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弈天下-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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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杀了慕容羽,很多人对苏渐的印象都有所改观;然而,他回来之后,便再也没有理会过军务,只是每日北望,偶尔喝酒,偶尔沉思。
过了不多的日子,京城来了特使。
特使带了陛下的旨意,无非是安抚的话,然后,召苏渐回京。
家里来了信。
苏焕的尸身已经回京,要安葬在城外的烈陵。而苏渐,则要回家。
回家啊。
苏渐手里的信纸在风里颤抖着,犹如蝶翼。
…………
和以往不一样,南萱不再出现在苏渐身边。
她和沈雪朔、柳寒鸦一起,比苏渐先一步,回京。
苏渐是一个人回去的。他没有带随从,没有带护卫,带了四匹马,马鞍里,都是酒。
他一路饮酒,从北门来到了南门,然后,在南门众将官的注视下,喝酒,离开。
来时,是两个人,萧索。
去时,是一个人,寂寞。
他的身影在马背上晃动,酒囊里,都是最烈的酒,辣的很,后劲足,一般的士兵,喝半囊,便足以醉了,然后大梦一场。
苏渐喝着,仿佛喝清水,脸色越来越白,没有一丝一毫的醉意。
他看着前方的路,看着那些依稀熟悉的野草、小溪,想着那个熟悉、却已经陌生的脸庞,默然。
他想醉一场,却,好生奇怪,无法醉去。
这一天,他喝得有点多,跑到了一处农田边上,大口大口地吐,吐出了黄水,还有血丝。
他看着那些血丝,想到了很多。慕容羽的血,尔岚的血,还有,那些恨。
“如果不是我会下棋,就不会去学什么破棋道,如果不是学了那什么破棋道,我就不会杀了你哥哥,如果不是你哥哥,你也不会走……可是,你为什么要怪我呢……”
他看着一匹马,那马的眼神很亮,有些同情,有些不解。
他看着马眼里的自己,突然间愤怒无比,高高地举起了手,用尽了全身力气,往马头打去!
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
那匹马不解地看着他,然后,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似乎是安慰,似乎是催促。
苏渐咧了咧嘴,没有哭。
…………
一个少年,骑马进了云京。
没有人阻止他,因为早有命令,如果一个酒气冲天的年轻人,骑着马,后面跟着几匹马,而且马鞍鞍囊里,是满满的酒囊,就让他进来。
他是守边第一功臣,靖远侯,奋威将军,苏渐。
苏渐坐在马上,晃晃悠悠地进了云京。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来到了白鹿书院。
他看着那高耸的书院院墙,想着,在那里,某处,尔岚为自己落的泪,然后默然离开。
然后苏渐回家。
他下了马,进入苏府,在苏焕的灵前上了香,沉默地听着苏无殇和苏辰询问,然后有口无心地说了几句,便在两人的注视下,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仍然是墨香四溢。
和苏渐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
仍然是有书,有画,有字帖。
仍然是一张空荡荡的床。
仍然,没有尔岚。
苏渐坐在床上,想了一会,然后睡了。
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
苏渐睁着血红的眼睛,在宫中内侍的带领下,去了皇宫。
苏渐没有在议事大殿里看到陛下,他是在那个书房里看到他的。仍然是那个老内侍在侍候,仿佛几个月前的那个暮春,在这里下过的棋。
皇帝陛下,姬无夜,这个国家掌握最大权力的男人,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却好像经过了几十年。
他看起来,很不好。
可是,他却觉得,苏渐比自己更不好。
“苏小子,陪朕下一盘。”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是有人说,帝王心术难测,其实,有什么难测?想要揣测帝王心思的,都有着目的。而在这里,在这棋秤前,他不过是一个喜欢下棋的中年人。
苏渐犹豫了一下,然后坐在棋盘的另一边。
“嗯,不知道你在边关,有没有荒于棋道啊?”
