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颜血-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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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纳和陆蕙芷没什么交情,也知道这个小姑不好说话,于是给顾燚打眼色,并比划了一枝步摇的手势。
顾燚眼前一亮,会意的笑道:“小姑,我昨晚见你的案上有一副酒令,挺清奇的,不如拿出来杀杀那杨彦之的嚣张劲吧。
陆蕙芷淡淡道:”杨彦之去郯城赴任本就步步艰险,又何苦为难于他。“
顾燚道:”不是我们要为难他,而是他得罪了祖言兄,若是今次不挽回面子,他日杨彦之死在了淮北,又如何找回来?小姑,你就勉为其难吧。“
陆蕙芷那薄纱后的眼眸现出了一丝不悦之色,索性闭嘴不言。
陆纳暗感不快,正要劝说,边上却有一人唤道:“又有人来了!“
第103章 吴中幽兰()
两辆牛车一先一后,在杨彦队前停了下来,居然是卞壸和温峤,各自施施然下车。
杨彦顿时大喜,这可是大佬啊,一来还是两位,尽管这两位都是不入主流的大佬,卞壸尚儒,是皇权的死忠,政治理念近似于荀崧,虽然也属于青徐侨门,却被王葛之流排斥,而温峤虽然好清谈,却在江东没有根基,被归类为二流名士,在政治上也无从施展抱负,可是他哪管那么多,有大佬相送,这就是面子啊。
“彦之见过卞公、温公!”
杨彦恭身施礼。
“呃?”
卞壸一怔,这小子前一阵还一口一个杨某,今天倒是懂得礼敬先贤了啊!
“哼!”
卞壸又哼一声:“老夫前来,只为提醒你莫要过早死在郯城,老夫还想看看你那收割之道究为何物!”
杨彦苦笑道:“卞公倒是个实诚人,杨某受教了。”
什么叫前恭后倨?
卞壸狠狠一眼瞪了过去。
温峤捋须,指着杨彦笑道:“你这郎君,明明身份低,本该谦虚受教,却偏偏口齿不饶人,你让台省诸公如何待你?老夫本是料你影孤形单,无人相送,念你好歹也是朝庭所遣,故勉来为你张张目,不意竟有望之前来,呵呵“
这个呵呵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早知道卞壸会来,他就不来了。
卞壸哼道:“老夫可不是专为他送行,而是叮嘱别死的太早!”
这两个老家伙,一口一个不是来送你的,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无非是鸭子死了嘴硬而己,主要还是杨彦的身份太低,怕被人说闲话。
杨彦也明白,在心里感激的同时,只能尴尬的陪着笑。
“小郎君!”
这时,又有一辆牛车驶了过来。
“哦?竟是道玄?”
卞壸讶道。
温峤也问道:“道玄此来可是为相送杨郎?”
没错,这正是荀邃!
要说卞壸和温峤送别杨彦,至少在朝堂上为杨彦张过目,情有可缘,可是荀邃为何会来?
包括杨彦在内,众人望向了荀灌,荀灌摇了摇头,这个族叔一直和自家父亲势如水火,她也搞不清原委,不过出于礼节,仍是拱手道:“见过族叔!”
荀邃伸手指着荀灌,惋惜的看着,许久才叹道:“好好一个俊俏的娘子,被景猷老儿糟蹋了啊!“
“唔!”
众人纷纷捂住嘴,差出笑出声来,在荀邃嘴里,糟蹋就是养残的意思。
荀灌顿时俏面一沉,哼道:“族叔也是一方名士,何必背后诋人,家君正在府中,族叔若是对家君不满,可登门面谒!”
荀邃摆了摆手:”老夫不与你这小娘子计较,今日前来,也非是为小郎君送行,就是追问于他,为何唤景猷老儿为荀公,独称老夫道玄公耶?莫非老夫不姓荀,不是出身颍川荀氏?“
”这“
杨彦无语的看着荀邃,很明显,这小老儿怨念挺深的啊。
荀邃又道:”小郎君此去郯城,志气可嘉,却凶多吉少,是以老夫追来问个明白,小郎君何至于厚此薄彼?免得你客死异乡,无从辩白。“
不仅仅是杨彦无语,每个人都无语了,人家和你有什么交情?你是为杨彦在朝堂张目,还是筹备了兵马粮草,或是与荀崧的女儿共过患难?
不过杨彦可不能这样作答,虽然荀邃与荀崧不对路,却总是姓荀,如此自己不尊重荀邃,鬼知道荀崧会怎么想,于是拱手道:“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
荀邃立时膛目结舌。
这段话,是他的老祖宗荀聊所言,意思是天为自然,宇宙并非神造,而是万物自身运动的结果,由此引申,为何称荀崧为荀公独呼你为道玄公,你不该问我,应该从你自身找原因。
这可是让荀邃气闷难当,如果杨彦引用别人的话,或者另出枢机,发表自己的见解,他都有自信驳之,唯独此言乃他家祖宗所发,无论对错,如何辩驳?
