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大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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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志伟想了不止一夜,而是犹豫了足足两天,昨晚上得到确切的消息后,才下定决心跟来蹚这趟浑水,他心里很清楚,胡万里是极希望他能够来送行的,他实在不明白胡万里究竟为何对张璁复出有如此大的信心。
虽然人是来了,但周志伟心里还是觉的不踏实,特别是不见一个前来送行的人,让他心里更是有些发慌,眼见天sè尚早,他便嘀咕着道:“历来皆是十里长亭送行,长青何以要选这五里短亭?”
“十里长亭?那怕是没咱们的地儿。”胡万里打了个呵欠,道:“再说了,五里也罢,十里也罢,只要来送行了,不消半rì,想知道的都会知道,有何分别?就在这里,还能少走五里路。”
“十里长亭有人送行?”周志伟颇为置疑的问道,京师官员可是有口皆碑,皆说张璁xìng情凶狠固执、打击异己,历来是毫不手软,即便是同年也没几人与他往来,况且因为‘大礼仪之争’他和桂萼几乎是与满朝文武大员为敌,如今罢官回籍,谁会来相送?
胡万里白了他一眼,道:“恩师虽说刚明峻洁,一心奉公,慷慨任事,不遭人待见,但‘大礼仪之争’的受益者可不仅只恩师与桂大人,怎会无人相送?”
听的这话,周志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心里不由一阵懊恼,怎的之前没想到这个问题?‘大礼仪之争’的受益者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张璁与桂萼这两面大旗如此轻易倒下的,必然要想法子还击,否则,下一个倒霉的就会轮到他们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他不由欣喜的道:“难怪长青老神在在的,原来是看准了这点。”
胡万里翘首望了望,见没有动静,才回过头,道:“关键还是圣眷。”略顿了一顿,他才道:“皇上虽然年轻,但却擅长谋略,工于心计,城府之深,驭下之妙,足可媲美史上一应明君风范,“血溅左顺门”事件乃是事关皇权威严,严惩重处,乃是形势所迫,此番内阁争权,不触及皇权,自然须的以稳定朝局为上。
再则,皇上如今虽然巩固稳定了皇权,但毕竟继位时间不长,不可能会做出鸟尽弓藏的事情来,而且,如此群情汹汹的攻讦恩师和桂大人,皇上难道就不虑之前被打压的朝中大臣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即便他未想到,也会有人提醒他的。”
听的这一番话,周志伟、魏一恭两人不由大为叹服,周志伟躬身便是一个长揖,起身才道:“长青兄,大恩不言谢。”
“本中如此可就见外了。”胡万里微微一笑,拱手还了一礼。
魏一恭却是疑惑的道:“长青之前为何不和盘托出?”
胡万里收敛了笑容,看了两人一眼,才沉声道:“此事有风险,而且风险奇大,我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一切都是揣摩,再说,机会我都给了,他们缺乏胆魄,须是怨不得我,恩师当年若无胆识魄力,又岂能有今rì的成就?”
“此事怎能怪长青?”周志伟不满的瞪了魏一恭一眼,道:“天心难测,若是有什么差池,长青如何面对他们?咱俩是自愿冒险的,纵有意外,亦须怨不得长青不是?”
魏一恭话一出口,就觉不妥,听的这一番说辞,脸上不由有些讪讪的,忙拱手一揖道:“长青毋恼,我这也是替他们惋惜失去了一次大好机会。”
“如今一切尚言之过早,朝堂之争,历来是变幻莫测。。。。。。。”说到这里,胡万里一眼瞥见几辆马车缓缓进入了视线之内,他忙道:“恩师来了。”
三人当下忙整了整衣冠,缓步踱道道旁恭候。
来的车队正是罢官致仕回籍的大明次辅张璁的车队,在第二辆马车上,张璁束着网巾。身着一件深灰sè直裰,面sè有些yīn沉的闷坐在车中,略有些白净肥胖的面庞上透着些许疲惫,一双眼睛亦布满了血丝,一副心神憔悴的神情。
他这几rì确实是倍受煎熬,他也不相信嘉靖帝会做出鸟尽弓藏的事情来,苦等了三rì,未能盼来嘉靖帝的片纸只言,亦未能看到事情有任何转机,在闻知桂萼已经离京之后,他不得不收拾心情启程离京,心中却是充满了落寞。
对于年方二十二岁的嘉靖帝,他也着实有些琢磨不透,这位大明天子实是聪明过人,于权谋之道可谓是无师自通,天赋之高,令人瞠目,极力举荐嘉靖的首辅杨廷和当年千算万算,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费尽心机举荐的少年会是如此一个谙熟权谋争斗的奇葩。
。。。
第20章 京郊送行()
随着马车的摇晃加剧,张璁知道已经出了城,略微犹豫,他还是揭开车帘往外瞅了瞅,正是初秋,虽然天sè尚早,但沿途随处可见肩挑背负的百姓以及赶着各种牲畜,骡马车轿的商贾,一片繁忙景象,他不由倾身回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京城。
历来内阁阁臣致仕之后极少能再回京师,嘉靖帝继位取得‘大礼仪之争’的胜利之后,内阁的一众阁老,不论是首辅还是次辅,都更换的分外勤,致仕者不乏其人,从无招回之先例,望着逐渐远去的京师,张璁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酸楚,虽说已预做安排,但他却觉的希望渺茫,他实是揣摩不透那位年轻天子的心思。
正待放下轿帘,大管家张福贵带着一名仆从急急折了回来,在轿前低声禀报道:“老爷,前面五里亭,有三位门生摆酒设宴为老爷饯行。”
还有门生送行?张璁不由微微一怔,问道:“可知名字?”
