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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刀尖-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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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砌在猪圈的石墙里面的,总共有九只金元宝,十根金条,一块金砖。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我们正愁没钱去买武器,谁想到父亲早给我们准备好了。二哥拿起一只金元宝,痴痴地端详一会,突然对着金元宝叫了一声爹,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想收手但收不住,看来这就是我们冯家人的命。爹,当年你被恶人逼上绝路,靠自己打的刀子斧头去闯江湖,今天那些玩意顶不了用了,我要靠这些玩意去换最先进的武器。”

有了这些宝贝,二哥的心思更大了,他决定去上海买一批枪弹,拉一伙人马,组织一支铲鬼队。第一个队员就是我,我领受了我们铲鬼队的第一项任务:进城去找杜公子买枪弹。要不是罗叔叔及时来看望我们,真不知我会有什么下场。事后我们才知道,杜公子那时已经在替鬼子偷偷做事情,我若去找他买枪弹,无异于飞蛾投火。

第三章

1

罗总编穿着乡下人的土布衣裳,挎着一只布袋,几乎就在我出门前一刻钟,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看我整装待发的样子,问我要去哪里。我说:“上海。”他问:“去上海干吗?”这问那问,我们说了实话。他听了十分愕然,问:“这是谁的主意?二虎,是不是你的?”二哥承认了。罗叔叔听了很生气,严肃地批评他一通,然后开导他说:“二虎,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做法我绝不赞同。三十多年前你父亲可以拉一支人马去闯他的世界,但如今时代变了,你要闯的‘江湖’也变了,鬼子有庞大的组织,武器精良,人员众多,你拉的队伍再大也是杯水车薪。”

二哥说:“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忍着,可我们忍无可忍啊!”

罗叔叔说:“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来复仇。”

二哥问:“什么方式?”

罗叔叔说:“革命,参加革命。”

二哥问:“怎么革命?跟谁革命?”

罗叔叔其实是有备而来的,他从衣服的夹层里抽出一面红色的旗帜,认真地铺展在桌上,对我们一字一顿地说:“跟着它!”这是一面中国工农红军军旗,但二哥哪里认识,问:“这是什么?”罗叔叔笑了,“你连这都不知道,这说明我的宣传工作没做好,这是中国工农红军的军旗,也是中国共产党的党旗。”

“罗叔叔,你是共产党吗?”我们都问。

“是的,我是中国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成员。”罗叔叔第一次对我们公开他的秘密身份。

尽管家里早有这种猜测:罗叔叔是共产党,但是真的被他本人这么活脱脱证实在眼前时,我们还是倍感震惊。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我们没有表态,而罗总编心里似乎有的是说服我们的底气。这件事就像一个急于想出嫁的姑娘遇到了求爱者,结局是笃定的。就这样,当天下午,我们进了山,去了墓地,当着父母亲的英灵,举行了庄严的入党仪式。最后,罗叔叔对我们说:“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战友情比兄弟情还要深,深就深在今后我们要生死与共,志同道合,为一个主义——英特耐尔——同呼吸,心连心,共命运。来,现在我们一起把手放在一起,你们跟着我说,共产党万岁!中国万岁!日寇必败!中国必胜!”

我清晰记得,这一天是1938年6月20日。

一个月后,我们三人先后回到上海,参加了第一次党组织活动:长江七组的成立仪式。会议是在赵叔叔的轮船上开的,与会的有罗叔叔、赵叔叔、郭阿姨,我们兄妹三人,另有罗叔叔的司机,共七人。今后我们就是一个小组,罗叔叔是组长,赵叔叔和二哥是副组长。在这个会上,二哥把他从老家猪圈里挖出来的宝贝:九只金元宝,十根金条和一块金砖,作为党费交给了组织。罗叔叔问我和阿牛哥的意见,我们也表示同意后,罗叔叔拿出一只金元宝,对我说:“这一只你留着,是你父亲给你的嫁妆。”我不要。罗叔叔和大家都执意要我收下,就收下了。然后罗叔叔又拿出两根金条交代二哥,让他去开办一个公司。二哥是有做生意天赋的,以后他就是靠这两根金条启动做生意,当了大老板。

阿牛哥留在船上,做了赵叔叔的帮工,我呢,罗叔叔把我安排去了一所中学当老师。我们基本上隔十天聚一下,再次见面时,我和二哥、阿牛哥都没有一下互相认出来,因为我们都是全新的身份,异样的穿着:阿牛哥是船夫的打扮,赤膊,折腰长短裤,一块脏毛巾搭在肩头,像煞一个船工;二哥蓄了人中一字胡,西装革履,扎领带,戴着金戒指,俨然一个阔老板;我扎着一根独辫子,穿着蓝印花布斜襟衫,朴素的样子像个刚进城的乡村姑娘。这次见面,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二哥给阿牛哥搞来了一支英国造的小口径步枪,据说射程有五六百米远。大约过了一个多月,二哥又带来了一支长枪,这是一支改造过的狙击步枪,德国出产,配有瞄准镜的。就在这次会上,罗叔叔第一次给阿牛哥下达任务——暗杀二哥曾经的好友杜公子!

