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剑-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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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泽人、曹凯等实在目瞪口呆,不意夏铮临阵竟会这样转头跑了。没了他在,直面拓跋孤岂是他们敢的,竟也不约而同向后退了数丈,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也先退,拦住谷口,别让他们跑了,待夏庄主和空明大师到了再说。
拓跋孤如何不知这些人的胆怯,可心头再是轻蔑,却哪又有力气去追,见人稍许退却,面色明显苍白下去,向后一退,霍新慌忙搀扶,才将他扶住。
哥哥,你没事吧?邱广寒情势稍缓,也忙跑了过来扶他。哥哥你怎么出来了呢?
抬头,凌厉也走近。道,教主,我跟着夏庄主去谷外。
你还去?邱广寒回头。好不容易骗得他退了,你出去还回得来么!
凌厉却也不再等应允,躬了躬身道,我尽快回来。转身便走。
邱广寒没办法,回头拓跋孤。适才他若把苏折羽带出来让夏铮见一眼,哪怕是叫人抬她出来,这一切误会早便消除——以他一直以来对青龙教的重视,他当然会。而且应该这样做的——可他今日偏偏不肯。他真的便是这样的人,要他听你的话,你要他怎样便怎样,他便不肯的——怎么那个明明该了解他的舅舅,却又不明白呢?
人马说是堵住谷口,可夏铮忽然回撤,部分门派也跟着回去了。大队人马退回营帐处,夏铮滚鞍下马,只见许山等俱已被空明所擒。点了穴道扔在树下,心中稍许一松。暗道有空明在此,应该没人敢行凶了。顾笑尘仍与空明斗得不亦乐乎。他并非这大理神僧的对手,但想必方才人多,到现在他才始落单,空明一时半会儿也还拿他不下。夏铮却不及多了,冲入适才夏廷遇害之处。上天并不曾留给他什么奇迹,一切正如方才自己所知,谭英等尽皆倒在血泊之中。他摸谭英颈上动脉,早没了跳动。
凌厉……他心头想到适才的他。他那一番话。是否是另一种调虎离山,只是为了欺骗于我,扰乱我的心神,逼我暂时退却?是啊,真是莫大的讽刺,我果然不冷静,不冷静地冲去。然后听到他的话,又不冷静地回来了——拓跋孤的手下,能留什么活口?
可怎么自己心里现在却又恨不起来,在着这满帐的血腥的时刻。竟彷然失措。
爹……这果然……是真的么?他竟好像才从一场恶梦中醒来,才省悟过来这莫大的悲剧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无法逆转,自己的亲生父亲就这样倒在面前已然断气,而得力助手、好友谭英也没了呼吸。确定了这一切,他应该要愤起杀回才对,可这足够令他发狂的景象,却只让他悲从中来,像是一切冲动已馁了,连走都无法走动一步了。
我当真应该杀死拓跋孤来为他们报仇吗?当初我曾对他说,你若杀了我爹,固然是为你娘报仇,但却是杀了自己的外公;此刻我若去杀他——就是杀了自己的外甥吧?
他又冷笑起来。可是夏铮啊夏铮,你又是他的对手么?他还没动手,你们就已占不到太多便宜了——真引得他出手,你想要武林同道给你陪葬么?
他时而悲戚,时而激愤地在那几具尸体边上跪了数久,意欲站起身来时,视线却是捕捉到了谭英左手,似是握住了什么。夏铮心下大异,忙上前扳开他手掌,却见帐中扯着小半块灰黑色的衣角。他心下一怔。是谁的衣角?如此紧攥着的,自然多半是凶手——可拓跋孤今日未曾穿着灰黑色衣裳。他真能在那仓促之间,连衣服都换过了?
他心下便有些动摇起来,眉目拧聚间又瞥见谭英右手赫然也攥着,只有食指露在外面,像极了要写什么字的模样。
他再将他右手抬起,冰凉的手掌下,已有几分干去的血迹狰狞地只留下了半个字。
“扌”。
果然是拓跋孤吧!夏铮怒意又炽。这个未写完的字不是拓的半边,便是青龙教的“青”的上半——我竟会犹豫了——以为我真的弄错了,但这一切账——他握剑霍地站起身来——只能找他去算!
方始再次下定决心,却不料一回头,营帐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凌厉。
夏铮拔剑——你还敢来?方才欺骗我的账,我回头找你清算!
庄主在这里都留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凌厉只是道。
夏铮心中微微一凛。他已经在这里很久了——不错,外面乱纷纷的,甚至没人注意到他跟来;以他一贯的本事,若有心对付我,即便方才暗中偷袭了我,也不是难事吧。
他将剑收回。你还有什么话要替他辩解?
