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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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朕问你,你照实说,那怀远坊的贼子从你府里窃得一见龙袍的事,你可知情?”
李謜上前一步,回道:“回陛下,臣是两日前从御史台知道的。”
“龙袍在你府上,你怎会不知?”
李謜答得不卑不亢,“私制龙袍乃是大罪,臣确实不知自己府上还有龙袍。”
舒王拱一拱手:“六弟,莫要犯糊涂,便是有难处,说出来陛下也定会为六弟做主,若要刻意隐瞒,可是欺君之罪!”
李淳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不说便是刻意隐瞒,欺君之罪,说,又怎么说?只要他开口解释,无论何种解释都是难逃其咎,无论如何,一件龙袍都不会平白无故地跑到皇城之外的六皇子府去。
他上前一步,向舒王道:“六殿下已经说过不知情,怎是刻意隐瞒?二殿下莫非要胡乱罗织罪名么!”
这时有内监端着一个托盘过来,里头放着和龙袍一同截获的几样赃物,有人发问:“六殿下,那和龙袍一起的其他几样物事,可是你的不是?”
都是贵重的物件,其中有一样,李淳认得,正是一对翡翠狮子镇纸,是那年元日赐礼的时候念云临时给他的。
李謜走过去,拿起托盘里的几样东西,一样一样看过了,向皇上拱一拱手:“这些东西是臣的。”
“上头怎会有东宫的徽记?”
这是明知故问,故意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把话题引到太子身上去。众人都知道他从前是东宫的二公子,而且很早就另立门户了,便是全部家当都是太子所赐,也无可厚非。
李謜照实答道:“臣十二岁上便搬出东宫,所用器物,包括臣的府邸,都是太子殿下所赐。”
果然,马上就有人发难:“既然这几样东西都是太子所赐,那龙袍,不会也和东宫有关吧?”
这联想未免有些牵强,李謜第三次面临这个问题,仍旧只简单道:“并非来自东宫,臣不知龙袍从何而来。”
一句“不知道”显然不能使众人满意,一个侍郎道:“六殿下可能证明龙袍和东宫无关么?”
李謜道:“东宫所赐之物皆有账册登记,有账薄可查。倘若侍郎不满意,换句话说,本殿也无法证明龙袍与侍郎您无关。”
这边舒王一派的人便开始炮轰,一位二品大员直接道:“既然是当堂对质,还望六殿下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如何服得了人心?”
见鬼,若真能给出解释才是落实了罪名。李謜道:“本殿确实是不知。”
那二品官面上跳了几跳:“陛下,六殿下既然说不出来,臣建议把六殿下身边的奴才丫鬟都抓来审讯,不怕得不到结论!”
李謜百口莫辩,索性不说话,面上却是出奇的平静。
“既然陛下今日召六殿下来当堂解释此事,六殿下该不会就这样保持沉默,一句不知就打发了吧,将置陛下于何处?”
“六殿下到底有何难言之隐,还是想保护什么人?”
“六殿下,据老夫所知,两个月后便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众所周知六殿下和东宫关系非比寻常,殿下此物该不会是给太子准备的吧?”
众臣你一言他一语,一时间几乎所有舒王一派的臣子都觉得抓到了太子一派极大的把柄,兴奋得满脸通红,质问的话也一句比一句尖锐,咄咄逼人。
皇上有些脑仁疼,看向众人矛头所指的太子。太子却仍旧是那副不成器的样子,既不反驳,也不辩解,一脸漠然地低头立在一旁。
第八十九章 血溅宣政殿()
皇上忍不住问:“太子,你有何想法?”
太子的腰弯得更低了,恭谨地答道:“臣事先也不知此事,所以无法替六弟辩解,全凭圣上明断。”
皇上有些气结。这个太子,问他点什么话,向来答了跟没答都听不出什么区别。
矛头全指到了太子身上,整个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形势。皇上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刘贞亮马上靠过去替他按摩头部。
外头的雪一直在窸窸窣窣地落着,彤云密布,天地间都笼罩着一层可怕的阴郁。虽然是上午,可是大殿里依然显得晦暗而阴沉。
却见李謜忽然站出来,目光清泠泠地扫过大殿里所有的人,不知为什么,那目光里竟带着一丝决绝,以及某种潜意识里让人感到危险的东西。气氛有些诡异,众人竟然一时都住了口。
李謜看向皇上,朗声道:“陛下,臣这几年来得以伴驾,是臣的福分。今日陛下命臣当堂对质,亦是陛下对臣的信任。”
众人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都齐刷刷地看着他,等着下文,皇上也微微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今日之事,臣的确无从解释,唯一的可能,就是遭人污蔑构陷!”