2

杜公子确实该死!他居然公开投靠日本人,当了中日友邦会会长,这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货色,名为友邦,实际上是日本特务机构,专门在民间收集抗日力量的情报,是笑里藏刀的下三滥角色。但二哥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跟杜公子故有的交情,不同意罗叔叔的这个决定。他说:“都是出手,与其杀他不如杀一个鬼子。”罗叔叔说:“鬼子那么多杀哪一个?”二哥说:“宪兵队哪个头目都可以。”罗叔叔说:“鬼子头目不是那么好杀的,出门汽车,下车有护卫。这是阿牛第一次行动,不要挑难的,先拣个好上手的活为好,以后可以增加信心。”二哥说:“那么让阿牛说说看,杀谁容易,我敢说阿牛一定会觉得还是去我家杀鬼子容易。”罗叔叔笑了,“你呀,我看还是想搞个人复仇。”二哥说:“不是的。”罗叔叔依然面带笑容,说:“莫非是跟杜公子的交情在起作用?”二哥说:“这怎么可能。”罗叔叔说:“确实,不能念旧情。你是最知道的,什么杜公子,他本姓李,为了攀附杜家势力才自称杜公子,今天又攀附鬼佬,这种人是最没有骨头的,有奶便是娘,最该死的,你今后在感情上一定要跟他一刀两断,视他为敌人。”二哥说:“这我知道,我心里早跟他绝交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妈的,我真是瞎了眼,跟他交了朋友。”罗叔叔说:“嗯,你怎么冒粗口了,你现在是大老板,要学着点文明礼貌。”二哥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认真地从身上摸出一根缠了红丝线的牛皮筋,套在手腕上,说:“我晚上回去罚跪半个小时。”

这根牛皮筋是我给他准备的。我还给他准备了一个心字形胸佩,里面夹着父母亲的头像。为了改掉他的坏脾气和鲁莽粗暴的行事作风,我跟二哥约定,只要他犯一次错,比如说粗话、冲动发气、违反组织纪律等,他就在手腕上戴一根牛皮筋告诫自己,晚上回家要打开胸佩,对着父母亲的照片罚跪。二哥后来真的变了一个人,就是从这么一点一滴做起,重新做人的。

二哥接着说:“不过我要申明一下,我反对去杀杜公子,或者说李走狗吧,可不是因为念旧情,而是我真的觉得去我家杀鬼子更容易,为什么?因为阿牛熟悉那儿的地形和机关,我家后院有个暗道,直通河道,我估计鬼子现在肯定还没有发觉这个暗道,阿牛从那儿进去、出来,绝对安全。”罗叔叔问阿牛:“是吗?你也这么想吗?”阿牛说是的。罗叔叔问他:“可是你想过了没有,你得手以后敌人会怎么想?谁知道暗道?他们住在里面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知道?敌人因此马上会猜到,是你老二又回来了。”

这一下把二哥说服了。

罗叔叔接着说道:“为什么我说杀杜公子容易,因为他现在还没有被人杀的意识,经常一个人在外面窜,我们很容易掌握他的行踪,挑选一个绝杀的机会。”

确实如此,后来阿牛哥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他躲在两百米外的一栋废弃的居民楼上,把杜公子当街打死在东洋百货大楼前,神不知,鬼不觉。这是阿牛第一次出手,枪法神准,干脆利落,为他以后做一个出色的狙击手开了一个绝佳的好头。在随后的半年多时间里,阿牛多次应命出击,任务有大有小,无一失手,每一次都出色、安全地完成了组织上交给的任务,让我们小组在党内名声大噪,据说重庆和延安都知道有我们这个小组。

做地下工作犹如潜于水中,一有机会总想上岸喘口气。这年春节,我们是回乡下去过的。我们是四个人:我、二哥、阿牛哥和罗叔叔。

罗叔叔出事了,感情出了问题,年轻的夫人离开了他,外面都认为是两人年纪相差太大的原因。其实不是的,是信仰的原因,她对共产党没有好感,以前罗叔叔一直对她瞒着自己的身份,后来不知怎么知道了,她接受不了。她没有这么高的政治觉悟,要求罗叔叔在她和信仰之间作选择,罗叔叔没有选择她,春节前两人正式分了手。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我们叫罗叔叔一起跟我们回乡下过年,他也高兴地答应了。作为父亲的老朋友,我们对罗叔叔本来就有一份很深的感情,现在又是我们信仰的领路人、小组的领导,我们对他的感情更深了。就我个人而言,我后来心里一直把罗叔叔当作父亲看待的:虽然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

我们到乡下的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八,正好是阿牛哥的生日。一大早,二哥在早饭桌上就嚷道:“今天我们要好好给阿牛过个生日,一个阿牛今天过的是二十四岁生日,二十四岁可是个大生日啊。再一个嘛,这半年来阿牛屡立功劳,为我们小组争了光,也为我们家添了荣誉。阿牛啊,听说你的事迹已经上了延安的报纸,毛主席都知道了,了不得啊。”我用玉米粉花了一个下午时间,给阿牛哥做了一个特大的金黄色的大蛋糕,二哥把擦枪油涂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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