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儒学批判-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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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社会发展的动源,一部世界历史可以说是各民族在交往中比较和在比较中发展的历史。尤其在当今世界,一方面各民族文化的接触和交流日益广泛,另一方面,民族利益与国家利益仍然在人们的心目中占着中心的位置。
如此致以各民族间比较频繁,竞争频繁,而整个世界历史也就在此种情势下,日新又新,发展飞速。但同时,文化比较又给现代人带来了不必要的心身负担。特别对于落后的民族来说,更是如此。他们既要追赶先进,同时又不免带着自卑感和危机感。此种自卑感与危机感是外在因素施加的,由文化比较而产生。就人类的生存意义而言,现代科技本来是没有多少存在理由的。相反,科技越发展,文化比较的意识越强,人将越来越不成其为人。在现代社会,文化比较以及由此而生的科技竞赛,实则远离了人的目的,成了一种异化的东西。人的一切努力,似乎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被一种外在的魔力操纵着,疯狂地朝着一个不明其目标的目标迈进,以致于心力疲惫,痛苦莫名。
然而,人类总是处在两难境地,文化比较既给他们带来不幸,但同时对于现代人来说,又是不可避免而且必要的事情。只要封闭的格局被打破,各民族就必然要在他们知识所及的范围内,比较本土文化同异质文化的优劣,从而确定本民族未来文化的走向。在这一过程中,并非需要深奥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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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人们完全凭着他们的生活所需来决定本民族的文化选择。
生活的内容可按文化的三层次看作三个方面,即物质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相应的,衡量生活好坏的标准也主要体现于这三个方面。物质生活的好坏,主要体现于生产手段的优劣、生产技能的高低、生产资料的多寡以及日常生活用品粗精等等内容;政治生活的好坏,主要体现为人身自由程度和政治权力大众化程度的高低;精神生活的好坏,主要体现为道德水平的高低以及人们内在深处对人生能否拥有一种审美的对待。人们都有一种追求美好生活的向往,都希望能够吃好穿好住好,享有民主自由,家庭幸福,社会和谐,并能心情舒畅,无痛苦无烦恼。正惟如此,历史才可能进步,人类才可能从原始状态发展到今天的成就。但是,上述三方面生活内容的完善在各民族的发展并非同步,亦非同向。具体说即是:物质生活由于是人们最起码的生活条件,故在各民族都可得到不同程度的改善。然而,这并不是说,每一个民族都会按同样的发展步骤而发展,更不是说每个民族都可能自行地达到同一个目的。物质生活的改善,以生产力的发展为前提,而生产力的发展又绝非仅仅靠勤劳所能推动。其中动因,主要是科学技术的发展与生产资料所有制的合理。
这两个动因并不是每一个民族都能拥有的。即便有之,亦有着程度与类型上的差别。尤其到了近代以后,此种差别更为明显。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民族的物质文化一旦定型,在没有外力的推动下,它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缓慢发展,很难凭着自己的力量实现某种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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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生活与物质生活不同。物质生活在每一个民族都可得到不同程度的发展,而政治生活则没有这样一个发展的必然性。即是说,政治生活虽可按人身自由程度和政治权力大众化的程度分为君主专制、贵族政治、民主政治三种形态,但各民族的政治实践并没有依此三个形态渐次发展的必然性。
一种政治形态一旦被固定下来形成传统,就有着自己的运行机制,亦有着不被否定的文化保障。举例说,一个具有君主专制传统的民族,如果没有外力的冲击,它是不会自行地由君主专制发展到贵族政治,再由贵族政治发展到民主政治的。
相比于物质生活和政治生活,精神生活更有所不同,在这一领域,可以说是无所谓发展的。今人的生活尽管有丰裕的物质享受,有各种大会小会,各种民意测验和民意选举,但不见得比古人幸福。古人生活简朴,无电视电影,无冰箱空调,却不见得比今人痛苦。
而且,近百年的人类历史表明,物质生活越丰富,政治越是大众化民主化,人们的精神反倒显得越来越空虚,越来越痛苦,越觉得生活没个滋味。但另一方面,时处20世纪,如果其他民族已过上丰裕的物质生活,或走上了政治民主化的道路,而自己这一民族却依然是落后的,并处在专制极权的统治下,他们的痛苦又会更甚。他们在匮乏的时候,只会感到匮乏的痛苦,体会不到富有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之,在这样的民族,物质生活与政治生活的美满,同精神生活的美满则是同步的。没有经济的发展和民主政治下的人格保障,它凭着自己原有的精神文化系统,很难提升人们的精神境界。
