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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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了。“哦,爹,他好些啦!”她说道。
帕迪摇了摇头,他显得萎靡而衰老,他的头发上结起了点点霜花,一个星期没
刮的胡子上也结满了点点霜花。“不,梅吉,哈尔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好些了,不过,
他获得了安宁。他到上帝那儿去了。脱离了苦海。”
“爹的意思是说他已经死了。”菲冷冷地说道。
“啊,爹,不!他不能死啊!”
但是。那枕堆中的小东西已经死了。她一看到这情形心里就明白了,虽然她以
前从来没有见过人死去。他看起来像个玩偶,不像个孩子。她站了起来,到外面去
找那些弯着腰围坐在厨房的火旁心神不安地守夜的男孩子们。史密斯太太坐在旁边
的一把硬椅上,照顾着那对孪生子。为了取暖,他们的摇床已经移到厨房里去了。
“哈尔刚刚死了,”梅吉道。
斯图尔特从思驰神骛的冥想中抬起眼来。“这样要好一些。”他说,“想一想
那种宁静吧。”当菲从过道走出来的时候,他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没有碰她。
“妈,你一定累了,去躺躺吧,我会在你的房间里生个火的。来,躺一躺吧。”
菲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跟着他去了。他们两人向外面的过道走去。剩下的男孩
子们坐在那里互相推诿了一会儿,随后也跟他们去了。帕迪根本没露面。一言不发
的史密斯太太将走道角落里的童车推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把熟睡的詹斯和帕西放了
进去。她看了梅吉一眼,泪水挂在她的脸上。
“梅吉,我要回大宅去了,我得把詹斯和帕西一起带走。明天早上我回来,不
过,要是这两个孩子能与明妮、凯特和我一起呆一会儿的话,是再好不过的。告诉
你妈一声。”
梅吉坐在一张空椅子上,两手交叉着放在下摆上。哦,他是她的,可是他死了!
小哈尔,她曾经照看过他,爱过他,象母亲般地保护过他。他在她心目中间占据的
空间还是实实在在的,她依然能感到他那热乎乎、沉甸甸的身子靠在她胸前。当明
白他永远也不会再在这里依偎着,真是太可怕了;她感受到他那沉甸甸的身体依偎
在这里已经有四年之久了。不,这不是一件痛哭一场就能罢手的事!她曾经为艾格
尼斯流过泪,为脆弱的自尊心受到损伤而流过泪,为永远一去不复返的童年时代流
过泪。然而,这个重负她却得担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人虽死了,但他的音容将继
续留在梅吉的心中。有些人活下去的愿望十分强烈,有些人并不那么强烈。在梅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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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生的愿望就像钢缆一样顽强而又富于韧性。
当拉尔夫神父和医生一起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已经打起了精神。她默默地指
了指走道,但是并不打算跟他们去。由于玛丽·卡森给神父宅邸打了一个电话,教
士久藏在心中的一桩心事才如愿以偿:那就是到梅吉身边来,和她在一起,把他这
个局外人的某些话告诉那个可怜的年幼的女性,就是告诉她本人。他怀疑,是否还
有另外一个人能完全理解哈尔对她意味着什么。
但拉尔夫还是忙了半天才抽开身。在灵魂尚未离开尸体的时候,要进行最后的
礼拜式,还要去看望菲,看望帕迪,给他们一些实际的建议。医生已经走了,尽管
他情绪十分沮丧,但是,由于医生长期习惯于这种不幸,以及他那无所不包的业务,
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是例行公事了。据人们说,无论如何,他是帮不上忙的,这里
离他的医院和那些受过专门训练的医护人员太远了。这里的人们得碰运气,得面对
着恶魔,硬挺下去。他的死亡证明书将写明是“哮吼”'注'。这是一个信手拈来的
病名。
拉尔夫神父终于没有什么人可看望了。帕迪到菲那儿去了,鲍勃和其他的男孩
子到木工房去做一具小棺材。斯图尔特呆在菲卧室的地板上,他那完美的侧影和窗
外夜空衬托出的菲的侧影是如此相像。她正躺在枕头上,抓着帕迪的手,菲压根没
注视过投射在寒冷的地板上的杂乱的暗影。时间已经是早晨5点钟,雄鸡在昏沉沉地
骚动着,但是天还要黑好一阵呢。
拉尔夫的脖子上依然绕着紫红色的圣带,他已经忘记还在戴着它了。他俯身把
厨房里奄奄一息的火拔旺,燃起了熊熊的火苗,又把身后桌上的灯拧小,在梅吉对
面的木凳上坐了下来,望着她。她已经长大了,穿上了一步能跨七里格'注'的靴子;
这预示着他将要被甩在后面,被她超过去。他望着她,这时,他感到一种强烈的不
满足的感觉;在以前的生活中,他经常怀疑自己的勇气,但今天这股不满足感却比
那种令人痛苦、困惑的怀疑来得更强烈。他到底怕什么?他不敢正视的到底是什么?