我来是想向庄主解释一下、凌厉道。谭大侠惨遭不幸,我凌厉也一样很难过——只是适才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出下策。骗得庄主回头——在下是相信庄主乃有情有义之人,才以谭大侠之事来作要挟——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两个理由。第一件,便是适才我们发觉这里的事情之后,都没来得及仔细周围有什么异常。夏庄主愤怒填膺,便忽略了可能有的蛛丝马迹,我是想让庄主回来,或者会冷静些,找出些线索。
哼——我是找到线索了——正好证明了拓跋孤的确是杀人凶手!
凌厉变色道,有什么线索?
你来这个。夏铮将谭英临死所书的半个字指给他。这不就是“拓”字的半边么?或者是个未写完的“青”——对么?
凌厉走近去。不对。他否认。
你为何如此相信他?夏铮直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字。你这样确实是半个“拓”,可是或者你应该横过来,那便是个草头。
草头又如何?若是草头,那写的便是苏折羽的苏字!
怎么可能是苏折羽——你想想,你们所谓的那个“苏折羽”,是在令尊大人还安然无恙的时候,就已经被你们发现,追出去擒住了,那之后他又怎么还可能想留下个“苏”字来。
那你说草头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不过提醒你。不要先入为主,因为只是这么几笔。什么都有可能。草头的人太多,太湖的陆荻、林芷、姜菲,名都是草头;河东大侠黄泽人的姓也是。还有慕青,就连谭英自己的名字里都有这半个字——你又如何就能断定他指的是谁?
哼,只可惜你说的那些人都是不可能的,除了拓跋孤,还有谁有可能?
所以我还有第二个理由要告诉你——这件事我与邵宣也和姜菲说过,原本不打算告诉你,但眼下来如果不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罢休的了——那么我便只好对你坦白:拓跋教主他从昨天起就武功全失。他今天迟迟不出手,并非他火还不够大,或是要卖什么关子——若非他不能动手,夏庄主,我担心你们进青龙谷挑衅的人,已经没有几个有命在!
你……你此话当真么?我——我为何又要相信你,或者你也只不过是——为他所骗?
你真的如此不了解他?凌厉摇头道。教主这样的人。只会在武功全失的时候装作没事一般地出现——就像方才那样——而断不可能在没事的时候,去假装什么功力全失!
我只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令得他失去武功。夏铮生硬地道。
我听广寒说,他曾为你疗过伤。你也知道,那一次损耗了他不少真元;你有没有想过若遇上更严重的伤势需要他疗治,他就会损耗更多,以至暂失功力?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方才你出现在谷中之时,教主周围的人是如何紧张么?因为你若要杀他,他全无力还手!别说到这里来杀人,便是适才与你说那几句话,他只怕都用尽了气力——夏庄主,别人我不晓得,你却是他的舅舅,若连你都如此一意孤行,我真的不知道今日之事会变得怎样,那在暗中策划的朱雀山庄,又会如何小人得利!
夏铮沉默了数久。适才邵大侠也想说服我;若非家父之事突如其来,我也已被他说服——眼下,我便先去问问那个你们口口声声说不是苏折羽的女子,她又有何说辞!
夏庄主。凌厉叫住他,神情有些古怪。不必去了,适才——我把她放走了。
你说什么?凌厉,你竟……难么你要我如何相信你那一番话!
这个要请庄主恕罪——这个人虽然不是苏折羽,却与这里很多人呢有仇,我也一直不敢说出她的名字;她留在这里必无好事,在跟她往日的一些交情,我擅做了主张,乘人不备放她走了。不过就我想来,她不外乎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到了袭击令尊的指令而已。
现在人都走了,你又要我相信谁?
凌厉略一沉默。交战略歇,我们去宣也吧?不出意外的话,姜夫人他们应当拿住了邵家二庄主邵凛;如果邵凛肯亲口承认他与朱雀山庄勾结,那便没有什么疑问了。
好。夏铮便即踏出。
凌厉跟出。外面纷乱的情形似乎好了些,不过很明显的。相较青龙教内团结一致的气势,这传言四起的正派之集合的军心却明显涣散了。斗志也低沉,显然邵宣也受伤、邵凛受怀疑与原本坚决的夏铮都突然退回仍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夏铮方一走出,便有人上来报说“苏折羽”不见了的消息。
夏铮摆一摆手,边上空明大师正与人商量些什么,而顾笑尘、许山等人都被点了穴,个个坐在地上。许山瞧见凌厉又是一瞪,显然对他反复视而不见地走过去很是不满。
凌厉苦笑。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空明大师点的穴,我可未必能解得了——只好等说服了他们,叫他来放你走。
一晃又进了邵宣也这边。站在门边的是林芷。似乎是因为有些意外,见到凌厉的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凌厉见她眼睛红肿,想起听说是她独自一路自太湖跑出来报信,料她定为姜伯冲、慕容荇之死而难过,也不便多说,只闪身进了帐内。邵宣也闭目躺着,似乎仍然未醒。
邵大侠怎么样?只听夏铮问道。
眼下性命无碍,不过……伤势还是颇重,须得好好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