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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庶煞-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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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她。

    多么明显的事实,其实不用问。他心里也应该十分清楚。雪娘死了,死在他的怀里。十年前就十分清楚的事实,如今还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可是……他又抬眼看着苏姨娘。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两个不相干的人,能肖似到这种程度?

    “王爷今日来,是有什么吩咐?”苏姨娘微微抬了些头,轻缓问道。

    睿王爷哦了一声,看到她的脸,他震惊之中险些将正事儿都给忘了。

    “我来,乃是奉密令,接你……”

    入宫两字,就在他唇齿间打转,他却硬是艰难的吐不出来。不是已经知道了她不是雪娘了么?不是已经不再抱有幻想了么?这两个字,怎么还是那么不甘,那么不愿吐口?

    睿王爷清楚,他一旦说出来。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先不提,”睿王爷吃力的轻笑道,“你如今的日子过得还好么?自在么?”

    苏姨娘垂眸轻笑,“王爷是作为什么人,来问婢妾这样的问题呢?”

    她恭敬而知礼。彬彬有礼的叫人开口都觉冒犯。是了。他如今是王爷,她是宁家妾,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来问她这样的问题呢?

    “你与我一位故人,很像,很像很像。如今权当彼此是旧交故友吧。我以一个朋友的立场来问你,可好?”睿王爷将姿态放得很低,语气很温柔,神态柔和又缱绻。

    苏姨娘颔首道:“婢妾是随遇而安的人,身在何处都不会不自在。只要内心里自在了,外头这些俗事又如何能叫人不自在呢?”

    她的表情十分淡泊,叫人一点都不觉得她的话矫情。她的语气都透出自在洒脱来。

    睿王爷看着她,一瞬间竟无比的心驰神往。

    他在心爱的人被害死怀中之后,还苦苦支撑,留在京城十余年,可心中早已经厌倦了这一切,早已经想要摆脱,他也想去追寻那自在的没有束缚的生活。

    “不想看看名山大川,不想看看外头的风景么?去漠北看日落,去南境看小桥流水,芭蕉夜雨?这宁家小小的后宅,困顿着心,再怎么自在,也不如潇洒走天下吧?”睿王爷不知道自己这话算不算是邀约,话音落地,他心中倒是格外的紧张了起来。

    只要她点头,只要她说一个想字。

    他觉得,自己一定,一定会不顾一切,不顾圣上密令,就这么抛下一切带她走。她不认识他也好,不记得他也好。

    他们的人生还有时间,可以重新认识,可以重新来过。再也不要相隔生死。再也不要苦苦支撑。去完成很早很早以前,他们一起向往,一起憧憬的生活。

    苏姨娘却只是缓缓抬头,安静的看着睿王爷。

    睿王爷心中的急切,甚至透过目光都露了出来。“你喜欢那样的生活么?”

    只要她说喜欢!只要她点头!

    睿王爷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苏姨娘轻叹一声,“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王爷,今日前来,究竟所谓何事啊?”

    恍如一盆冷水,兜头破了下来。她的目光和表情都太过冷静,冷静的不给人留一丝遐想的余地。

    “我……”

    “王爷是奉圣命所来,如今顾左右而言他,是想要违抗圣命么?”苏姨娘缓缓摇了摇头,“可王爷知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像王爷这般任性而为的?”

    任性而为么?睿王爷微微皱起眉头。

    苏姨娘从椅子上起身,“您这些话,恐怕都不是想要对婢妾所说,而是想要对那位再也见不到的人所说吧?便是两个人五官容貌何其相似,可不同的出身不同的阅历,决定了两个人性情必然是不同的。王爷心中已经有那人的形象,便是婢妾再怎么肖似,也不是她。日后王爷看清楚了婢妾,只怕会更加痛苦。”

    她这番话说的冷静又淡然。

    睿王爷却听得浑身一震,看向她的目光不由从缱绻里生出几分敬佩来。

    一个宁家的妾室。在面对当朝王爷,还能这般冷静从容,没有被垂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冲昏了头脑,多么难能可贵!他不由更加坚信,便是日后深入了解之后,他也绝不会讨厌她。

    至于痛苦……十年前,他已是最痛,在那之后,再不知道什么叫痛苦了。

    睿王爷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如今宁春草已被圣上召入宫中,圣上密令我带娘子入宫见驾。”

第181章 认命() 
苏姨娘面上有些奇怪的神色。

    早在几个月之前,宁春草就曾经问过她,问她是否和当今圣上相识,有过过往?

    她当时还将春草给骂了一顿,如今圣上却又要诏她入宫?难道……春草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可她是什么时候见过圣上的?

    苏姨娘抬眼看了看睿王爷,难不成,也是因为她容貌肖似某些人,所以被圣上误解?

    这么想,似乎也不太对。春草道,圣上问过她的出身,问过她生辰,且圣上并没有见过她本人。何来误认之说?

