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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瞎子王传奇-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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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大汉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摸出两枚银角子,丢在桌上。

“王先生,命金明日一并付好了。”小诸葛连忙抓起银角子,欲还大汉。

“俺走了,明天见。”大汉一扬手,大踏步而去。

此时已近中午,太阳正大施淫威,烤得凉棚之下的人如入蒸笼一般。围观者所剩无几,那位先前被小诸葛略谈数语后晾在一旁的年轻后生,却仍然笃诚而待。

“小弟弟,劳你久等了。贫道这就与你细谈面相。”小诸葛将年轻后生的面貌细细端视一番,笑道:“你是一个自成家自立业,自己买马自己骑的命。爹娘虽然有根基有财产,应在你父辈手中,很难传到你手里。何以如此?因为你的印堂深陷、发际偏低,故难得祖业,需早到社会上经商。但你鼻准丰隆,中年必然大有发展,二十三四岁走运;边庭部位略嫌低些,所以这两年流年不太顺利。可对?”

后生点头道:“大致如此。”

“婚姻这上头,你是早谈恋爱早受痛苦,早娶妻子一定生离死别。”

“道长,我还未娶妻呢。”后生笑了起来。

“对,你尚未娶妻实在是明智的。但是,虽未讨妻子,恋爱却是谈过的,怕是有些失恋刺激吧?”

“也还没有。”后生言道。原来,他是一位心性甚高的青年,一时之间确实尚未遇有中意的姑娘。

好个小诸葛,虽然两番受挫,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当即又言道:“小弟弟,别着急,目前就有喜星发动。‘天喜星’已在东方出现,有个好姑娘正在等你,真所谓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请问道长,喜星究竟在何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得见呢?”那一颗年轻的心,显然已被激动起来。

“小弟弟,你是属虎的吧。”小诸葛从一开始替他测字,便已问清了对方的年龄,依此推断他的属相,自是容易,“你如果配二十四岁或二十五岁的姑娘,婚姻一定美满,因为她们属猪属狗,与你属虎的相配,前者有献身精神,愿意为你不倦地奉献一切;后者富于魅力,志诚可靠,善解人意,且头脑清醒,作事有条有理,正是你这位虎丈夫的好帮手。但是,你万不要去寻找与你同岁的姑娘,因为属虎的姑娘虽然活泼迷人,但性格倔强,两虎相争,家庭和睦自然无从谈起;你更不要去寻找二十二岁的姑娘,因为虎、牛性格相迕,对生活的看法往往不能一致。也不能去找比你小一、两岁的姑娘,因为属兔的姑娘虽然很容易被你这种虎丈夫所吸引,但久处之后会对你的性格不习惯,而你也不会欣赏她的内向的性格;属龙的姑娘则总要想方设法与你争夺家中的统治权,以致家庭中的矛盾不断,新婚后的和睦气氛很快便会荡然无存。今天替你说出那位姑娘的年龄、模样所处方向,但是贫道要向你讨一杯喜酒吃,你可愿意?”

“你谈吧,好讲。”后生笑应道。

不料,老谋深算的小诸葛却又轻轻荡开后生关心的实质问题,以故弄玄虚的手法,直入他所关心的实质问题:“小弟弟,凭你的面相,再过三五年,没有三十元钱我不相;今天特别交你这个朋友,给你细谈终身,在相馆里,照定价要十元钱,对折计算,收五元如何?”

“五元?太贵了吧?”后生一摸口袋,“道长,我身边只有这三块银洋,我倾囊求教,谈不谈由你。”

说罢,果真掏也三块龙洋,扔在桌子上。

“好,好,你这个朋友,我今天算是交定了。”小诸葛见再无油水可榨,当即笑着将这三块龙洋叠在桌子一角,笑道。

“时候不早了,道长请直说吧。”后生操着浓重的浦东口音,颇有些躁急。也难怪他,在烈日之下,已经足足等候了两个小时,背心处,汗水已经透过他那件薄薄的丝绸长衫,濡湿了一大块。

“这位大小姐,家住浦东正南方,比你小四岁,今年十七岁,瓜子脸,柳叶眉,大眼睛,热情愉快,朝气蓬勃。对你来说,这位姑娘乃是最理想的配偶。她很注重实际,不会过分沉溺于家庭生活,说合过门之后会全心全意帮助你的事业成功。”

说到这里,小诸葛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后生的后脑骨,又让后生张开嘴巴,看了看他的牙齿,然后坐了下去,闭目凝神有顷,这才缓缓言道:“你这个对象,如果上半年来,下半年好;下半年来,开春必好。注定有两个儿子:大儿主富,二儿主贵。”

大谈了一通“喜星”之后,小诸葛又转入到后生的一生前途之上。只见他一边在后生的脸面上指指点点,一边唾沫飞扬地言道:“小兄弟呀,你娶妻生子之后,二十六、二十七才得逐步开展,二十八至四十八,从印堂、眉、眼、鼻格局来看,应主二十年鸿运,买田造屋,名利双收。四十九、五十兰台,廷尉略有微疵,须注意得中防失。五十一走人中,直至六十一老运享通,晚年享福,寿元六十三,还可以修心补相,积德延年。”

说到此处,自然该收场了。不料小诸葛又是话锋一扫,翘出一条大尾巴:“小兄弟,喜星发动之后希望将小姑娘的八字送来合合婚,贫道一定负责到底。今天我们交了朋友,也是有缘。闲来无事的时候,请常来贫道的馆内谈谈。”

