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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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报纸!”
“是保养铁路的养路工。”他又坐下时,解释道。这是他头一次这样。
看来,他认为她和他一样感觉旅途愉快,舒适自在,以为飞掠而过的滨海平原让她入迷了。然而她却神若无睹地望着这片平原。
在她没有真正踏上它之前,她讨厌这平原。
在卡德韦尔,那两个男人下了车。卢克穿过车站前的道路,到卖油煎鱼加炸土豆的铺里,带回了一个用新报纸包着的包。
“亲爱的梅格翰,他们说,卡德韦尔的鱼非得亲口尝尝才能知道其中的妙处。这是世界上最好的鱼。喂,来点儿。
这是你尝的第一口地道的昆士兰食品。告诉你吧,没有比昆士兰再好的地方啦。”
梅吉瞥了一眼那一块块浸着奶油的、油腻腻的鱼,用手绢捂住了嘴,快步向厕所跑去。他在过道里等着,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出来,
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怎么啦?你觉得不舒服吗?”
“咱们一离开贡的维底,我就觉得不好受了。”
“老天爷呀!你干嘛不对我说呢?”
“你为什么没发觉呢?”
“在我看来,你没啥事儿呀。”
“还有多远才能到?”她让步了,问道。
“三到六个小时,也许长点儿,也许短点儿。在这个地方,他们不怎么按时刻表行车。现在那些家伙们已经走了,有不少空地方,
你躺下吧,把脚丫子放在我的膝盖上。”
“哦,别象对孩子那样跟我说话!”她厉声说道。“要是他们早两天在邦达伯格下车的话,就好多了!”
“喂,梅格翰,拿出点儿精神来!快到了。过了图里和因尼斯费尔就到邓洛伊了。”
时近傍晚一他们走下了火车。梅吉使劲抓着卢克的胳臂,她心性高傲,不肯防认自己已经无法正常走路了。
他向站长打听到了一家接待干活人的旅店,然后提起他们的箱子,向站外的街道走去。梅吉跟在他身后,象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
“只要走到这条街那一边的尽头就行了,”他安慰道。“就是那个白色的二层楼房。”
虽然他们的房间很小,摆满了许多维多利亚时代的家具。显得有些拥挤,但在梅吉看来就是赛天堂了。
她一头倒在了双人床的边上。
“亲爱的,吃饭前先躺一会儿。我到外面找找路标去。”他说着,便溜溜达达地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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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就象他们结婚的那天早晨一样生气勃勃,悠然自得。那天是星期六,而今天已经是星期三傍晚了;整整在喧闹的、纸烟和煤烟令人窒息的车里坐了五天。
当咔咔作响的火车钢轮走过铁轨连接点的时候,床就在单调地摇动着,可是,梅吉却欣然地扑在枕头上,蒙头沉沉睡去。
有人把她的鞋和长统袜脱了下来,给她盖上了一条被单;梅吉被惊醒了,睁开眼四下看了看。卢克坐在窗架上,跨起一条腿,
正在抽着烟。她一动,他便回过头来,望着她,他笑了。
“你是个多好的新娘啊!我正在这儿盼着度我的蜜月,可我的老婆却倒头睡了差不多两天!当我叫不醒你的时候,我还真有点儿担心呢。
不过,这店老板说,乘火车旅行和这种潮气就能把女人折腾成这样。他说,只要让你把疲劳睡过去就行了。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她身子发僵地坐了起来,伸了伸胳臂,打着哈欠。“我觉得好多了,谢谢你。
哦,卢克!我知道我年轻力壮,可我是个女人啊!我不能象你这样受这种身体上的折磨。”
他走了过来,坐在床沿上,用一种颇为动人的、后悔的姿态,抚摩着她的胳膊。“对不起,梅格翰。
真是对不住。我没有想到你是一个女人。对身边带着妻子还不习惯,就是这么回事。你生气吗?宝贝儿?”
“我饿了。你没想到,自从上次吃过东西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吗?”
“那你干嘛不洗个澡,穿上一套新衣服,到外面瞧瞧邓洛伊呢?”
