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射-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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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平被他指尖点中,肋骨一阵剧痛,接着胸口火辣辣的被撕裂了一般,却也管不了这许多,仍是一力向前,想要挣脱。哪晓得王机灵再次出手,抓着他的衣襟,硬是不放,更有抬起右腿补上一膝的势头。
“你放不放!”宿平终于急红了双眼,双手猛地扣住他胸前王小癞子的双手,陡然间厉声大喝!
王小癞子倒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落了抬起的右腿。眨眼之后,方才惊觉此举太失胆气,大丢颜面,也是红了脖子,双手骤然一紧,再起右腿,用膝盖撞向宿平小腹,嘴里骂道:“我操你姥姥!”
“我操你祖姥姥!!!”
宿平怒不可遏,声如炸雷。
王机灵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用力一钳,剧痛之下,由不得他不松开了紧握的手指!接着,双臂被人一个猛拽,身体前倾,他的膝盖还没来得及撞出,双脚就离地飘飞了起来,眼前的景致不停地旋转变幻,越来越快。――这是被抡起来了!――小癞子晕头转向,身不由己。最后那双钳着自己的手终于撒开了,他的身体就像沙袋一样,狠狠地摔在地上,连甩了好几个滚,一阵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
为何自己败得如此突然?这是小癞子唯一的念头,却是提不起一丝气力,烂瘫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
其实若是让他二人规规矩矩地扭身打上一架,胜负实未可知。偏偏两人此刻一不小心变成了比试力气,小癞子只能被冤枉地抡飞了去。宿平立志要考禁军,终年终日苦练耐力、眼力、手力。王机灵却是不同,虽说拜了一个打拳的师父,学的时日也与宿平不相上下。可那教他“黑虎拳”的田丘,心中本有算盘,武功招式尚有留手不说,更是只让王机灵学了个形,却不督促他打桩练力的基本功,自是怕徒弟日后顶了他“张家第一打手”的位置。王小癞子也不是个吃苦的种,有大半时日都是跟着张大少爷游手好闲,如此一来,单论力气又怎能是宿平的对手?更别说几圈追逐下来,他早已累如疲狗了。
宿平却没那么多心思,此时也容不得他有任何想法,因那张赐进已然伙同另几位,把灵儿堵在了中间。情急之下,少年快赶了几步,却不冲上去解围,而是匆匆自腰间拔出一箭,并拾起了前面地上的竹弓。
说来也怪,这竹弓一到手上,宿平顿时平静了下来,也不知是有了倚仗,还是想起了邱禁在那山中的教导。只听他大喊一声:“张赐进!”那箭便应声射了出去!
张大少爷刚巧要抓住了宿灵的手,却被这一声喊惊转了过来,眼到之处,恰见那梭箭影贴着他伸出的右手疾飞而至,吓得他赶忙缩了回去,噔噔噔跳退几步。
那些少年一时也懵住了,没想到宿平真敢放箭。
宿平抓住这时机,已经又抽了一柄竹箭出来。
张赐进也练过射箭,眼看宿平就要又有一箭上弓,猛然惊醒,当下嘴里急叫数声:“快!快!拿下他!别让他开弓!”
几个少年闻言立即赶了上去,只是才迈了几脚,便见那边宿平已然又拉了一个满弓,箭头正封了他们的去路,一时间踌踌躇躇,竟都不敢再上前。
张大少爷恨得连拍大腿,转头忽见宿灵已趁着这档口偷跑,急中生智:“快!快!抓他妹妹!”自己离得最近,却是半步不动。
几个少年打手闻言,蜂拥着向宿灵而去。
“谁抓射谁!”宿平把箭一怼。
那几人登时又游移起来,眼巴巴地望着张大少爷。
“别怕!射不死你们!――今个谁把她抓住了,本少爷重重有赏!”
张赐进原本只不过是心血来潮,想来调戏调戏宿灵,消遣消遣时光,并无真个霸王硬上弓的心思。却没料到这宿平是个急眼跳脚的愣头青,和王小癞子干上了架不说,还朝他射了一箭。张大少爷横行乡里,何曾受过如此的胁迫,鸟气、倔气一起涌了上来,倒是真的把宿平当了仇敌对待,非要把那小媳妇抓到手中,叫他低头认输不可。
“那我便射你!”
宿平把箭头一偏,却是遥遥指向了张赐进。
“你敢!”张大少爷见了那弓箭对准自己,也是吓了一跳,慌忙拿手掩住脸面,摇头晃脑、左躲右闪,嘴下却是硬道,“你要射伤了我,就不怕官府抓你。”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宿平狠道。
张赐进见他竟然这般绝然,倒是一时半会儿没了主意。
只听那些少年中有一个叫道:“大少爷,抓是不抓呀!”
“抓你姥姥!”张赐进骂了一句,眼下箭头对准的可是老子!
“灵儿,你赶紧过来!”宿平见自己吓住了他,目不斜视,却是对宿灵喊道。灵儿闻言如获大赦,怯生生地绕开那些少年,就要往哥哥这边靠来。
那小霸王眼见自己就要功亏一篑,思虑电转之下,突地又生一计,指向宿平身后,大喝一声:“小癞子!快拿下他!”