一言既出,等于把多年来一直处于地下状态的争斗公之于众,众臣皆是哗然,惟独皇上一脸的肃穆和凝重。
他不是不知,虽然他登基不久便立了太子,可多年来他一直在纠结该不该废太子,于储君一事上态度暧昧,以致太子和舒王之间明争暗斗不断。
但这些年来倒没有闹出太大的事端来,他也就任由他们出尽百宝,这同时也成为他平衡朝廷势力的一种手段。
李謜的声音忽然激昂起来,有几个想插嘴的,他却丝毫不给人余地,迅速地说了下去:“如今天下未必就这般国泰民安、太平无事,可这满朝文武挖空心思都在想着如何指责臣,构陷臣,却不思替陛下分忧,长此以往,社稷堪忧!”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重了,皇上甚至想要出言制止他,话尚未出口,李謜忽然向前一步,“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御座前,磕了三个响头:“臣蒙陛下错爱,收为皇子。臣的一片赤诚,太子殿下二十年来的忠心耿耿和仁慈宽和,天地可鉴!”
皇上有些愕然,忽然一惊,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正要下令,却已经来不及。
李謜忽然自袖中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满座皆惊,一片抽气之声,生怕自己做了活靶子,瞬间都后退数步。刘贞亮连忙护在皇上前面,有些惊惶:“护驾……护驾!”
李謜嘴角扯起一个笑容,恬淡,宁静,是与大殿里的气氛十分不协调的温润如玉,连皇上都愣住了,竟没有下令叫人夺他刀刃。
李謜举起匕首,只听见“噗”的一声,像是熟透的西红柿被刺穿,殷红温热的血喷薄而出,几乎喷到了御座前的案上,顿时有腥甜的气息刺激着所有人的口鼻。
李謜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很满意这杰作,缓缓抬起头来,眸光依旧清亮:“陛下,勿忘臣之冤屈,勿忘昔日……建宁王……”
他动作太快,刘贞亮想去抢已经来不及,众人一时间都呆呆地看着李謜扑倒在地,身下的血迹迅速扩散,将那一身紫色的朝服染作了深黑。
这般血溅宣政殿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太过于强烈,以致于许多人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连皇上自己都懵了,半晌方颤抖着站起来,顾不得满地血污,顾不得九五之尊,向李謜扑过去,语无伦次地大喊:“御医!快宣御医!謜儿,老六,你……老六!”
整个大殿里都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一时间整个宣政殿乱成了一团,皇上抱着李謜渐渐开始发冷的尸体,老泪纵横。他没有想到平素这般文弱书生气的老六竟然这样烈性,竟会不惜以自己的生命来洗白自己和东宫的冤屈。
血染红了明黄的龙袍,他满手都是血污,悲痛欲绝。这是陪伴着他的謜儿,是这些无用的臣子,害死了他的謜儿,让他重蹈了当年肃宗朝的悲剧!
然而此时无人敢说话,也不敢擅自离开,大殿里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表情各异,却都像廊柱一般静默地立着,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满面泪痕,颤抖着下旨:“翰林学士,替朕……拟罪己诏……朕去年私访六皇子府,不慎打翻了茶水,换下一身龙袍,不曾带回宫里。朕一时糊涂,累及老六,都是朕的错……”
一言既出,满朝皆惊。
舒王一派的人自然清楚得很,这是他们精心设计的构陷,不管到时候李謜如何解释,只要把圣上的怀疑种下,就是一盘好棋,总有一天他们能找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东宫竟然釜底抽薪,直接牺牲掉一个皇子,来唤起圣上的内疚之心,让圣上想起仁善宽和的好处来。
至少,在圣上百年之后,选一个仁善的储君看起来更容易保全皇室的血脉,这对于一个受到这般强烈刺激的圣上来说,亦是多么难得。
李謜临终提到的建宁王,是肃宗皇帝的第三子,为人英毅有才略,又善骑射,在安史之乱中屡建奇功,多次击退叛军。因被李辅国、张良娣构陷,污蔑他欲谋害兄长,使得肃宗皇帝听信了谗言,赐死了建宁王。
后来肃宗皇帝得知了真相,追悔莫及。及至先帝即位,亦始终不能释怀,先追谥为齐王,后又追谥为承天皇帝。
这件事,在肃宗、先帝两朝都影响极大,彼时圣上已成年,此事是他亲历,不可谓不深刻。
李謜说自己被构陷,只得以死证清白,又自比建宁王,圣上岂能不知他所指何人!
又说太子忠心耿耿、仁慈宽和,自然是说到圣上心坎里去了,此时舒王一派所有的质问顿时都变得可笑起来,反而是太子等人既没有替自己辩驳,也没有反唇相讥,倒显出果然是仁慈宽和来。
念云低着头绣一方小小的肚兜,却不当心一针扎到指头上,“哎呦”一声,一旁替她整理线的茴香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十一娘没事吧?”
念云摇摇头,今日总有些心不在焉,手指头已经被扎了好几次了。她索性放下手里的绣品,站起来走到窗边,抬头望一望那铅灰色的暮云,轻轻叹一口气。
地下生着三个大铜盆,里面烧着银丝炭,门上挂着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