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偷天-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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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安摊开用来包着金铤的纸团,看见上面的潦草字迹——不白听你的故事,十七。
“是那个疯丫头吧?出手好阔绰!早知道她这么大方,该对她客气点的。”步安又惊又喜,咧着嘴道:“十七,难道她叫十七,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素素伸手在金子上摸了摸,像是怕碰坏了它似的迅速缩回手去,好奇道:“公子,这个值好多银子吧?”
步安一边穿戴,一边说:“那当然!说不定能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这疯丫头原来是个贵人啊!”
他没有说错,这锭足十两的金铤,按照越州市面上一对十一的金银对价,价值整整一百一十两银子,足够拿来启动他的鬼捕生意。
步安之前觉得不好问这丫头要钱,是把她当成了余家的千金,觉得这样做有失骨气,好像坐定了吃软饭的赘婿身份,现在误会既然已经消除,他花起这锭金子,便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这可能名叫“十七”的小丫头,无意中帮了他的大忙,步安就在心里暗暗记了一笔,想着往后有机会也还她一个人情。
五月初九这天开始,步安就和邓小闲两人去衙门走动,打点各种关系。
有钱能使鬼推磨,次日他俩便拿到了那张“权理越州镇恶司”的公文,上头除了大红印章外,还有一个数字七,意思是说,这是越州城里第七支鬼捕队伍,简称鬼捕七司。
前前后后,为了弄到这张鬼引,步安已经花进去八十两银子,这还只是个首付,往后每个月都要按时缴纳五十两银子的例钱,等于是每月扔进去一套房!
无论如何,隆兴二年五月初十,也就是五月头上邪月九阳的最后一天,越州鬼捕七司的草台班子,在南城闹市角落,邓小闲租住的那间瓦房里,搭了起来。
邓小闲毕竟机灵,知道这支足有一半成员都身有残疾的队伍里,自己身上的担子太重,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软磨硬泡地,把洛轻亭给骗了过来。
至此,鬼捕七司也算是凑齐了咒、符、阵和风水四位道修,走出去至少也有模有样了。
这天傍晚,四位道修加上步安、素素,凑在屋子里商讨着该怎么配合,才能发挥出这支队伍的最大潜力,聊兴正浓的时候,洛轻亭突然来了一句:“说这么多,没有生意上门,不都是白搭?”
几人顿时安静下来,大眼瞪小眼,觉得这洛姑娘真是扫兴,瞎说什么大实话。
很显然,这支刚刚拼凑起来的鬼捕队伍,要名气没名气,要实力也没实力,要排场……一共四个正经干活儿的,就有两个残障人士,哪有什么排场可言。
这些还都不是问题——步安完全可以在自己往后的说书生涯中,以植入软广告的方式宣传这支队伍——问题在于,过了这一晚就是邪月九阴了,这会儿每耽误一天,都是在浪费银子,也浪费步安的蹭鬼机会。
就在大伙儿一言不发,气氛渐渐沉闷下来的时候,步安作为鬼捕七司的资方,名义上的狗头军师,实际上的控股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大手一挥道:
“不要把眼光局限在越州嘛!依我看,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步安虽然是出钱的那个,但在这支队伍里的威信还没有建立起来,尤其是洛轻亭,不把他这“司长”当干部。
她一听到这个提议,下意识就摇头否定。
步安便解释说:“不是真要离开越州去乡下发展,而是先去乡间积攒些经验和名声,往后还要回来的嘛!”
邓小闲也帮腔道:“明日就是九阴之始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城去试试,过了这一旬,邪月下了山便回城!”
洛轻亭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就不再坚持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刚刚成立的越州鬼捕七司,便一个个背着大包小包,像一支送戏下乡的戏班子似的,走出越州城,下乡捉鬼去了。
几天下来,他们在越州乡下也做了不少捉鬼买卖,奈何东家都太寒酸,没能挣到多少银子,但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诓来了一个新成员:一个十七八岁,面阔口方,一脸老实的野和尚。
和尚法号惠圆,自称是江宁府栖霞寺的僧人,云游路过越州,帮人驱鬼来换些盘缠,正好被步安一行撞上。
鬼捕七司作为一支花了好多银子才被官方承认的有证捉鬼队,当然见不得他这样无证经营、扰乱市场,以“扭送官府”为要挟,把这和尚留了下来,想要招揽他。
一路上惠圆和尚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贫僧无心之过,几位施主还是放我走吧。”
洛轻亭听得耳朵生茧,便威胁道:“管你有心无心,犯了王法,便要吃官司。邓小闲,你来跟他说说,给关在越州府衙的牢房里,是个什么滋味。”
邓小闲故作高深地问惠圆:“你猜我今年多大?”
惠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仔细看了一会儿邓小闲的脸,才答道:“施主大约二十七八。”
邓小闲一挥手道:“错了!我今年才十六。”指着步安道:“比他岁数还小!”