宿平大惊,霍然扭身朝后看去,却只见那小癞子依旧躺在地上、死狗一般动也不动。
“糟糕!”
“抓住他妹!”
宿平心知中了狡计,赶紧回身,却见那些少年已然冲到宿灵身边。
“住手!”宿平大喊,却是没人理他。情急之下,只得拿弓对着张赐进,瞄准了就是一箭。那张赐进无时不刻不在注视着宿平,见他真敢来射自己,害怕至极,下意识地把身子望左一扭,想要转躲。
“不要!”宿平惊叫一声,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宿平哪里真敢伤人,只是想再唬他一次。那箭瞄的是张大少爷的左耳之外,不料对方害怕之下,竟然转身。两人说远不远,只有十步出头的距离,这一箭呼啸而至,登时射穿了张赐进的右耳。
“啊!啊!啊――”张大少爷厉嚎之声不断,用手拼命捂着他的右耳。那只竹箭却是恰恰挂在了耳廓之上,吊儿郎当地不停甩动。
“聋啦!聋啦!听不见啦!听不见啦!”张赐进只觉得右耳剧痛无比,满是恐惧的双眼一直斜盯着那缀在右侧的箭尾,直见鲜血顺着箭身缓缓流下,嘴里更是嘶吼连连,盖过了这世间的一切声音,便以为从此失去了听觉,自己的声音也不是声音了,越想越是害怕,越是害怕越是乱叫,越是乱叫越是听不见外面半点声响。所谓“自己吓自己”,大抵便是如此。
那些少年见状,自然是慌忙丢了宿灵,朝张赐进靠拢过来。更有两个胆大的要上来拿住宿平,却听张大少爷叫道:“大夫!大夫!快去找大夫!”也只好转身赶了回去。
七八个人架起哀号不断的张赐进,急急忙忙离开了此地。
“灵儿!赶紧回家!”
片刻之后,突地看见那王小癞子动了一下,惊魂未定的宿平这才醒转过来,对他妹妹招呼了一声,两人匆忙往家赶去。
0023 虚或实,冥冥中(一)()
“什么!”
宿树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你把人家耳朵给射了?”
宿平点了点头。他此时到了家中,心中安定不少。灵儿正靠在母亲的怀里。这少女憋了一路,终于抽泣起来。
宿树根这回出奇地没有责怪宿平,沉吟了半晌,站起身来对宿平道:“你赶紧去收拾几件轻巧衣物。”
“你让孩子收拾衣物做什么?”妻子闻言惊道。
“那人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也就罢了,可谁叫他偏偏却是张员外家的大孙子”宿树根一脸肃穆,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嬉笑,“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我不去,我不能跑,我又没做错,是他先要抢的灵儿!”宿平稍微一想,便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却硬是不从。
“你还想不想去考禁军了?”宿树根冷脸道。
“当然想。”宿平答道。
“要想你就赶紧走!不然等那张家纠缠上来,定是叫你不得翻身!”宿树根喝了一声,却又见宿平仍是不动,便对他妻子催道,“你去给他拿几件衣物,顺便包点干粮――要拣些轻巧的!”
宿平见母亲果然匆忙进了里屋,这才微觉事态严重,却道:“我若是走了,你们怎么办?”
“你若是走了,他们寻你不着,自然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们。”宿树根目光一闪,咧嘴故作轻松道,“大不了赔些银子,等时日一长这事便可了了。”
“那我得多少时日才能回家?”宿平问道。
“到时我自然会来衡阳找你!”宿树根道。
“衡阳?”宿平惊道。
“不错――我们外面的亲戚不多,镇上又近,他们容易寻到。是以只能去衡阳投靠你邱叔叔了!”顿了一顿,宿树根又道,“等到明年,你若考得了禁军,再回来时,想必张家便不敢太过为难于你。”
宿平听不出父亲话里的宽慰,却是突然冒出一句:“若是我考不上禁军,那是不是便回不来了?”
宿树根闻言,双眼凝视着如今已与自己一般高大的儿子,好一会儿,才开口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老子觉得你行!”
一家人把宿平送到了院子门口。
母亲把那衣物连同几块米糕包在一起,捆了个包袱搭在宿平的肩上,轻轻揉了揉他黝黑的脸,闪烁的泪光中,是浓浓的不舍。
“行了行了!宿平你赶紧走!”父亲催道。
“父亲、母亲,还有灵儿,你们保重!”宿平拜了一拜,整理了一下弓箭行囊,抬脚就要走了出去,却是想起一事,蓦然问道,“父亲,这衡阳是在哪里?”
这话一出口,害得根哥的眼珠子都快凸将了出来:“甚么?邱兄弟没与你说起过?没教你去那里考禁军?”
“没有呀!”宿平冤道。
“老子也没去过啊!”根哥一拍大腿,却突然瞥见远处一个人影,急忙拉着宿平便跑了过去,口中叫着,“先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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