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剑-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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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边便是一圆形拱门。他转入,门内光线略差,不过仍可清楚见另一侧一个同样圆形的出口。他沿小径慢走,耳中听着门外僧人的来往脚步声,小心翼翼。
到那圆门之处,他探头向外一望,只见庙堂后方。齐齐整整的十数间屋子。莫非要一间一间去查探?他心道。窥探几个僧人倒并无所谓,若真窥探到林芷,恐怕要吓一跳。
只是……林芷。凌厉心下想着怅然。若慕容荇当真恨我在那时与林芷肌肤相触的动作,那么朱雀洞这许多人都亲见了林芷的赤身露体,他岂非要把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他该恨卓燕才对,若真去投靠了他,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不过那般小人之心又怎可以常理揣度。凌厉很是肯定地对此置以一笑,握剑便要挨户搜去。
忽有钟声想起。凌厉动作一顿。除了晨课,寺院里敲钟——除非是有紧要的事发生。现在已近黄昏,自不会是晨课了。难道有什么变故?
他忙往隐蔽处一躲,只见那一排排僧房急急开了门。有僧人跑出,便向大殿聚去。
不知有什么事呢?凌厉心下虽然好奇,却也未在意,反注意离己最近的这一间——竟全无动静。
这一间没有人住?他心道。那十数间里,每间都有僧人跑出——唯独这间——莫非——
他心下大疑,暗道如果林芷真的来了此地,必在此间了,当下不假思索,便待向这屋子靠近去。
——可他只迈出了一步。有什么东西,已抵住了自己后心。
别来无恙,凌公子?身后的声音道。
凌厉只得垂下手来。慕容荇,你果然没死。
慕容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上一次算你走运——没想到你不但没死,还功力尽复——这一会你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我!
凌厉却反而嗤笑。你真有这个本事杀我么?
你什么意思?慕容荇怒道。你目下在我控制之中,难道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凌厉竟只是笑。顶住他后心的只是剑鞘。
的确,他是疏忽了,全未发现慕容荇的埋伏。可是慕容荇毕竟不是杀手出身,他适才若先拔剑出鞘,凌厉必闻声而避,他便不能得手——现在以剑鞘制住凌厉后心,本也已足够有力,可他毕竟无法以剑鞘取他性命。若他现在拔剑出鞘,那时间虽然稍纵即逝,可是凌厉于抢时间这一点上却不会输予他——他拔剑一定更快。
可是慕容荇竟是也笑了,剑身向前一送,将凌厉向前推了几步。剑鞘忽地一收,随即再点来,似要以剑鞘封住他几处穴道。凌厉如何肯由他摆布。趁这时间早自转身便待拔剑,却不料肩井一麻,他手臂顿时一软,再无半分气力。
慕容荇的剑鞘这一次戳到了他胸膛,瞧着他眼中不无诧异的神色,洋洋自得。你莫非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慕容荇么?
凌厉着他。这样英俊的脸孔上,竟是泛着一层杀气,一层令这本来就极白的面孔,显得更加惨白的神色。他突然觉得很冷。是了,他应已偷学了青龙教的武功——眼下的我,或者真的不是对手了。
但我现在不杀你,凌厉。慕容荇的剑迫得凌厉向后退去。我若在这里杀了你,弄脏了崇安寺,我也麻烦。他冷冷一笑。再逼迫之下,凌厉只得步步后退。
慕容荇并未进那可疑的屋子——相反,凌厉只觉自己已退入了寺院深处。背心忽然一实,似已挨到一处墙边。凌厉略伸手去摸,墙上尽是枯萎的藤蔓。他在外面曾观察过这个方向的墙——一样的高而坚实。
慕容荇也伸手去摸墙,却是不知触了何处机关,藤蔓牵扯,地上开了道小小的豁口。他剑鞘压下。地上有个扳手,去扳开!他命令道。
你点了我穴道,要我怎么扳?凌厉事不关己状。
用左手!慕容荇恨恨道。死到临头,少耍花样!
凌厉大致猜到这下边是一条通去外面的地道。慕容荇自是一千一万个想置他于死,却无论如何不愿在崇安寺之中。所以若走去了外面而他穴道还未解。那恐怕便是死定了。他左肩穴道未封。自然也可用力,但不动剑却全无胜机。
不得已,他只得摸索下来拉开那石门。进去!慕容荇将他一推,便推入了地道之中。
他随即拉上入口,只是一片漆黑。
这地道似乎漫长,但慕容荇显然很是熟悉,并不会令凌厉有机会走错半分。
这地道通去哪里?凌厉开口问他,试图拖延些时间。
去哪里都一样。
……你当真非要置我于死地?怎么说你我也算有过并肩而战的交情……
哼。你与我扯什么交情?慕容荇冷笑。
事实,朱雀洞的事情本就是你慕容公子计算好的,我反倒是破坏了。凌厉不无嘲讽,不过随即正色。那么——慕容公子,容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么?
他见慕容荇不答,便接着道,你究竟何时投靠的朱雀山庄?
