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里的八十一个女人-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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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那双凌厉的目光在三位大臣脸上睃巡了一回,他觉的三位大臣都是木疙瘩,他岂不知尹妃犯了重罪,大唐律例是他亲自审核拟定的,他岂不知该用那一条刑律责罚,他因为太知道刑法的严厉与无情,才在早朝的时候止住了萧造的面奏。他这样做,目的是不让案情先昭著于众,让他李渊和几位重臣有商量的余地,为尹妃想个既能服众,又不至于受刑罚的办法。但是,三位大臣说得轻巧,什么严办呀,什么恐不能服众呀!仿佛不把尹妃架上法场,千刀万刮才算是正法正朝纲了。可他们为何不想想,尹娘娘是朕的宠妃呀!你们都有亲人,有老婆孩子,要是朕也把你们的老婆孩子架上法场千刀万刮,你们能不痛心?李渊这么想着,脸上却不露一丝神sè。李渊正想着,忽从窗外御苑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一会见那朝甫进来传报,说南宁州都督韦仁寿还朝求见皇上。李渊觉得对尹妃不宜马上作结论,便朝三位大臣道:“三位爱卿,回去把尹妃一案依律再奏来,朕要召见韦仁寿,晚上设宴你们一起参加吧。”说完,看三位大臣离开,才唤那朝甫宣韦仁寿觐见。
第四十四章 她一脸春色()
不想又入寒冬,只十天半月时间,气温骤然下降,北风凛冽,寒气逼人。这天清早,尹德妃起得早,推窗望去,上台宫苑园里一片雪白,不知昨夜何时起,却飘飘扬扬地下起鹅毛大雪来。尹德妃素来酷爱雪景,忽见这初冬久违的大雪,不禁情由衷来,遂成一律,其诗曰:
推窗聚见雪纷菲,
疑是梨李落花飞。
寒芳软浸chun梦远,
上台宫深耐何悲。
尹德妃早闻知刑部在着手调查她诽谤中伤秦王一案。那天从猎场回宫后,她就意识到这事荒唐,虽然李渊一时听了她的话,把秦王押入了天牢,但像秦王这样的人物,交由刑部审理,岂有不谨慎调查之理,当时秦王训马,在场之人有朝庭大臣,也有普通军士,秦王说没说那番话,一问便知晓,刑部一旦调查清楚,她尹德妃能逃得脱诬陷忠良之罪?尹德妃想到这些,感到后悔莫及,心里暗暗埋怨太子当时欠考虑,也恨自己当时为何不多想想。如今唯一的希望是看看李渊皇帝是否能庇护得住她。
此刻,她把吟成的诗,书于雪浪笺上,仍觉意犹未尽,遂又叫宫女雪娥端来画笔彩墨,看那雪景,描了一幅《雪压红梅图》。这初冬时分,梅花未开,尹妃却在那干腊的枝头上点出几点猩红的腊梅来,又渲染一层白雪压住,便见得有了一番傲雪jing神,但虽有倔强气概,却碍是红颜凌霜雪,教人徒添怜悯。
再说那李渊召见了南宁州都督韦仁寿,听奏报,韦仁寿承皇命制服七州十五县,蛮夷之地千里驯服,蛮夷豪帅望风归附。龙颜大悦,至晚宴为仁寿庆功。第二天,下旨命仁寿徙镇南宁,以兵戍之。第三天,刑部奏折便递了上来,李渊穿着黄龙貂毛夹袄,坐在偏殿龙椅上看那刑部奏折写道:
谨奏尹德妃娘娘尘蒙圣上,扰乱朝纲,恶语诬陷,毁损忠良。秦王一身清白,浩然正气,为君为国尽忠职守,却因尹妃之诬陷下大狱,几蒙不白之冤,获不赦之罪
。由此可见,尹妃之罪,罪恶滔天,依大唐刑律,尹妃所犯为不赦之死罪,并殊近族,抄没近族家产。查明秦王李世民实属冤枉,应赦无罪。上述本奏,躬仰皇上圣裁。
刑部尚书萧造、兵部尚书屈突通、知政事裴寂呈奏
李渊看完奏折,yin沉的脸微露一丝冷笑,他心里想,这几位大臣真想把尹妃至于死地而后快,难道尹妃平常与他们结了冤仇不成,何以在这一刻落井下石呢?他看那奏折所陈尹妃罪状,除“恶语诬陷”一罪抹不掉外,其余皆是闪烁之词,可视为罪,亦可不视为罪。既可视为罪,亦可不视为罪,又为何写进奏折,非置尹妃于死地不可呢?李渊这么想,遂拿起朱笔,在“蒙尘圣上,扰乱朝纲”,“毁损忠良”等严词下打了圈圈,让那朝甫把奏折退回刑部。
过了两天,刑部再把奏本递了上来,那奏本写道:
尹妃娘娘心术不正,诬陷忠良,几陷秦王于不赦罪之冤狱,实属罪不可赦。依大唐刑律,宜罢黜尹妃娘娘之位,贬为庶人,永远打入冷宫。秦王无罪,宜早赦免,呈奏皇上圣裁。
李渊看完奏折,微微一笑,拿朱笔于“心术不正,诬陷忠良”,“宜罢黜娘娘之位,贬为庶人”,等词下打了圈圈,让那朝甫再转送刑部。
两天后,刑部又把奏折呈上来,李渊再看那奏折道:
尹娘娘搬弄是非,秦王几为所害,实属有罪。为明法纪,伸张正义,宜永远打入冷宫,以远君侧。秦王无罪,宜该早赦,呈皇上圣裁。
李渊看完奏折,拿起朱笔在永远二字上打了圈点,并批道:
准刑部奏,尹妃打入冷宫。
批毕,把奏折置于案首,自语笑道:“这帮大臣与朕捉迷藏。”遂又想起尹妃来,她还那么年少,便受这冷宫之苦,毕竟一夜夫妻百i恩,李渊心里不禁隐隐作痛。可细想起来,他虽为九五至尊,却也不能弃法度于不顾,过于偏袒尹妃而失众臣之心,该做的他都做了,私也徇了,法却不能枉。他深知,朝中大臣都对他的两个宠妃和太子、元吉有看法,也知道太子、元吉和世民之间明和合,暗里斗。刑部三次对尹妃的定罪确有过重之词,但毕竟都是他李渊家门不幸,儿子、妻室那一头都是他的心头肉,他只能把大事化小,既不能过于偏袒,也不能不讲情面。