陛下落了白子,等待苏渐。
苏渐怔了一怔,拿起了黑子。
他看到黑子,然后想到了那七座山峰,黑色的山峰,他的意术,还有,七星。
想到了,慕容羽的死状,尔岚。
都怪我,为什么要学围棋?为什么要领悟什么破棋道?为什么要……
“陛下,我,已经,再也不下棋了。”
皇帝陛下惋惜地看着棋盘上孤零零的那一枚棋子,再看看和它一样,孤零零的苏渐,“唔”了一声。
他站起来,遗憾地说:“是吗,不下了啊。”
“嗯,不下了。”
皇帝陛下看着那个失落的年轻人,想到对方,不过是十八岁,终究,还只是一个年轻人而已。
窗外秋风起。
秋天,不仅仅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
苏渐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皇宫,心不在焉地走进了闹市。
这里,是云京。所以,这里比边塞热闹很多。苏渐看着那些普通人,突然很向往他们的生活。每天,起来,工作,晚上,睡觉。吃饭,恋爱,生活,相夫教子……
还有,可以快乐地下棋。
他们在笑,笑得肆无忌惮,笑得歇斯底里。
就在这时,前方乱了起来。
一辆失控的马车冲了过来。那匹马像是吃错了药,红着眼往前狂奔,掀翻了不知多少小摊,往苏渐冲来,而那马夫,早已不知所踪,想是早就已经被甩了下去。
眼看着,那匹马越来越近,没有丝毫减速的趋势。
苏渐皱眉,没来由的,这些天来的烦躁,变成一股子恶气,他猛然跳上马背,在马背上奋力锤击,发泄着不快,还有深刻无比的悲哀。
他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拳,只知道,那匹马最终还是死了。
人们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敬畏,而不是惊叹。
“那个人,是谁啊?”
“靖远侯啊……”
“好像是,好像是……”
马车斜在地上,坐在马车里的那人,迅速变得平静。
他掀开帘子,看着那个年轻人,眼里有些惊讶。
苏渐回头看他,只觉得眼熟,却不记得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叫沈彬,是大周的丞相。
第175章 相府之行()
苏焕已死,如今军权被皇帝陛下收回手中,下一个被赋予军权大印的,将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那个人,会是大周第一智将、征东将军魏无忌,还是陛下的心腹大将祁克朗,抑或是那个迅速窜升的、苏焕长子苏无殇?
不过,就目前形势而言,恐怕这军权大事,就算是皇帝陛下,也要顾及丞相的意见。云京里很多人猜测,这会不会是丞相派进一步掌握实权的一个大好机会?然而,从苏渐战死,直到今时今日,丞相大人都一直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对军权没有丝毫的兴趣。
这一点让人不安,特别是跟随着丞相、利益与其挂钩的丞相派的官员,更是有些急不可耐起来。然而,没有丞相的指示,这些人终究是不敢妄动。
这就是沈彬的可怕之处。皇帝陛下如何忌惮他,也无法夺走他的任何一丝权力;属下就算不满,也不会有任何人擅作主张。他的御下之道,隐隐然已经近乎霸道。
苏渐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从他的眼睛里,苏渐能感受到雄狮一样危险而冰冷的危险感。
沈彬定睛观瞧,突然哈哈一笑,说:“原来是靖远侯,真是神力惊人啊!”
苏渐没有兴致理会他,他的手上,还沾着些血水和马毛,黏糊糊,令他很是不舒服。他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洗洗手,然后一个人安静一会。
“靖远侯在边塞与小女同建奇功,诛杀叛逆,为那十万将士报了血海深仇,今日有幸相遇,不如去相府喝一杯如何?”
苏渐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望向那个中年人。
原来,他就是沈彬?
“有酒?”
沈彬笑道:“相府别的不多,美酒却足够一个人喝上十年的。美酒应当配英雄,今日,只待将军。”
……
苏渐是第一次来相府。
从立场上来说,苏渐在世人眼中,是苏焕的儿子,自然要和相府划清立场。但是苏渐没有拒绝沈彬的邀请。他并不缺地方喝酒,马上可以,酒馆里可以,家里可以,草地上可以……
只要有酒,就可以喝酒。
他坐在相府的后花园里,看着那些假山假水,怡然自得地倒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沈彬满面笑容地为他倒酒,说:“将军你年少有为,屡建奇功,实在是叫人羡慕,来,老夫敬你一杯。”
苏渐举了举杯子,然后喝掉。
沈彬丝毫不介意苏渐的冷漠,他深知这个少年将来必然会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如果能够拉拢,自然是最好,如果,他成为第二个苏焕,那么,就会麻烦很多。
他恨苏焕,恨他,是因为他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而对于苏焕的三个儿子,他曾经确实动过加害的念头。
可是,随着苏焕的死,沈彬开始觉得,仇恨这种事情,真的没什么意思。与其仇恨自己的敌人,不如拉拢自己的敌人,让他们能够为己所用。然而苏家长子和次子对他甚为提防,所以能拉拢的,也只有这个苏焕。
“听小女说,将军在北原屡诛强敌,修行日进千里,实在是可喜可贺。来,再喝一杯。”
“惭愧,令千金修为才是令我辈汗颜。”
和苏家长子次子不一样,苏渐的异样平静态度,却让沈彬有些意外。但是他毕竟是大周丞相,岂能在酒桌上冷场。
沈彬语重心长道:“苏将军为国捐躯,实在是令人叹息扼腕。将军却不可因此一蹶不振,须知,国家正值倾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