慕容荇仍是不说话。他只得笑了一笑,道,我要做你剑下之鬼,你告诉我一下又有何妨。否则我死了也不甘心,鬼魂也回来纠缠你。
慕容荇只哼了一声。还不言语。
凌厉见他倒真的守口如瓶,料想再后面更无法问出来,只得叹了口气,道,那我换个问题——林姑娘现在在你这里,对么?
对。慕容荇这一次倒答得毫不含糊。那又怎样?
凌厉对他这顿时剑拔弩张的态度很有几分想笑出来。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问问。反正我知道你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恨我——我承认我不是正人君子,以往得罪你和林姑娘的地方,这便道个歉,我们就算扯平了,成么?
不消如此多事。慕容荇只是阴阴地道。很快我们就扯平。
林姑娘若知晓你做了这许多事——这许多——在她来十恶不赦的事,她可也会伤心的。凌厉只得道。
与你何干。
凌厉重重叹了口气。慕容公子,你跟我头次见到你,当真大不一样。
话音未落,慕容荇剑鞘将他一阻,凌厉方意识到前面不远已无出路。只见慕容荇将剑鞘向上一顶,便要掀开这地道出口,却忽闻外面传来一阵嬉闹之声。他眉心一皱,放下剑来。
外面似是数名小儿追逐嬉戏之声。两人黑暗之中亦不语,沉默数久,凌厉忽道,你为何非要到外面杀了我?我死在这地道之中,无人发现,于你岂不更好。
你若在这里发了臭,自必叫人发现这地道。慕容荇口气冷淡。
那在外面也一样……凌厉的口气,倒好像要死的并不是他。不过他随即一转念,想起“水葬”二字来。
是了,唯有他们所长的“水葬”之法,才能完全消弭痕迹不为人知。这里土地潮湿,应是到了水边。
念及至此他不由地摇了摇头道,若这地道便是为杀人抛尸而建,倒也实用。
外面的小孩子似乎是在玩水,久久不走,慕容荇的呼吸像是也焦躁起来。忽然锵的一声,他剑突然出了鞘。凌厉左手忙抬剑一挡,钪然有声。
怎么,你等不及了?凌厉他。
我还有事,干耗不起,杀了你我回头有时间再来结了后事。慕容荇说着,长剑挑他左手手腕而来。这黑暗中凌厉只得听声辨位,挡得两招之后,慕容荇剑尖袭来,似已是极凶之杀招。他不得已,右手抓住剑柄向外一筹剑身将他挡下,茲然有声、
你——慕容荇显然大出了意料。封他穴道不过两刻多钟——寻常两个时辰方可自解的穴道,有什么理由这么快就活动自如了?
凌厉知他惊诧,哼哼一笑道,若穴道没解,我有这么傻提醒你可以在地道里对我动手么?言下之意,这样地道之中狭小黑暗所在,该是他凌厉大占上风的时候了。
慕容荇惊讶之后,倒立刻镇静。好。他说道。反正你就算穴道解了,也一样要死。
慕容荇对于奇巧复杂之物的天资委实并不一般,所以那青龙剑法,不到一年,他已练至四层有余。青龙教诸般武功之中。剑法本是最为轻灵的一种。恰恰也符了他的性子。是以进境颇速。
凌厉好在也见过青龙剑法——虽则未走几招,便重伤于拓跋孤剑下。只是青龙剑法比起他这部“被撕去了名字的剑法”又如何?在他来,他终是比不上青龙剑法的——只是拓跋孤曾说,他若“悟透”自己的剑法,那么从剑来说,他将罕逢敌手。倘是旁人,他只当安慰之语。但拓跋孤——该不会谦虚吧?
先前慕容荇点他肩井穴时,用的是剑鞘。手臂酸麻的同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倘若剑鞘亦可点人穴道,是否表示人的内劲可凭借他物传递过来?操控兵器时,本就有真气流转,这是不言自明的——可是这其中的道理又是什么?借物而使力,虽然可借兵器之锋利或形长而占到便宜,但真力之输出,是否又因此而打了折扣?所以从来只听说以掌渡真力,而未有借他物以渡力的——内功深厚之人,多以一双肉掌见长;招式见长的,才使兵刃——比如慕容荇。比如他凌厉。
所以他想,你从剑鞘上传过来的内劲击中我的穴位。想必要冲开并不那么难。他会这么想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委实已尝试这种事太多次了。拓跋孤将他封在青龙谷外,他强冲闯谷;张弓长将他封在太湖水边,他强冲寻人——强冲穴道本是大忌,十成中至少有五六成要逆气岔行,重则走火入魔,但凌厉竟是没有。除开耗力甚巨,一时发虚之外,他竟是没有过逆气岔行。是以他于此已极为大胆,只是依照前两次所为——默念“续”字诀,调气聚息,一鼓作气将那闭塞穴道贯通。即便是拓跋孤下的手,他终究也能令本来非三个时辰不能动弹的穴道提前冲破,足见这般做法已有前迹可循。
每一次好似都是他非如此做不可的时候,是以穴道松动之后,本应稍事休息,逐渐恢复之后才好活动,他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