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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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整天呆在医院的楼上不下楼的。”林婴婴问:“他在楼上干什么呢?”静子说:“我不知道,真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呢。”林婴婴说:“怎么可能?除非他是个幽灵。”静子莞尔一笑,“幽灵?他是个……残疾人,腿坏了。”我一听,怦然心动,这说明以前林婴婴跟我说的那些全是真的。
林婴婴还不满足,还在追问:“啊哟,静子姐姐,你可把我的好奇心挑逗起来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这么了得,腿都不会走路,你们却什么都要听他的。”静子看看我,对林婴婴说:“好了,林小姐,你不要问了,我已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看到静子为难的样子,我连忙插话打圆场:“就是,林秘书,你可别让我们静子园长犯错误了,有些好奇心你永远不可能满足的,静子也不一定都知道。”静子眉目间露出几许忧伤来,说:“真的,很多东西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说。”林婴婴笑着说:“尤其是关于这个大人物的事情?”静子安静地点了头。林婴婴说:“姐姐,那我就不多嘴了。”
后来,静子出去上洗手间,林婴婴趁机悄声对我说:“现在你该相信我说的吧,静子说的那个大人物就是我说的那个家伙,腾村,想‘温柔地’灭杀我们中国人的那个魔鬼。”我说:“但你也该听出来,静子其实并不知情。”她说:“这也不一定,我们不能完全听她说的。”我说:“我感觉她说的是真话。”她说:“光感觉不行,一定要确实无疑,这也是你下一步应该尽快了解的。”我有些冷淡,“还是你亲自去了解吧,现在你是两边都要求你去了解。”她说:“你还不跟我一样,我的同志!”我说:“谁是你的同志?”她说:“你就是我的同志,我心里早已经把你发展了。”我说:“你做梦,我不姓‘共’。”她说:“但我们都姓‘中国’。”我说:“这话你敢对革老去说吗?我希望你主动去说。”她说:“我干吗要跟他去说,我不信任他,我信任的是你。”我说:“是因为我没有揭发你吗?等着吧,我会的。”她说:“不,你不会,因为我们是同志,志向共同,信念共同。”我说:“行了,我不跟你扯这些,我要休息了,你走吧。”她笑道:“等静子回来再赶我走吧。”我不理她,闭了双眼。
第二天,我转回家休息,林婴婴又来看我,走的时候从随身的拎包里摸出一盒巧克力一样的东西,犹豫一会,突然把它塞入我的被窝,在我耳边说:“好吧,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这东西是我的上级让我转交给你的,我们都希望你能喜欢它,让它照亮你的人生。”我欲拿出来看,一边问:“是什么?”她连忙把它按住,不让我拿出被窝,说:“等我走了再看,保管好它,别让人看见。”我已经有所预感,这是什么东西,林婴婴走后陈姨来看我,我悄悄将它往被窝深处挪了挪,让它紧贴我的肚皮,不一会儿,冰凉的它和我的身体有一样的温度了。
陈姨走之后,我才把它从被窝里拿出来。这是一只很精致的方形铁盒,打开来看,里面表面上的确是一盒巧克力,但巧克力的塑料托子下却是一本《共产党宣言》。初见此书,我神经质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连忙关上盒子,将它重新塞进被窝里。过了一会,我又忍不住打开,却不是为了看书,而是寻找可能有的纸条。果然,书中夹有一张纸条。我把纸条捏在手心里,迟疑很久才展开来看:
这是一本阳光普照的书,每一个字都是一盏灯,一个小小太阳。我就是读了这本书后才明白了生命的意义,有了终生的信仰。我和我的组织衷心希望你喜爱这本书,早日加入我们的组织,你的生命将因此变得更加光辉、灿烂。
我看完,照例将它点燃,丢在烟缸里。很快,纸条化为灰烬,我的心也仿佛成了死灰。捧着书,一种盲目的不真实感包围着我,加入军统快十年,我一直把此书视为毒药、死敌,现在,这本书居然就在我的身边,还想钻到我心里去。我忍不住想打开来读一读,却又莫名地怕着什么,某个瞬间我甚至想点火把它烧掉。
不过,最终我还是把它收拾好,藏了起来。
第十章
1
一天上午,陈姨送达达去上学了,我还没起床,听到有人敲门。这么早,才七点多呢,是谁?我以为又是林婴婴,开门看,却是革灵,精心打扮过的样子,漂漂亮亮的。“怎么是你?”我很意外。革灵笑笑进来,问:“你以为是谁?”我说:“我以为是陈姨回来了。”她说:“陈姨怎么可能这么早回来。”确实,这会儿她学校都还没到呢,去了学校她还要去诊所搞卫生,不到十点钟回不来的。我问:“有什么事吗?”我想她这么早特地来一定有什么急事。革灵显出轻松的样子,说:“别神经过敏,没有什么事,我是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你。”我放下心,又生出问题:干吗来这么早,分明是想避开陈姨,跟我单独见面。看来,林婴婴还在给她灌毒。这么想着,我的心情陡然烦起来。我这次病完全是为两个女人闹的,她还来插一脚,分明是乱中添乱嘛,你们到底还要不要我活?想起来,这确实是我峥嵘岁月的一段荒唐经历,三个女人围着我转,加上一个古怪精灵的狐狸精(林婴婴),四个女人像四柱石墩子,给我架起一个火炉子,烧烤我,焖煮我。