    “敢问王爷,圣上因何要召见呢?”苏姨娘小声询问道,她语气柔柔软软,叫人不忍心拒绝。

    睿王爷皱眉,半晌才慎重的答道:“近来京中有流言蜚语,说春草乃是有凤仪天下之命格之人。圣上召见,应当与此事有关。”

    苏姨娘微微一惊,身上跟着一凉,“如此说,春草岂不凶多吉少?”

    “莫怕!”睿王爷几乎是本能的开口安慰道,“当今圣上乃是贤明君主,不会因为几句妄言就要人性命的!”

    苏姨娘却对这安慰不以为意。圣上会不会要人性命,得看是什么事儿了,若是威胁到天家威严之事,他再怎么贤明,也绝对不会姑息的。

    苏姨娘忽而霍然起身,“既是圣上召见,如何能耽误功夫,王爷稍后,待婢妾更衣这便随王爷入宫。”

    睿王爷竟有些不舍又不忍,他眼神垂了垂,又抬眼看着她道:“也许入宫了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呢?”

    苏姨娘一愣,她也要死在宫里么?

    她只有春草一个女儿,若是春草死了,她一个人苟且在世又有什么意义?不若母女共赴黄泉路,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苏姨娘想到这些,不由悲凉的笑了笑,“回不来是命,人在天子面前,如何能不认命呢?”

    她这话,叫睿王爷心中不忍,“我可以……”

    “多谢王爷。”苏姨娘果断打断了睿王爷的话。躬身退下,去更衣了。

    睿王爷呆怔的坐着,看着落下的帘笼隔绝了她的身影。

    十年前的一幕幕和适才的身影重重叠叠的映在一起。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不宁静的夜。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睿王爷勾着嘴角,脸上绽放了冰冷的笑。

    他以为他的心已经死了,再也不知道心痛的感觉,原来。并没有死啊,那里还是会痛啊!

    看到她决绝的打断他的话,打破他最后一丝的妄想,他的心还是会疼的窒息啊。

    一次留不住,再来一次,仍旧留不住。

    人在天子面前,如何能不认命呢?

    他如何能不认命呢?早该认了!

    两架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宁家。

    宁家上下已经被叮嘱封口。宁老爷不傻,宁夫人更是聪明,瞧见这势头,也知道这事儿不是他们能够搀和的。他们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方还能好好的活命。

    倘若心里头还揣着什么想法,那顶上的人,动动手指头,就能无声无息的摁死他们。

    宁家安安静静的飘着雪。宁静的冬日里,除了院子里的车辙印子以外,好似并没有来过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人离开。倒比平日里更加宁静。

    两架马车行驶在京城平坦宽阔的大道上。纵然雪大路滑。可这路畅通得很。马车绝不至于跑的这么慢。

    不知是什么原因,两架马车,好似在雪中散步一般。

    睿王爷仰面躺在前头那驾马车上,调头就走,不顾一切的带着她离开京城的想法时不时的就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想法压制回去。

    “跑慢点儿……”他隔断时间,便冲外头叮嘱一句。

    外头驾着马车的车夫甚至冒了汗,不能再慢了,再慢干脆停下来得了!

    纵然磨磨蹭蹭,可路途也终有尽头。

    马车终于驶进了宫门。

    在内宫门口停下来的时候,睿王爷感觉到心揪在一起的酸涩痛楚。

    他伸手挑开车窗帘子,瞧见她的身影从马车上,被人搀扶着慢慢走下。

    他多想开口。唤住她,多想叫她的名字。可他痛苦的发现,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不是雪娘,不论多像——都不是!

    她披着一件银蓝色的狐裘披风。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宛若一只轻盈的精灵一般,纯美灵动。

    她被宫人搀扶着,走向一顶软轿,一步步,越走越远。

    飘飘洒洒的大雪,似乎要隔绝了他的视线。

    她突然停了下来。

    睿王爷的心都跳快了几分,呼吸甚至不由屏住。

    她缓缓回过头来,朝他的马车望了过来。

    睿王爷的心提到了半空中,像是被人紧紧的揪住一般,乱跳如脱兔。

    她却只是轻笑了笑,微微颔首,似是道谢。继而,转身上了轿子。

    从此,缘尽,再不能见了吧……

    那顶朱红的小轿,吱呀吱呀的在大雪纷飞中渐行渐远,远的再也看不见。

    睿王爷收回手,车窗帘子无力垂落下,隔绝了视线。

    “走吧,出宫。”他的声音透出恍如喝醉后的疲惫无力。

    天子面前,只能认命呀,谁人也没有特殊的权利。

    宁春草老老实实的站在御案边研磨,左脚站累了就换成右脚,右脚累了,又移向左脚。

    单是这么站着研墨,也叫人觉得疲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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