他能够做到比别人都坚强,都无所畏惧;然而,恰恰在他最不希望那个莫名其妙的
东西出现的时候,内心深处却偏偏期待着它的出现;它悄悄地溜进了他的意识,使
他尝到了恐惧的滋味。可是,比他晚生18年的梅吉却不理会他的恐惧,径自长大成
人了。
她并不是一个圣女,或是比最好的东西还要美好的什么。她只不过是从不抱怨,
她具有善于容纳一切的天赋——或许这就是祸根?不管已经失去了什么,或将要有
何遭逢,她都能勇敢地承受下来,将其储藏起来,投进她生存的熔炉中当作燃料。
是什么教会她这样的?这本领能教吗?或许这只是他在幻想中臆想出来的她?这实
际上有关系吗?有一点更为重要:她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他认为她是个什
么样的人?
“哦,梅吉。”他无能为力地说道。
她转过身来,凝视着他,尽管她很悲痛,还是向他投来了毫不掺假的、充满了
爱的一笑。这是恣意纵情的笑,在她的世界中,还没有成年妇女那种清规戒律和压
抑收敛。这样的爱使他神驰意荡,魂夺魄消,使他渴望向自己时时怀疑其是否存在
的上帝发誓,让自己成为人类中的一名重要人物,但这人又不是拉尔夫·德·布里
克萨特。这就是那未知的东西吗?哦,上帝啊,为什么他这样爱她?但是,像往常
一样,谁也不能给他答案,而梅吉仍然坐在那里向他微笑着。
黎明时分,菲起来做早饭了,斯图尔特在帮着她。这时,史密斯太太和明妮、
凯特回来了。四个女人一起站在炉旁,压低嗓音,用单调的声音交谈着;她们组成
了一个充满了悲伤的小团体,这种悲伤梅吉和教士都无法理解。吃过饭之后,梅吉
去给男孩子们做就的小木箱子铺衬里,想方设法将它弄得光滑一些,做些修饰。菲
默默无语地给了她一件白缎子睡衣,由于年深日久,这件衣服已呈牙白色了;她将
睡衣上的条带固定在那木箱内部的硬框上。在拉尔夫神父把一条毛巾布垫料放进去
的时候,她用缝纫机将缎子块缝制成了衬垫。然后,他们一起将村里用图钉固定在
适当的位置。这些做完之后,菲给那孩子穿上了他最好的丝绒衣服,将他的头发梳
好,放进了那柔软的小窝里;这小窝散发着菲的气味,而不是曾做过他母亲的梅吉
的气味。帕迪将盖子合严,他落泪了;这是他失去的第一个孩子。
多年来,德罗海达的那间接待室一直当作小礼拜堂使用。它的一端经过了改建,
悬挂着玛丽·卡森为圣玛丽·杜梭修女们置办的金光闪闪的服装,花了数千镑在上
面缀满了花纹。这间屋子是史密斯太太装饰的,祭坛上放着从德罗海达的花圃里采
来的冬季的花朵,有香罗兰,早发的根株,迟发的玫瑰和石竹之类的一团一簇的花
以及几幅褪了色的画。屋子里充满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香味。拉尔夫神父就是在这里
穿着不带花边的白长袍和没有任何装饰的十字褡做追思弥撒的。
与内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