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君役-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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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萧启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奚正阳低呼一声,扔下肩上的鹿上前去扶,只觉萧启的身体冰冷刺骨,手肘硬硬的咯着自己的胸肋。
“将军,你没事儿吧?”
可迟迟没有听到萧启的回答,便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与此同时,他察觉到萧启乌黑的手心,以及那条黑线,奚正阳虽然粗通武功,但也隐隐能猜到这是什么,抬起他的手,将衣袖推到大臂,纵横交错的伤疤,以及,已经蔓延过手肘的黑线。
他记得,那个少年,身上也是有如此多的伤疤,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将手探上的萧启的面具,那张鬼面死死扣在萧启脸上,纹丝合缝,根本无法下手,感受着萧启微弱的心跳,奚正阳万分焦急,又喊道:“将军!”
此时的萧启,只觉五内俱焚,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是他知道,自己断断不可在这个时候倒下,于是深吸一口气道:“地滑,无事。”
可这个理由,让奚正阳如何相信:“将军,我背您回去。”
萧启挣扎起身道:“不必。”
奚正阳虽与这七将军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个性坚韧固执,只得放慢脚步,小心翼翼的跟在萧启身后。
两人回到山洞,已是天色微明,萧启看了看四周,再次启动机关,与奚正阳闪入其中。
里面的兄弟早就等得万分焦急,见两人带了鹿回来,自然欣喜异常,萧启将鹿递给围上来的兄弟,靠坐在门边,只觉身上的力气仿佛抽干了一样,抬起手,看着已经开始溃烂的手心,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难道我萧启就要死在这里吗?
不甘心。兄弟们的心愿还没有完成,自己怎可以死在这里?
怪只怪自己没有完全重视黎大哥的嘱咐,倘若多思考一下对策,自己恐怕不致落到这种地步,那么,兄弟们会原谅吗
胸口又是一痛,一口血呕出,黑色粘稠的血液从面具的缝隙流出,滴到雪白的衣领上,萧启无力抹去不断涌出的鲜血,只是尽量背对着张罗着收拾死鹿的兄弟,悄悄解开衣襟,只见那条黑线,距离心口,不足两寸。
念及援军不知何时到来,萧启料想自己真的难逃此劫。于是努力唤道:“奚大哥”
明明是奋力发出的声音,却几不可闻,他有喊了一次,奚正阳才隐约听到这便的动静,见萧启背对着自己,身体似乎在颤抖,便交代了几句走到萧启身边,蹲下道:“将军。”
萧启几乎使不上力,又不便让其他人看出端倪,便将后背靠在奚正阳肩上,低声道:“奚大哥今日我要出去一下,届时,我会将面具留在机关入口,你找一个信得过的兄弟,扮作我,等待援军,兄弟们尽数交给你,你一定要带他们回去。”
奚正阳愣了半天才完全领会萧启的意思,焦急道:“将军,你”
“什么也别问奚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原谅我”
“你你是展邦,对不对?”
“展邦将军,战场神话,一代英才,岂是我这凡夫俗子可以比较,奚大哥多心了。”
“你是展邦。”
“呵呵奚大哥,你找准机会,带着兄弟们突围,我办完事情,随时回大营与你们会合”
“你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你的任务,是带着兄弟们回去,这是军令。”
奚正阳愈发坚信七将军便是当年的千夫营营长萧启,明知不可能,依然坚信,于是,他压低声音道:“展邦,是你,对不对?”
“奚正阳,本帅身份岂是你可探得?展邦只是一个死人,难道你在咒本帅不成?”
奚正阳一时语塞,只觉萧启的身体愈发冰凉,下意识的想抬起手揽住他的肩膀,可萧启忽然直起身来,冷冷道:“本帅走了,你要记得本帅的命令!”
说完这句话,萧启并不看奚正阳,略微踉跄的向外走去,奚正阳忽然感到,倘若他此时不阻止萧启,那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于是他又低低唤了一声展邦,可眼前人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滞,只是利落的按下机关,外面正是中午,门外,有一大一小两个逆光的剪影。
第卅九章 一线希望()
一个白色的身影逆光猛的扑向萧启,正是赤额,萧启本来就是勉力支撑,撞击之下,仰面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棉花糖'
赤额开始没有察觉,但当它嗅到萧启身上的血腥气后,低低哀嚎一声,委屈的从萧启身上爬下来,回头看向安平,安平也发觉出不对,急忙蹲下身,探查萧启的脉搏,半响才叹口气,看向奚正阳:“怎么回事儿?”
奚正阳一愣,茫然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安平愤怒的抓起奚正阳的肩膀,狠狠的晃着,脸上的面具愈发狰狞:“你和他一直在一起你不知道?”
奚正阳摇摇头,垂首不语。
安平一拳打在奚正阳小腹,然后弯腰抱起萧启,走出山洞,奚正阳捂着肚子想要跟上,却被安平狠狠喝止:“不许靠近他!”