说罢,一拱手。袁珊看在眼里,心里不禁喝彩:好一个小诸葛,命相的技巧未必如何,这勾人的手段却着实高明。

“师兄,腹中已在演唱空城计了,我们回去吧。”方玄听到这里,心知小诸葛的这一台戏已经唱尽,便拉了拉袁珊的衣袖,退出场外。

回到住处,吴妈早已将饭菜晾好,坐在椅子里等急了。

“两位少爷,这么热的天,你们真好兴致呀,这么晚才回来。”吴妈见两人汗流满面的样子,连忙去打了一盆凉水,“快洗一把脸,吃完饭,好好睡一觉。”

她把这两位年轻后生,当做了自己的小辈一般看待。

“吴妈,你太好了。”方玄虽然看不清吴妈的脸,但从她那充满情感的、欢愉的话语中,感觉到吴妈的脸上一定堆满了母亲般的慈爱的笑。

位于南市区的老城隍庙是上海滩上历史最悠久、地盘最大、知名度最高的游乐场所。众多的威灵显赫的泥塑木雕菩萨神像,引诱着一批又一批善男信女,参神拜佛,祈求保佑,甚至祈望众神将他们从受苦受难的尘世中得到超拔。贫苦的希望富有,富有的希望长寿;人的欲望无止境,虚幻的神灵也便在人们的心目中具有永久不衰的诱惑力。毫无疑问,这些对泥菩萨顶礼膜拜的人们,对于命相占卜,也同样具有高度的信任感。于是,在城隍庙大殿后身,沿环西桥豫园路一条狭长的走廊中,云集了大批命相术士,他们各树一帜,争名斗技。

袁珊携同师弟方玄来到了这一个全上海命相术士最为集中的场所。

这里的景象,与前几天在跑马厅竹篱外所见所闻迥然不同。摆地摊,搭小篷者个个大喊大叫、自吹自擂,惟恐围观者寡。云集在这条又狭又长的直廊里的许多相士,个个道貌岸然,手摇折扇,正襟危坐在宽约二尺的简易木棚内,静候顾客光临。这宽度仅能容纳一人出入的木棚,明显地表示着相士只希望也只容许一位顾客进入其内。一俟顾客进入棚内,相士便软言细语,为其测字、看相、占卦、算命。时间往往不长,三五分钟七八分钟,便做完一笔生意。所收润金虽然只有一角二角,然而这里有的是顾客,一个刚刚走出木棚,另一位顾客便已入内。这时所有的相士,似乎都在贯彻薄利广卖的方针。

总之,这里的相士文绉绉,静悄悄。

然而,人类的生存斗争是无处不有的。静寂之中仍然蕴藏着激烈的竞争。每一个木棚外侧,各有一杆挑出,飘扬着一块块白底蓝字、黄底黑字等五花八门的小旗子,上面定着棚主的道号、雅称。也有几个木棚,干脆拉一横幅,挂在仅有二尽来宽的棚口上方。

字是绝对的好。有雄浑有力的颜体,有清俊端庄的柳体,也有龙飞凤舞耐人捉摸的各式行草,或者古朴遒劲的隶书、小彖……乍一看,如临书法大赛的现场。

招牌幌子上面反映出来的激烈竞争,当然不仅表现在字体的优、劣;上面书写的名号响亮与否,才是其关键所在。

有故示谦卑藏智于拙的道号:“小落拓”、“沙不器”、“真糊涂”“布衣士”……也有写

真名以示其威的;还有以怪取胜引诱顾客的。

在一个棚里,一位肥头胖脑身披袈裟手搓念珠的中年和尚,正为一位老太太占卜。他的棚口外侧,斜挑出的那块招牌上赫然大书“花和尚”三字,特别引人注目。

袁珊将这些名号一一念与师弟听。方玄默然将它们记在心里。他知道,这些同行,便是他们以后在上海滩上的竞争对手。当听到“花和尚”这一名号时,他忍俊不住笑道:“真亏他挂得出这块牌子!师兄他的生意如何?”

“还算不错。正在替一位老太太占卜,棚口处还有两位顾客等候着呢!”

如在动物园里观赏动物一般,师兄弟俩从一个一个棚子前面走过去,时走时停,低谈浅笑,逐一议论。但见棚子里的相士,有男有女,有胖有瘦,有俊有丑;既有道士、和尚,也有儒生、“博士”。

有几位生意特别好的棚子,顾客排成了队,也有棚口冷落,端坐良久无人问津者。生意好的相士,神采飞扬;生意不好甚至没有生意可做的相士,神情尴尬、沮丧。

游览罢老城隍庙,师兄弟俩又去虹口的夏海庙。

这里也是命相术士云集的所在,东一簇西一摊,既有高声吹嘘摆噱头的,也有运用变戏法的技巧默默无声引诱顾客的。

听得一处传出一阵母鸡的“咯咯”叫唤声,袁珊便携住方玄踱将过去。

“师弟,是‘嘴子金’,终于碰到了!”袁珊看得真切,便附在方玄耳伴低声言道。语气之中不无惊喜。

待走近前去一瞧,但见一位年近而立,面目清瘦、身穿一领青布长衫的算命先生正操着扬州话,向一位顾客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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