惠圆和尚微微摇头,一脸诚恳地感慨道:“施主少年老成。”
“老成你个鬼!”邓小闲冷哼道:“我是在府衙牢房里被关了十来天,给折磨成这个样子的!”
惠圆惊道:“这牢房怎地如此催命?!”
洛轻亭瞪了他一眼道:“你在越州地面捉鬼没事,可捉鬼还拿钱就不行,送到府衙去过过堂,起码得关一年,只怕进去一个小沙弥,出来就七老八十了!”
惠圆憨笑道:“女施主说错了,小僧不是沙弥,是比丘僧;再说小僧的缘法是神境通,不怕牢狱之苦的。”
邓小闲见这和尚竟然是比丘僧,也就是修行到了佛宗入门三境“戒、定、慧”中的第二层境界,“入定”之境,便更加不肯放他走了,威胁道:“你就算再能挨打!不给你饭吃,你也熬得住吗?”
惠圆听到要饿肚子,立刻泄了气。
步安见这和尚傻乎乎的,也不好意思太过为难他,简单讲了个条件,让他留在鬼捕七司帮三个月忙,管吃管住,三个月后放他走,保证不去报官。
和尚顿时觉得,一行人中间,属这个书生最好说话,是个大善人。
第四十七章 原来反者道之动()
下乡这些天,每晚都有捉鬼生意,虽说都是恶鬼一两个,小鬼六七条,鬼气有限,可步安的蹭鬼修行毕竟没有停滞不前。
他费尽心力搞这么一支鬼捕队伍出来,是为了蹭鬼方便,而不是为了挣钱,但假如总是挣不到钱,也要出问题。
队伍才拉起来没几天,步安就感觉到了压力,这些修行者都像小市民似的,嘴里不明说,不经意间可是老在打听着进账呢。
洛轻亭表面上是看着邓小闲的面子来的,可步安清楚得很,她从公孙庞那里跳槽过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小老头太抠门。
为期九天的下乡捉鬼之旅,确实也跟送戏下乡没有多少差别,白天赶路顺便打听生意,晚上由东家招待着吃喝再搭台捉鬼。
张瞎子除了比厨子磨蹭一些外,似乎不比那个啰里啰嗦的胖子逊色。
一天傍晚捉鬼前,素素早早就躲进了东家安排的住处,步安坐在长凳上,看着张瞎子背着手来回转悠,终于忍不住问邓小闲,为什么每次都要先看风水。
邓小闲解释说,这就好比是行军打仗前,先要放出斥候查探地形和敌军动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洛轻亭轻轻哼了一声,说起了大实话:“修风水玄的,十个里头有九个是假的!”
步安好奇道:“那真的又是什么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张瞎子离得很远,谁知道这瞎子耳朵特别好使,远远地吼了一声:“我就是那个真的!”
惠圆和尚闭着眼睛坐在一旁,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小半个时辰,这时忽然睁开眼睛。
“我好像在《道德经》上读到过‘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又说‘弱者道之用’,这样看来,张、游二位施主各有眼疾腿疾,都是修道的人才。”
邓小闲等人虽然全是道修,但并不穿着道服,也不在道观出家(或者已经被被赶出来了),因此惠圆一律称他们为施主。
步安瞥了惠圆一眼,心想这和尚不是在入定吗,怎么大家说点什么,他全能听见?这么不专心的吗?
游平挠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哪有”,这个和步安年纪相仿的瘸腿乞儿,仍旧穿得破破烂烂,平常也不怎么爱说话,似乎天生内向。一个闷葫芦走街串巷地行乞,还真难为他了。
洛轻亭笑了笑说道:“道之用不清楚,不过,反者道之动,这里倒是有一个……”
邓小闲突然起身,笑着问惠圆:“和尚!你不好好念佛经,读《道德经》干什么?”
惠圆憨笑道:“师父说过,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邓小闲走去他身边坐下,嬉皮笑脸道:“来来来,你告诉我,都读过哪些书?《黄帝内经》读过没有?”
步安见他故意岔开话题,不让洛轻亭说下去,便好奇道:“什么是反者道之动?”
爱读书的惠圆解释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至正则奇,至善则恶;乐极而哭,悲极而笑……”
洛轻亭一边听着惠圆的解释,一边朝步安挑了挑眉,又瞥了一眼邓小闲,意思是让步安看看邓小闲。
步安想起邓小闲说过,他六岁那年在祖母的灵堂里大笑不止,才把他父亲气死的,这时听见“悲极而笑”这四个字,就隐约猜到了洛轻亭的意思。
没等他再问,洛轻亭已经指着邓小闲说:“十几年前,有位道长路过青莲观,说这家伙是世上罕有的天生‘道之动’,要收他为徒……”
邓小闲摆手道:“一个江湖骗子而已,这种把戏你也信?”
洛轻亭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