其余各人也是眼神一亮,纷纷看着荀邃,一副兴灾乐祸的模样,即便是对面以纱笼罩面的陆蕙芷,都透过覆面的经纱暗暗打量着杨彦。
以此回复荀邃,首要是博学,其次有急智,两样缺一不可,暗合以汝之矛,攻汝之盾的神韵,一句话把荀邃堵死,陆蕙芷曾听过杨彦做的曲子,乍一听较为粗鄙,不如吴音颇多雕凿,可是随着自己弹来,却是愈发的觉得韵味无穷。
许久,荀邃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杨彦道:“你这小郎君,倒是奸滑!‘
杨彦施礼笑道:“多谢道玄公美言,也多谢道玄公与诸公相送,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彦之就此别过,他日返建康再一一答谢。“
”慢着!“
一听杨彦要走,周琳也顾不得陆蕙芷还没答应去为难杨彦了,自作主张道:”我吴中有一幽兰,偶得酒令一副,今请你对之,若是对不上来,只须你向祖言兄执手认错即可。“
杨彦哈哈大笑道:”你与陆郎纠众咒骂于我,我还未与你理会,你倒是纠缠不休了,你吴中幽兰关我鸟事,闺室清闲编排词句自以为雅,实是无聊之极,我为何要对,我若离开,你能奈我何?“
”你“
周琳语塞,脸胀的通红。
是啊,杨彦之要走,他能奈杨彦之何?换句话说,如果强行阻路,迟滞方伯上任,这可是大罪,哪怕杨彦把他斩了周家还无处说理。
一时之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顾燚却是嘀咕道:“小姑,你看这人狂的,连你都骂上了,你不杀杀他威风还真以为我们吴中无人呢!“
陆蕙芷也有些不快,倒是现出了迟疑之色。
顾燚一看,立刻站起来道:”杨彦之,休要猖狂,今我以女流之身请你行令,听好,笔花落地无声,抬头见管仲,管仲问鲍叔,如何不种竹?鲍叔曰:只须三两根,清风自然足!“
杨彦看了过去,这个小娘子,大概十二三岁,姿色是有的,却满脸得色,目含挑恤,不禁探着脑袋揉了揉眼睛,才哈哈大笑:“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我道是不识幽兰,抑或吴中幽兰另有所属?“
荀灌扑哧一笑,美目中现出了嗔怪之色。
杨彦这话的意思就是,我tmd不会是把别花认作了兰花吧?还是你们吴中的兰花不是我所认识的兰花。
”你“
果然,顾燚俏面血红,羞怒交加,猛一跺脚:“杨彦之,我我自然算不得吴中幽兰,幽兰另有所指,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到底能不能对,不能对趁早认输!”
第104章 杨彦之请()
杨彦这面,人人俱都沉吟,荀邃、温峤、卞壸百思不得其意,这几句看似毫无关联,但是细细一品,却又似未如此,只是这份联系到底是什么,一时难以理出头绪。
他们是老家伙,当然不会做出为难之色,都不约而同的看着杨彦,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不过荀灌可没这方面的顾虑,看了看袁耽,又看了看谢尚,这二人眉心皱成了个川字,于是给荀华打了个眼色。
虽然荀灌已经不是自家女郎了,但荀华也没办法,只得向杨彦问道:“杨郎可能对出?”
“我试着对下!”
杨彦点点头道:“雪花落地无声,抬头见白起,白起问廉颇:为何不养鹅?廉颇曰: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顿时,对面的陆蕙芷娇躯微颤,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了杨彦,虽然杨彦行的酒令非她所拟,可是从理,从句,均是天衣无缝!
“小姑,怎么了?”
顾燚连忙问道。
陆蕙芷叹道:“杨彦之果是奇才。”
“噢,我懂了!”
谢尚突然也怪叫一声:“笔花落地无声,抬头见管仲,管仲问鲍叔,如何不种竹?鲍叔曰:只须三两根,清风自然足。
管城子是笔的别称,而鲍叔与管仲同是春秋时齐桓公的大夫,管仲问如何不种竹,是因竹乃制笔管的材料,鲍叔曰:只须三两根,清风自然足,恰到好处的烘托出了竹子的意境。
这其中名堂,首先是一种花,要求落地无声,接一个与此花有关联之古人,由此古人引出另一古人,前古人和后古人一件事,后古人须以一阕五言应答,要求前后串连,不许硬凑!
陆家女郎果然雅思清奇,不负吴中幽兰之美名啊!
而杨郎所对精僻叫绝,以雪花破题,雪花落地亦无声,而白起暗合雪之洁白,由白起引出同为战国名将的廉颇,因鹅色白,白起问为何不养鹅,廉颇曰: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妙,确是妙,廖廖两句,把鹅在水中畅游的神态描绘至极尽!“
说完,谢尚还啧啧有声的转头,目现奇光望着杨彦。
很多人也现出了恍然大悟之色,往往事情就这么简单,其中规律说穿了就这么回事,可是事实也很残酷,好比上中学时解方程式,功夫不到家,老师分析的再透彻,再明白原理,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