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羽堂契约-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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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
大夫虽然年长,却眼不花耳不聋,一眼就看清了铭牌上的字:皇城司亲从上二指挥韩侂胄。
皇城司是监察百官武将的,跑到我这一个小药铺来是干嘛了?尽管疑虑,老大夫还是不敢怠慢。他马上转变态度,叫学徒请散其他患者,挂上关门歇业的牌子,引两名公人进了里屋。
原本高肄风的木匠屋只有一间,但是他毁尸灭迹放的那把火波及到了其他人家。所以后来老大夫盘下这块地的时候地方就多了不少,宽敞了些,也能设下多个房间。
几人坐定,韩姓公人抱拳拱手道:“下官'*'韩侂胄,字节夫,不知神医在此,多有冒犯,还望原宥。”
那大夫似乎一惊,道:“你认得我?”
韩侂胄不解其意:我说的话里那个字像是认识他的意思吗?
不待韩侂胄想通,大夫就站起身背过脸,两手握在身后,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终究还是来了啊。”
另一名公人豁然顿悟,眼神当即阴冷下来,手已经摸向了束腰内的绳索。
韩侂胄皱起眉头,思量道:难不成亲事官失踪案当真是此人为之?
此时大概只有屋顶的元敬阳心中舒畅吧。
'*'下官:古代官员面对上级时这么说。遇到其他人,出于尊重对方,也可以自己谦称。
第一百三十章神医诳语()
却说老大夫的一番话,令公人误以为他就是皇城司亲事官失踪案的罪魁祸首,已经摸绳索准备捉拿了。
不料老大夫却忽地转回身来,嘻嘻笑道:“早就说过了,两根金条就免了,拿会子更方便,你们还非要送过来。既然来了,我也不好推辞,那就给我吧。”
这通言语让两名公人都傻眼了: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呀?
韩侂胄问道:“大夫,你可别捉弄我等,我们哪有什么金条相送啊?”
老大夫捋捋胡须,疑惑道:“怎么,你们二人不是赵侍郎派来的?”
韩侂胄心想:什么赵侍郎?难道是说吏部侍郎兼太子右庶子赵汝愚'*'赵大人?
经过好一番解释,双方的误会才化解。原来,这位老大夫名叫陆天遗,乃是昔日闻名遐迩的神医魏文赋的大弟子。魏文赋死后,陆天遗继承了“神医”的名号,四处游历,磨炼医术,近年来技艺已经炉火纯青。一个月前,赵汝愚大人染了风寒,久病不愈,皇帝特派御医探望也没治好。后来陆天遗恰巧路过临安,尝听闻赵状元的声名,去赵府替他医治。经过一连串的体察,陆天遗得知赵汝愚乃是习惯长年单衣夜读,寒气日积月累,因而大病,由于病灶过深,御医也只按伤寒杂病论出于表象开方,所以没能治好他。陆天遗便逆其道而行之,以辩证的态度用药方,险些把赵汝愚治死。就在赵大人家属要拿他问罪的时候,赵汝愚却又逐渐恢复了健康。赵府上上下下为了答谢陆天遗,给了他整整一百两银子的报酬,还承诺要送他两根金条。当时陆天遗为了表现自己高洁的品行,拒绝了金条。可后来转过头来又念念不忘,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因为两根金条经常彻夜不眠。所以今天两名公人来到药铺,陆天遗满心欢喜,以为是给自己送金子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当有了进展呢!”公人小声埋怨,无奈地摇了摇头。
韩侂胄轻挥手势,让同伴止住抱怨,而他又有问题问陆天遗:“敢问神医,您是何时在此地行医的呢?”
陆天遗面露不悦,似乎有些不满道:“难道老夫刚才都白跟你说了?我上个月替赵大人治好了病,得了一百两银子,所以有钱在这里开药铺啊?你到底长没长耳朵啊,要么你就是蠢!”脑回路长成这个样子,居然还在中纪委任职,真不知上面是怎么安排的?陆天遗如是想道。
韩侂胄被说了一通,却不羞也不恼,因为他就是要得到最确切的讯息。接着韩侂胄又问:“那神医,您在盘下这块地之前,可知道这一片是什么状况吗?”
“你问这个啊?容我回想一下。”陆天遗回溯了下记忆,道:“之前这里走过水'**'。唉哟你不知道啊,听人说那火烧得连地都给烧穿了!后来这里没人要,让我捡了个漏,低价盘下来了,这才开了家药铺。”
“地都给烧穿了?”韩侂胄觉得奇怪,地怎么会被烧穿?寻常人家用砖石加上黏土铺成地面,得有多大的火才能烧起来?接着,他猛然明白:不是地被烧穿,是地板被烧穿!木头地板、木匠屋、火烧、亲事官失踪、西坊匠人失踪我明白了。韩侂胄嘴角微微一扬,又问道:“陆神医,当时替您盖新屋的人,可曾从被烧穿的地下发现过什么吗?”
“发现什么?”陆天遗回想了一下,轻笑道:“还能发现什么,一堆炭灰而已。听说原来这里是木匠屋,木匠收纳些木炭也不稀奇,我就没在意。”
韩侂胄急忙问道:“那这些炭灰现在何处?”