李渊这么想了,便觉得他该往上台宫去,他本想一个人前往,可那帮太监见皇上走出寝宫,便都碎步跟在后面。李渊出了御苑,穿广安门,然后从玄武门内再折长安门,走宫道直往上台宫去。这条宫道实际是御道,沿道密布禁军岗位。李渊一路走一路想,该如何安慰尹妃呢?他自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此刻仿佛觉得尹妃那双充满怨艾的眼睛望着他,这让他越想越心痛,越想越觉得连自己的宠妃都袒护不住,他这皇帝当得真有点惭愧。
他感到内疚,感到对不住尹妃。李渊此刻在皇权的尊严和皇帝愧疚的矛盾中承受着折磨,他几乎想转回去把那份已阅批的刑部的奏折撤回。但他又仔细想了,觉得也必须是这样做了,他觉得他作为皇帝,不仅要维护他个人的感情,更重要的是维护他的形象,维护这个国家,维护这大唐帝国。
如此想了,他那种愧疚也就少了点,内心也觉稍安。李渊走进了尹妃的寝宫,宫女和太监见皇上驾到,便一路跪迎。李渊走进尹妃寝宫的时候,尹妃刚叫雪娥把《雪压红梅图》给张婕妤送去。雪娥前脚刚走,李渊后脚便进了寝宫来。那时尹德妃还沉浸在刚作完那幅《雪压红梅图》的惬意之中,李渊见她一脸chunsè,不知道她高兴什么,看见她高兴,反倒使他更难受起来。
第四十四回 小巧雪白的身影()
“陛下,我刚画了一幅《雪压红梅图》,让雪儿给张娘娘送去了,陛下来迟了一步,没能饱眼福。”尹德妃见李渊进来,便像小孩偎到父亲怀里撒娇着说。李渊抚着尹妃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其实,他能说什么呢?与其此刻说出来,看到她那副痛苦失望的模样,不如啥都不说,让她仍保持啥事都没有的那种天真。其实,尹妃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只是相信李渊会庇护她,有他在身边,她不会有任何危险。然而,她没有想到,也不会想到,这个与她体肤交融,素来如父辈一样被她尊敬的人,已经下了准奏令。
只要他从这里离开,那份准奏令就会很快生效,她便再不能享受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景仰,她将从此与他隔绝,从此再也没有zi you,也将从此再也不能见到太子,不能再圆她的梦。李渊让尹妃依偎在怀里,让她在怀里喃喃自语,说了许多撒娇的话,李渊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许久,他抚摸着她那张脸,抚摸着她那细密的眉毛,抚摸她那在光影中见到长着稚嫩绒毛的脸颊。他实不忍心离开她,但又不能不离开。他只在心里说,朕对不起你,朕只能这样做,你去吧,忍着点,朕会想办法照顾你的。这么想了,他咬了咬牙,在她脸上,嘴唇上,颈项上狂吻。突然间,他推开了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寝宫。
尹妃在李渊推开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寝宫的那一会儿,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轻轻叫了一声“皇上”,李渊没有答应,她转过身来,追出了寝宫外,目送着李渊的背影在上台宫消失,她失望极了,倚在门边,眼泪汩汩的流下来
。此刻,她已经意识到将会发生的事情了,她心里一阵颤栗,那颤栗过后,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她知道她躲不过这个劫难,在这种情况下,像她这样xing子倔强的女人,反而义无反顾地觉得坚强起来。
御旨没下来前,宫女、太监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宫女、太监们照样像往常一样侍候她,这最后一天的娘娘,觉得难熬却又恨时间过得太快。她照常吃饭,照常指派宫女们干这干那,但心里却如注了铅铁般沉重。她想那一年,刘文静把她和张婕妤偷偷从宫中弄出来,与李渊有了秦晋之欢。李渊因与帝侧宫人有染,恐事情败露,惹杀身之祸,不得不依刘文静和李世民之言在晋阳起兵造反。从此尹德妃和张婕妤便跟随李渊。
不久,隋室湮没,大唐建立,她和张婕妤都擢升了娘娘,受尽皇宠,享尽荣耀,其间暗与太子悦情**,如此种种,使她作为一个女人,有极贵于天下所有女人的富贵荣耀,有最愉快最幸福女人所有的恋情与宠爱,她的心里感到了满足。在她的心里,只可惜这些太短暂,仿佛转眼间的事。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这些让她依恋不舍的东西将永远的失去,换之而来将是寂寞冷宫,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