我以为是陈姨告诉革灵我的病情的,结果她说是林婴婴。我问:“她去找你了?”革灵点头,说:“她也生病了。”我问怎么回事,原来昨天晚上林婴婴去诊所找她聊天(不是开会),临时上吐下泻,革老给她扎针,竟把她扎昏了过去。革灵说:“昨天晚上她都睡在我那儿的,现在都还在睡着呢。”我心里一笑,心想,她这会儿根本不可能在休息。最近,重庆对新四军在江南大肆扩展军力和地盘十分头痛,已经明确下令要出手阻止,要清除。林婴婴拿我当诱饵,骗取了革灵的信任,现在又用苦肉计把自己滞留在革灵房间里,这会儿她一定是在电报间里偷看秘密电文呢。
当时我真有种冲动,如果革灵敏感一点,及时挠挠我的痒痒,我也许就会把林婴婴的秘密身份大白于她。那样,我的历史就该重写了。我说:“革灵,我看你们现在打得火热啊。”她说:“谁,你说我跟谁打得火热?”我说:“林婴婴。”她说:“是,我跟她挺投缘的。”我问:“你觉得这正常吗?”她反问:“有什么不正常?”我说:“我也……说不上,我只是觉得……她对你好像有点过分的好。”她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是人投缘,多说几句私房话而已。”我干笑道:“说的不仅仅是私事吧。”她说:“那还能说什么,我们聊的机会也不多。要说好,我看她对你真是挺好的,一直在我父亲面前说你的好话。”我说:“她更在你面前说我的好话,说得天花乱坠的。”她说:“说你好还不行嘛。”我说:“问题是我没那么好,甚至我现在成了你父亲的头痛病。我知道,最近我有几件事是让你父亲,也许还包括你,不高兴的。”她问:“什么事?”我说:“比如说我同小颖的事,你父亲强烈反对,可是我……一意孤行,要娶她。”革灵说:“刘小颖不愿意跟你结婚,她都有这个觉悟,难道你没有?”我说:“难道组织非要把我和一个日本女人绑在一起,让我落下千古骂名?”她说:“谁骂你?这是工作,将来组织上还要给你邀功领赏呢。当然,组织上也不要求你必须要跟静子结婚,保持关系就可以了。”我有意气她:“保持什么关系?恋爱关系,还是肉体关系?”革灵备感意外,问我:“肉体关系?不至于吧,你们关系有那么深了?”我说:“行了,我累了,你走吧。”革灵关切地过来扶住我,说:“没事吧,我看你脸色确实很不好。”我故意挣脱了,说:“我犯的全是心病,四周的人没一个真正可以信任的。请转告你父亲,对共党下手不要太狠了,吓吓他们就行了,否则……搬石头要砸自己的脚。”
革灵惊愕,想反问,但我不给她机会,起身去开门,送客。
革灵怅然离去。
中午前,陈姨回来,我让她去把刘小颖叫来见我,为了想单独跟刘小颖说事,我交代她留在店里,管好山山。我有意把门虚掩着,上了床,再说跟革灵聊了一阵,也累了,想歇一会。没多久,刘小颖像个受了委屈的人一样,幽幽地进来,远远地站在我床前,问:“你怎么了?”我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阵抽搐,说:“你来,过来坐吧。”她向前挪了两步,依然远远地站着,像是怕我似的,又怯怯地问:“你怎么了?”我说:“还不是那天晚上,冻着了。”她问:“那天你怎么了?怎么……”我说:“过来坐嘛,叫你来就是要跟你说事,站那么远干吗?那天晚上的事……原谅我……我……冲动了……”她说:“别说了,除了工作,我们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我说:“问题是我们的事一直就没说,今天我必须要跟你好好说一说。”她说:“你下命令让我来就为了说这事?我不想听,这事情早过去了,不可能的,我也不需要。”我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可我需要!你过来坐下,听我说。”她依然站着不动,我说:“还要我下命令吗?那我命令你过来坐下,你站在那像什么话。”
刘小颖这才过来坐下,说:“我觉得……你让我感到陌生……”我说:“别说你,我自己都觉得不认识自己了。小颖,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说这事,是因为诊所的人找你谈过话,给了你压力,是不是?那么我问你,难道陈耀的遗嘱对你就没有压力吗?”她露出坚定的目光,说:“你误入歧途了,老金,这件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迈不过去的,你怎么还放不下?难道你就那么认死理?陈耀的死……和死前说的话,都是疯狂的行为,你没必要跟他一块儿疯。”我沉静下来,说:“我没疯,我恰恰是太清醒了。我已经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