过去和他会合,擒住真凶,为梅家冤案昭雪!”
一行老少男女六人,几乎人人带伤挂彩,各执兵刃,自镖局正门而出,以堂堂之阵,白发苍苍的梅老镖头居中,并排横行街心,气势不减,悲壮雄烈!
——长街之上,鬼魅四伏,刀寒剑森,腥风血雨,一触即发。六人语笑嫣然,冒雨迎风,踏歌向前。
六人一走出去,只见梅树、渡桥、瓦檐、庭阶、长街、酒肆,都笼罩在雨幕里,朦朦胧胧得竟有一种凄苦的味道,而忘了着着实实彻骨的冷寒。
远处的小河缓缓流动着,长千上万的雨滴打在浑浑的河面上,有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韵律,发出一些碰击的声音,像邻家少女用尾指敲在筝弦上,煞是好听。
河边的花树都有了萧条的颜色,只有岸上桥头几枝矮柳间挑出一棵无心种下的梅树,开出几朵陡峭的梅,这嫣红才映得苍茫天地有了梅的凄艳,柳的孤清。
柳生寒的心里,突然觉着与自己并步牵手的梅家养女柳舒逸,就是眼前的梅,就是眼前的柳,就是眼前的美景。
凄艳。
而孤清。
第九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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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栏上,坐着一个道人,黑黑瘦瘦,在垂钓。△頂點小說,。23wx。
桥墩上拴着一头驴,比它的主人还要黑、还要瘦。
黑瘦道人钓鱼杆更像一根赶驴的驴鞭,有丝无钩,可是道人每每垂钓下去,鱼就钓在鞭上,他每钓上一尾鱼,就丢给那头驴做食物生嚼。
看起来,他一点也不像一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柳生寒一看见这个人,冷峻的脸色就微微有些发青。
柳生寒年纪轻轻,能在江湖上有这样的地位,主要是因为他狠辣悍勇、坚忍决绝。
——没有听说柳生寒怕过谁来。
但他却畏惧那个在小桥上,风雨里独钓的赶驴道人。
因为他知道那道人是谁。
这道人远在他还没有出生前,已经是名满天下的绝顶杀手。
柳生寒曾经听“青衣楼”里叔伯前辈们提起江湖上的三个可怕人物,他曾问过义父“江山如画,君临天下”先生:
“义父,如果我行走江湖,遇见‘杀人王’三鞭道人该如何是好?”
布先生郑重其事地答:“千万别跟他交手,你远远不是三鞭道人的对手。”
柳生寒再问:“若是遇到‘放火王’伞僧又当如何?”
布先生谨之又慎地答:“你什么也不要想,马上逃,跳得越快越好,逃得越远越好。”
柳生寒又问:“要是遇上‘金腰带’公子明呢?”
“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布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在你的第三把‘灭天’剑没有练成之前,只有闭目等死了!”
布青衣布先生是天底下最有智慧的人,他说话也从来不好夸大,柳生寒相信义父的判断,因为他们三兄弟也都是布先生一手调教出来的。
——不相信布先生,就等于是不信任自己。
冷若霜并没有如柳生寒想的那么多的想法,二姑娘只是冷霜寒露般的确定了一句:“他是‘杀人王’三鞭道人?”
柳生寒点点头,不说话。
梅添丁紧握“梅花辊”,紧张的道:“六对一,我们赢得机会颇大。”
柳生寒冷声道:“我们都有伤在身,况且他们三个大魔头一向焦孟不离,‘杀人王’三鞭道人既已现身,‘放火王’伞僧和‘金腰带’公子明也应该隐藏就在附近……”
他话还未问出口,忽然,风天羽地中,一个青衣狂士踏歌而来。
那狂士头戴着深笠,身披着蓑衣,在唱着一首豪迈的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狂士且歌且行,很快就到了小桥,然后站定。
三鞭道人马上收起鞭子,站起身形。
突然之间,三鞭道人已冲到了到了青衣狂士面前,远远看去,他的鞭子已触及狂士的咽喉,歌者的歌声陡止。
然后两人——
静。
止。
过了一会,桥面上的水洼,忽然滴落一点血珠,然后又一滴、三滴、四滴、五滴……一个、个、个、个的红色水圈还在渐渐扩大开来。
然后,狂士继续唱他未唱完的豪迈的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杀人王”三鞭道人缓缓向前仆倒下去,冷若霜就看到他背肩处裂了长长一道血泉。
——究竟是怎么样的出手,才能使“杀人王”三鞭道人这样的老牌高手,前面对敌而背后中刀毙命?
“杀人王”三鞭道人死在桥梁上。
狂歌者继续唱他的狂歌,向前狂行。
行到小桥中央,桥的另一头,自风雨里缓步走出一位白衣僧人。
这僧人一身月白长袍,脚蹬雪白僧鞋,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撑着一把油纸伞,伞盖压得极低,低到看不清他的五官面目,但从从容淡泊的举止气质上,可以推断,他一定是个五官俊美的中年僧人。
他两脚不丁不八的立在桥头,正好挡住了青衣狂客的去路。
雨水急而冷。
但是那僧人只穿着单薄的僧衣,一点也不觉得冷,不但不冷,连衣服鞋袜也都像没有打湿。
柳生寒失声道:“‘放火王’伞僧!”
冷若霜与“梅花镖局”四人说不出话来,他们已被青衣狂者一刀格毙“杀人王”的气势所镇惊得不可自拔。
“放火王”伞僧并没有在对手与三鞭道人对峙时刻发射“火伞”进行偷袭,因为他认为那是二流杀手才有的杀人伎俩,他不屑而为之。
——出身正宗江南“霹雳堂”大雷门的他,一向很看重自己的名声。
然而,他现在已经开始最悔莫及。
因为伞僧再想出手时,他看见青衣狂士毫不紊乱的步伐及听到他那节拍恰到好处的歌声,他已知道自己失去了杀他的最加时机。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桥头,“火伞”对准走向自己的狂士,但没有发射火器。
在这样的近距离下和狭窄的空间里,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根本不能避免,也无法抵挡。
可是,青衣狂客依然狂唱着歌,依然狂迈着步履走向他。
歌是刚才的狂傲嚣张的歌。
步子来还是刚才的嚣张狂傲的步子。
“放火王”伞僧没有把握一击成功,他退后了一步。
青衣歌者仍然向前放歌走来:“……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放火王”伞僧仍是找不到出手的时机,他被迫又退了两步。
青衣狂士手搭腰间的刀,狂歌未止。
“放火王”伞僧退开三步,长叹道:“贫僧今日败了!”说完这句话,他“噗通”地跃下河里,河里一道白条涌起,霎间远去,只剩下水花上几片涟漪荡漾。
狂士立在桥头,风雨里还轻轻飘扬着他的歌声。忽然一阵悠扬的笛音,伴随着他的歌声而起。
歌者悲壮的歌声,竟似略有些微的震动,就像歌声里夹杂了些沙砾敲打刀面的轻响。
吹笛的人是个清秀干净、白衣翩翩、玉树临风的锦袍公子。
他横笛吹奏,踏水飘来,竟似一苇渡江,凌波微波,衣带飘飘,洒然而行。
他行到桥头,停了一停,目不斜视的继续前行,阴柔**的笛声一直未停顿过。
狂者的悲壮歌声亦未停歇:“……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锦袍公子到了狂歌者身前十尺之遥,停下,笛离唇,说了一句:“你来了。”似乎震了一震。
歌者道:“我来了。”
锦袍公子又吹起笛来,忽尔换了首令人听了潜然泪落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