“我倒河里了。”见两名公人神情怅然,陆天遗十分奇怪,问道:“这有什么的,我嫌占地方,炭灰有啥用?”
两名公人得知关键性证据已经没了,心情跌倒了谷底,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便有些失落地走了。
房上的元敬阳此时松了口气。先前陆天遗说到地烧穿、发现炭灰的时候,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最后一句“倒河里了”,又让他悬着的心安安稳稳地放了下来。他摩挲着胸口,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好险、好险!”
岂料下面的陆天遗忽然高声叫道:“下来吧!”
元敬阳为之一惊,脚下一滑,一条腿就卡在了窟窿里。经过奋力挣扎,他才把腿拔出来,整个身躯重又趴在屋脊,冲下观察。
屋内的陆天遗端着茶壶啜了一口,眼睛稍稍一抬,正迎着元敬阳的目光而去。
“我都叫你下来了,你还在上面作甚?给我修屋顶吗?老夫可不打算付钱。”
我长年狩猎,只要我愿意,连野兽也听不见我的声音,这老大夫是如何知悉我在房上的?元敬阳暗暗叫惊,同时又无可奈何地下了地,走进了药铺。
陆天遗坐在屋内,等元敬阳进来,朝他端详了一番,忽然说了三个字:“高肄风。”说这三个字显然不是叫元敬阳,而是表明他知道高肄风这个人,同时似乎还暗示着他知道高肄风做的那些事情。
“您知道高神匠?”
“废话。”陆天遗放下茶壶,道:“他师父周泽曼当年与铸剑师石冠双并称神匠,而我的师傅魏文赋称神医。巫医百工之属,私底下都有交往,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只是奇怪,如今我等师傅均已仙逝,我们继承师尊名号,本应有所作为,他却销声匿迹,徒留名声在世,而不见其人。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他是干起了杀人的勾当。”
元敬阳道:“想不到神医竟然与高神匠是故交,难怪帮他遮掩罪行。”
陆天遗白了一眼道:“瞎扯淡,我帮他个屁!”其实那些焦尸根本没有倒河里,他是留下来用作研究了。所谓替高肄风遮掩,其实是替自己遮掩。
“即便如此,还是要谢谢陆神医。”
陆天遗的神态表明他并不领情。他从书案上翻出一封信,递给元敬阳,道:“你回去见高肄风的时候,别忘了把这封信给他。”
元敬阳接过信,摸出里面放了几粒圆溜溜的东西,可能是某种药丸,隐约感觉这些药丸又得引出一番风雨来。
'*'赵汝愚(1140年—1196年2月20日),字子直,饶州余干人。南宋宗室名臣、学者,宋太宗赵光义八世孙,汉恭宪王赵元佐七世孙。
'**'走水:火灾的避讳说法。
第一百三十一章首次议事()
元敬阳见数月前高肄风杀人报仇的案件被陆天遗稍加掩饰过去,心中略微安定,便收好他嘱咐的信件,通报了下姓名身份就回去了。他从药铺提了壶祛湿除赤气的凉茶,一边喝一边走,晃悠了半天,才回到“黑作坊”书局。
刚到门口,元敬阳就瞧见码字工、印刷匠围在门口不敢进去,同时议论不止。
那群工匠见管事的回来,连忙走上去,七嘴八舌地告知了他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
“什么!”元敬阳推开人群,跨进屋子,正见地上几片殷红,那是已干的血迹。“邢木瑶和禹先生没回来吗?”
工匠道:“据说有人瞧见禹先生顺着什么痕迹一路往南走了,还出了城,后来就一直没回来。”
他往南走,还出城,去干什么了?另外这地上的几滩血,难不成是邢木瑶的?元敬阳不擅推理,一时半会并不能想明白事情的发展经过。不过很快,码字工发现的一张字条帮助他立即梳理好了所有信息。
“堂主您看。”
元敬阳接过字条,字条上只有六个字:欲寻人,赴岳阳。
完犊子了,邢木瑶怕不是被潇湘社的人劫走了;禹先生想必是追踪潇湘社的行迹,一路出了南城,搞不好一直去了瓜洲,被人一并捉上船,开赴荆湖去了。元敬阳觉得有些眩晕,轻抚脑门待稍稍缓解,忍不住暗骂道:人家明明打过招呼了,这个禹边云,非要印剑谱,这下可好,被人发现不说,还牵连了原本毫不相干的邢木瑶。看地上的几滩血,邢木瑶恐怕伤的不轻,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那个剽悍的妹妹骆庭光岂能对我善罢甘休。我倒也不是怕骆庭光,只是那丫头有点暴躁,万一脑子一热捅我几刀,那可得不偿失。他这番想的,恰好和事实一样。
欲寻人,赴岳阳。欲寻人,赴岳阳。哪里是赴岳阳,简直是跳火坑。原本都已经说好了,罚金都暂且寄下了,你不印剑谱就行,后来还要印,那就是摆明了和沈玉璃对着干,更别说于情于理都逊人三分。
元敬阳一筹莫展,觉得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回平江与其他弟兄商议后再作决定,他倒并不着急,因为字条上的内容还隐含了一重意思,那就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