“回老爷,是胡万里、周志伟、魏一恭三人。”
胡万里、周志伟、魏一恭?张璁轻念了一遍三人的名字,微微摇了摇头,没印象,定然是排名靠后的,大管家张福贵见他微微摇头,便轻声道:“老爷,这三人名字小的倒是有印象,排名皆是二甲靠后,不过二十余岁,端午节在高粱桥踏青,几人曾经与京师的几个纨绔起过争执,进士是什么东西的笑话,就是他们闹出来的。”
一听这话,张璁亦不由微微笑了笑,进士是什么东西的笑话,他也曾听闻过,微微一笑,他便收敛了笑容,这三个门生敢拿礼部尚书李时开涮,可见胆子不小,今儿敢前来送行,更可谓是胆大包天,他们难道不清楚此举会带来无穷的后患?
见张璁沉吟不语,张福贵小心的试探道:“老爷,您看是否停车?”
“不必。”张璁沉声道:“相见不如不见,以免给他们徒惹麻烦。”
“是,老爷。”张福贵忙躬身道。
车队缓缓从胡万里、周志伟、魏一恭三人身边驶过,丝毫亦未停留,张璁在经过之时,揭开车帘望了一眼躬身长揖的三人便放下了车帘,心里却无端升起一股暖意,这是他的门生,不消十数年,他亦算得上是桃李遍天下,不过这几个门生胆子也太了些,怕是难有作为。
想到这里,他心里却是砰然一动,三百多门生,平rì颇受自己青睐的几个排名靠前的门生都不敢来送行,何以这三个门生独独敢来?仅仅只是胆大?怕是不尽然,如此明显的后果,他们岂能看不到?难不成还有自己疏忽了的地方?
待的车队缓缓驶过,胡万里三人才直起身来,魏一恭轻吁了一口气,道:“就这样完了?”
胡万里微微一笑,打趣着道:“道宗兄还待怎的?想敬杯酒,话话别?”
“这可没意思。”魏一恭皱着眉头道:“总该露个面。。。。。。。”
见到车队缓缓停了下来,周志伟含笑道:“道宗兄,有意思的来了,恩师怕是要露面了,咱们给你机会,待会你上前去回话。。。。。。。”
一见车队真停了下来,魏一恭心里亦是一跳,忙连声道:“别介啊,我一个三甲出身的上前回话,这岂不是将咱们仨的身份都降低了?还是长青去吧。”
胡万里却未接话,心里琢磨着这张璁是何意思?为何会临时起意停车?管家张福贵此时已是急步赶了过来,微微一揖,道:“三位大人,老爷有请。”
张璁并未下车,仍是端坐在车中,不过却将车帘挂了起来,胡万里三人行至车前,见这情形,忙就地跪下道:“门生胡万里、周志伟、魏一恭拜见恩师。”
“荒郊野外,无须多礼。”张璁微微点了点头,待三人起身,他便开门见山的问道:“谁的主意?”
三人都未料到张璁会如此直接了当的问话,微一沉吟,胡万里便略一躬身,道:“回恩师话,是门生的主意。”
张璁瞥了他一眼,道:“胡万里?”
“是。”胡万里心里亦颇为紧张,拜座师时虽然见过张璁,但一则人多,二则气氛轻松,没有什么压抑感,这次情形可是大不相同,张璁这心里如今可是不爽的很,这干巴巴的语气更是平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略一沉吟,张璁仍是简洁的问道:“为何前来送行?”
胡万里不由暗自腹诽,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自然是希望你rì后提携,转念他就意识到,张璁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略一沉吟,他便直言不讳的道:“一rì为师终生为父,师生名分,犹如父母,名份既定,终身不改,不论恩师荣辱兴衰,终是恩师,恩师罢官回籍,学生岂能因畏惧打压报复,而不前来送行?”
听的这话,张璁微微点了点头,道:“理是如此,然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xìng,初入宦海,犹须小心谨慎,为官者,切忌四面竖敌,算是为师临别赠言吧。”
听的这话,胡万里颇觉讶然,这张璁实则颇为大度,能够设身处地的为门生处境着想,而且还刻意指出自己这话将一众同年都得罪遍了,再则,他本身为官就是四面竖敌,如今,却以此言相赠,难道已是心灰意冷?这可不行!
胡万里忙躬身道:“恩师教诲,学生必定铭记于心。”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恩师此去,水长路远,如今正是秋高气爽,景sè宜人,恩师不妨一路慢行,沿途赏景以为排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