客店的隔壁是一家中国餐馆,在那里,卢克让梅吉有生以来头一次尝到了东方食品。她饿坏了,什么东西都会觉得好吃的,
可是,这种吃食却特别鲜美可口。她也顾不上那菜肴是老鼠尾巴做的,还是鱼翅或鸡鸭肚做的了。在基兰博就有这样风言风语传说,
那里只有一家希腊人开的馆子,卖牛排和油煎土豆片。卢克从店里带来了几瓶两夸脱①装的啤酒,非要她喝一杯不可,尽管她不喜欢喝啤酒。
①一夸脱,英制合1。136升,美制合0。946升。——译注
“先喝点儿水就没事了,”他建议道。“啤酒不会让你身上发软的。”
饭后,他挽着她的胳臂,趾高气扬地在邓洛伊镇上散着步,就好象他拥有这个镇子似的;另一方面,卢克是个天生的昆士兰人,
邓洛伊是个多好的地方啊!它的外貌和特点与西部的城镇迥然不同。也许它的规模和基里差不多,但是,走在一条主要街道上却永远不会看到那杂乱无章的建筑。
邓洛伊是井井有条地建成的一个方形市镇,所有的店铺和房屋都漆成了白色,而不是棕色。窗户上都装着垂直的木气窗,大概是为了通风;
凡是可能的地方,都省去了房顶。就说那座电影院吧,里面有一个银幕,有带气窗的墙,一排排船上用的帆布桌椅,但却完全没有顶棚。
镇子的四周有一片名副其实的丛林。到处都缠绕着葡萄藤和爬山虎——盘上了桩柱,爬满了房顶,攀附着墙壁。
树木随随便便地长在道路的中间,或者把房子建在树林的周围,也可能树就从房子中间长出来。要想说清树木或人们的住宅孰先孰后,是根本办不到的。
给人压倒一切的印象是,一切植物都在毫无控制地、蓬蓬勃勃地生长着。椰子树比德罗海达的魔鬼桉还要高大,还要挺拔,树叶在深远的、
令人目眩的蓝天下摆动着;在梅吉看来,这里到处都闪动着强烈的色彩。这里没有棕灰色的土地。每一种树似乎都花朵累累——紫红、橙黄、鲜红、浅粉、莹蓝、雪白。
这里有许多中国人,他们穿着黑绸裤,黑白相间的小鞋,白色的短袜,马褂领的衬衫,背后拖着一条猪尾。
男男女女长得都十分相象,梅吉发现要说出谁是男,谁是女,非常困难。整个城镇的经济命脉似乎都掌握在中国人的手里。
这里有一家比基里任何一个商店都要货丰物盈的百货店。店名是中国名字,招牌上写着:阿王百货店。
所有的房子都建在很高的木基桩上,就象德罗海达的那幢牧工头住宽一样。卢克解释说,这是为了最大限度载获得周围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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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保证在建成后一年不生白蚁。在每一根桩子的顶部,都有一块边缘下折的马口铁皮;白蚁的身子中间无法弯曲,这样,它们就无法爬过马口铁护板,
进入房屋本身的木头了。当然,它们尽情受用那些木桩,不过,当一根木桩朽了的时候,可以把它取走,代之以新的木桩。
比起建造新房屋来,这方法既方便又省钱。大多数花园都象是丛林,长着竹子和棕榈,仿佛居民们已经放弃保护植物的条理了。
那些男人和女人使她感到厌恶。和卢克一起去吃饭和散步的时候,她按照习惯穿上了高跟鞋,长丝袜,缎子长衬衣和轻飘飘的,
带腰带的半截袖绸外衣。她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手上戴着手套。最让她恼火的是,由于人们盯着她的那种眼光使她产生的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是个衣着不合时宜的人!
男人都是赤脚露背,其中大多数都袒胸露怀,除了土黄|色的卡其布短裤之外,什么都不穿;少数遮盖着胸膛的人穿的不是衬衫,
而是运动员式的背心。女人们更糟糕。少数仅马马虎虎地穿着棉布衣服,显然,她们把内衣全部省去了。她们不穿长衬衣,脚上马虎邋遢地蹬着便鞋。
但大多数女人都穿着短衬衫,赤着脚,这种无袖的衬衫不雅观地遮着Ru房。邓洛伊是个开化的镇子。不是个穷困的海滩。
但在这里,土生土长的白人居民不知羞耻地光着身子。四处闲逛着,中国人反而穿得要好一些。
到处都是自行车,成百上千的;汽车很少,根本看不到马。是啊,和基里大不一样。这里天气很热,热不可耐。
他们路过一只温度计,上面令人难以置信地仅仅指在华氏90度上;而基里有115度,可好像比这里凉快得多。梅吉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凝固的气体中走动着,
呼吸的时候,觉得肺里充满了水。
“卢克,我受不了啦!求求你。咱们回去好吗?”还没走到一英里,她就气喘吁吁了。
“要是你想回,就回去吧。你觉得潮气逼人吧。不论冬夏,这里的湿度很少低于百分之九十,温度很少低于85度或高于95度。
季节的变化很不显著,可是在夏天大暑的时候,季风能使湿度高进百分之百。”
“夏天下雨,冬天不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