以上三方面的分析表明,各民族文化一旦定型,便会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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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风格,自成体系,人们生活于其中亦很难感觉到本民族文化的缺陷。尽管有先进与落后的差别,但在没有比较的情况下,人们不可能感受到这种差别。然而,一旦各民族封闭的局面被打破,先进与落后的差别随即便显现出来,人们亦随之而失去心理上的平衡。他们不可避免地欣羡起异质文化的优越性来,同时检讨本民族文化的不足。这本来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是人之为人的特征。俗语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指的就正是人性的这一特征。
也许有人会说,生活是否美满,很难有一个客观的标准,完全靠各人的感受。比如,一个穷人也许比一个富人活得更快活,更洒脱;做惯了顺民的人要他自己来当家作主,或许会感到不自在,远没有做顺民时那样轻松。进而言之,一个民族不管它是封闭的也好,敞开的也好,只要守着传统的生活方式,不同人家比优劣,争高下,不也是可以的吗?人家吃肉,我吃青菜;人家坐飞机,我靠步行;人家晚上看电视,我晚上聚友聊天;人家靠机械化,我靠手工业;凡此种种,只要心理平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此种想法,并非全无道理。生活美满与否,确为人们的主观感受,只要心理平衡,穷人亦有穷人的幸福和快乐。如其不然,那么穷人就没法活下去了。但问题是,此种心理上的平衡,本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如果穷人有致富的可能,他绝不会甘愿受穷的。
这样,他原有的平衡马上就会被打破。
他虽然吃惯了青菜,一旦知道肉比青菜好吃而且自己又有可能吃到时,他绝不会不吃肉;他做惯了手工活,一旦有可能采用机械化,既省力又可多出产品,他也绝不会守着自己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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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不放而拒绝机械化生产。
更为重要的是,各民族封闭格局被打破之后,伴随文化交流而来的是民族之间的利益冲突,且时常刀光剑影。文化先进的民族为了侵夺别的民族的利益,首先就必须发展军事力量。当今世界,民族之间的关系,实则利益关系和国力较量的关系。一个经济落后和社会制度落后的民族,势必处于受欺辱受压迫的地位。鸦片战争以后的中国,所尝的就是这种苦果。
但是,这并不等于说,当一个民族处在危难的时候,只要接受先进民族的物质文化和制度文化,就可得到拯救。中国从鸦片战争到戊戌维新再到辛亥革命,这半个世纪的历史就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换言之,如果没有精神文化层面上的反省,非但先进的物质文化和制度文化很难迎受过来,即便迎受过来,也会被传统文化的陈腐部分消解掉,或使之变形。五四运动以后的中国历史,亦足可证明这一点。新儒家叹谓人心不古,世风败坏,并将其一古脑归咎于新文化新思想。殊不知,近几十年来的中国,问题并不是出在新文化新思想方面,而是传统的东西未曾得到很好的对待,使之将新文化新思想弄得不伦不类,不中不西,不古不今,至今还是一锅糊涂粥。
对于20世纪的中国人来说,最需要解决的是国何以强民何以富民族何以自立于世界的问题,而不是灵魂的安顿问题。
国不强民不富民族不能自立,必将受他族的欺辱与蹂躏,灵魂又岂能得到安顿。日本一弹丸岛国,竟可在我中华大地横行八年之久。试问,在这样的局势里,灵魂怎能安静?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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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说,如果国得以强民得以富民族得以自立,历史走上正轨,社会发展得以正常,灵魂的安顿问题又何尝不可以得到某种程度的解决。
灵魂的安顿,既是内在的人生态度问题,又是外在环境作用的结果。而且,人生态度又绝非可以脱离外部环境而言之。诚然,中国古代有庄子的逍遥游,有颜子居陋室,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的安贫乐道,但须知,这样一种高境界的人生态度,实非一般百姓所能理解和接受。
庄子丧妻,鼓盆而歌,连他的朋友也看不惯。
再进一步说,即便像庄子、颜子这样心性修为的人,时处20世纪的今天,恐怕也难免灵魂骚动,心性分裂。
因之,对于20世纪有血性有良心有骨气有民族责任感的中国知识分子来说,断不能以“吾家旧物”之优秀者而沾沾自喜,更无需抱着救世主的愿望一心想着如何去超渡西方人。
我们首先需要解决的是自家问题,是如何从贫穷落后愚昧的状态中提升出来,而不是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思考如何驱散他人脸上的愁云。患有重病的人,如果不首先考虑自己如何将病医好,而是考虑他人身上蚊虫叮咬之痛痒,不能不说是一件滑稽可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