奚正阳自觉理亏,不敢跟上,只是低声道:“外面有敌军。”
“我不会傻到跑到外面去!”安平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抱着萧启转身离去,赤额冲着奚正阳低吼了一声,也跟在安平身边。
安平抱着萧启,来到黑山寨一间还算完好的卧房,将萧启轻轻放在散发着霉味的木床上,抬手为他摘下面具,只见萧启双目无力的微睁着,青黑的嘴角黑血已经干涸,心中又是一痛,赤额也呜咽着要去舔萧启嘴角的鲜血,却被安平阻止:“有毒。”
赤额呜咽着看向安平,眼中满是祈求,安平不语,只是用腰刀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汨汨而出,继而撬开萧启紧闭的双唇,将流血的手腕伸到萧启唇边,谁料萧启剧烈的咳嗽起来,有一大口黑血涌出,溅到安平的手腕上,火辣辣的痛。
安平叹了口气,等萧启平复下来,又将手腕伸到他唇边,等到伤口凝固了,便再划开一道,如是折腾了三四次,萧启面色才稍稍有了些改变。
安平有些头晕,便坐在床上,看着昏迷不醒的萧启,心中有些悲凉,主人,你总是想着兄弟们的愿望,还记得你自己的吗?
曾经你说过,只想回家,尽人子之责,还有伊娜,伊娜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安平飘忽的思绪,安平扶起萧启,轻轻替他捶背,萧启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安平将萧启的面具拿起来,七郎,就是带着这个冰冷狰狞的面具为了所谓的誓言征战沙场,对与萧启的做法,安平谈不上认同,但不得不敬佩。
只是七郎,什么时候你才可以以本来的名字和面目,傲然立在朝堂之上?
赤额呜咽着跳上床,看了看昏睡中的萧启,又看了看一脸沉静的安平,将大脑袋放在萧启肩窝。安平扫了一眼赤额,道:“你去叫其他人来吧。”
赤额恋恋不舍的看了萧启一眼,听话的跳下床,奔出屋中。
安平的视线,重新落在那只面具上,恐怕即使齐煜也不知道,这张鬼面背后,承载了七郎的多少坚毅和柔情?又隐藏了多少迷茫与苦痛。
“将军他还好吧?”
安平惊讶抬头,却是奚正阳。
此时再为萧启戴上面具已是来不及,于是挪到床头挡住萧启的脸,才冷冷道:“你来作甚?”
“我”堂堂天时将军奚正阳此时却有些理亏:“七将军他还好吧?”
“死不了!”
这个回答将奚正阳噎的一愣:“没保护好将军,是我的责任,回到军营,自然会领罪。”
安平也知原来在千夫营时,奚正阳对萧启百般照拂,刚才而言相向也是因为担心萧启,此时见他这样说,本来心生不忍,可又想让他赶快离开,只得硬下心肠道:“这里有我,还请奚将军回去吧。”
奚正阳长出一口气,犹豫道:“七将军他是展邦吗?”
安平一怔,自觉刚才并没有让奚正阳看到,便稳住思绪,冷声道:“不是!”
“不是”奚正阳怔怔看着安平手中的面具,摇头道:“怎会是他死在中州了,那么年轻”
安平心头也是一阵黯然,但还是冷漠道:“奚将军请回吧,这里有我就好。”
奚正阳强忍住想看一眼萧启容貌的冲动,道:“鹿肉已经烤好,一会儿给将军送来,我命人熬了些汤,等七将军醒来后,还烦传个话。”
安平不耐的点点头,奚正阳一步三回头的离去,约莫着奚正阳已经走远,安平刚想起身,就听萧启轻声道:“面具给我。 '棉花糖'”
安平木然的递上面具,萧启拿在手里,并没有着急戴上,而是虚弱道:“何苦对奚将军恶言相向他”
安平垂下眼皮道:“属下知错。”
“并非责怪你安平奚大哥他似乎认出我了。”
“七郎”
“他问我,是不是展邦?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名字,回答他不是,也不算说谎,对不对?”
安平不知如何回答,沉默半响道:“七郎,奚将军知道也不是坏事”
“我又怎能害他?”萧启挣扎着坐起身,神情略微激动:“我怎能害他我已经不算个活人了”
安平不善言辞,只是沉默。这时,萧启冰冷枯瘦耳朵手搭上安平的手腕,轻声道:“你用你的血救我?”
安平怕伤到萧启,不敢挣脱,只是低头默默不语。
“我不想死,可也不想让你受伤”
“安平此生,只为护七郎周全。”
“可你可想过自己?”
“七郎你想过自己吗?”
萧启不语,可眼神中满是黯然。
安平自知说错了话,推说去给萧启拿鹿肉汤,起身走开,只余萧启一人静静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面具,有看向门外已经暗淡的天色,只觉更深的疲惫袭来,而胸口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挽起衣袖,看到那条黑线除了颜色浅些,根本没有消失,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