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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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海却丝毫没有着恼的神色,提起酒壶,给三人的酒杯里都倒上了酒。
老头举起酒杯,“小郭一直以来便对功名利禄上心,比起小安子的随波逐流可要让人讨厌多了。不过这一次回来,我看你变得顺眼多了,看来这一次你经历了许多啊。”
“文老教训的是。”郭九龄站起来,恭敬的冲着老头行了一个礼:“这一次郭某亲眼目睹了六万将士英勇战死,那悲惨的场景,至今思来,仍是心有余悸。能活下来,已是幸运。”
“的确幸运。”文老摇头道:“没了这一身武道修为,你也可以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下半辈子了,小安子摆脱了这个桎梏,冲击宗师也不是没有指望。对你们二人而言,也算是各有所获了。来,为你们二人都各得其所,老头儿敬你们一杯。”
两人无言,都是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安兄,你就要走了,有几句话我想问你。”郭九龄突然道。
安如海点点头,“什么事?”
“杨毅在哪里?我不信你找不到他的踪迹?”郭九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安如海脸色一变,“老郭,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亲自问他一问,为什么要这么做!”郭九龄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六万人呐,安兄,你能想象当时我的心情吗,一排排,一队队,就这样倒了下去,毫无反抗的余地,漫天弓弩,大火,悲鸣的战马,绝望的攻击,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安如海低头不语,文老却是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小郭子,你是想找死吗?别说你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半吊子修为,便是你还是九级修为,掉到这个泥潭里,也会爬不起来,所以我才说你没了这一身修为是一件好事。以后便在内卫里混吃等死,干腻了,就在我的菜馆里当个掌柜,我老了,正准备出门去云游一翻,见几个好友,也算是辞行了。”
郭九龄站起身来,深深地弯下腰去:“小郭子多谢文老的好意,如果不亲身经历也就罢了,但既然身临其境,又如何能置身事外,武道修为没有了,但心却还在,这件事,我不会罢休,安兄办的这个案子内里疑点太多了,我在战场之上发过誓,如果能活着回来,一定会还那些战死的兄弟们一个公道。”
“从来就没有公道。”文老冷冷地道:“你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以后就别到我这菜馆来了。”
郭九龄苦笑:“连文老都退避三舍,想来这里头的猫腻当真是够大的。可是小郭子却不会死心,不查清这件事,我死难瞑目。”
“你不是死难瞑目,你会死无全尸。”文老冷笑。
郭九龄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文老这些年来的照应,以后我不会来了。”他离席,躬身,转身而去。
啪的一声,后面文老提起酒壶,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与郭九龄相交数十年,不劝劝他么?”文老看着安如海。
“他是无法劝的。”安如海摇头道:“文老,老兄弟没几个了,如果将来他有难,文老帮他一把,您老出面,那位还是会卖个面子的。至少留一条命吧。”
“他硬要去碰个头破血流,那谁能帮得了他?”文老摇摇头,“对了,先前你跟我说过的那个秦风,你说他体内有一股中正淳和的内力束裹住了他本身的内力?”
“是的,此人体内的内息古怪之极,阳刚霸道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这股内力将他原本的内息包裹住,这家伙早已被自己辛辛苦苦修来的内息烧成渣了。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左右不过是一个死而已。”
“这天下能有这个本事的,或者只有越国的卫庄而已,想不到这场战事,连这个老家伙也出手了。”文老低下头,沉思起来。
月上中宵之时,安如海已经走了很久,文老却依然坐在那里,阳刚霸道到了极点的内息,能活活将自己烧死的内息,嘿嘿,自己居然再一次又听说了这种功夫?多少年了?五十年还是七十年,自己的师父跟自己讲过这样一种霸道邪门到了极点的功夫,上下千年以来,真正练成的不过一人而已。这门功夫不是早就绝迹了么,怎么又会突然出现一个?还姓秦?果不其然,又是一个死啊,要是这家伙能活下来,那会是一个什么光景呢?
就在文老头在哪里想着往事的时候,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出现在私家菜馆的外头,递给了跑堂的伙计一块牌子。
“我要见文老!”年轻人道。
第一百二十章:原来如此()
把玩着手里的玉牌,文老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叹息道:“果然是你们,你们终究还是没有死心么?”
年轻人是自马向东府里出来的舒畅,一出马府,立即便改头换面,如今出现在文老面前的舒畅早已是面目全非。
舒畅看着文老,“为什么要死心,既然千年之前李清大帝能够练成,那么肯定会有第二个。秦风是这些年来,活得最长久的哪一个,我们已经看到了希望。”
文老叹了一口气,将玉牌甩手还给了舒畅,“都过去了几百年了,早已物是人非,何必再如此执着,便是这个秦风,也活不长了。”
“所以我来找文老。”舒畅道:“如果说在上京,还有一个人能救他出来的话,或者便只有您了。”
“劫狱?”文老哑然失笑,“你太高看我了,别说秦风是被关在诏狱之中,便是关在刑部大牢里,我又怎么能救他出来?”
舒畅摇头道:“如果能够联系上昭华公主,或者便有希望,据我所知,昭华公主喜欢上了秦风,这或者可以利用。”
文老摇头:“没用。别说救不出来,便是救出来了,也没用。秦风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卫庄出手用自己的内力束缚住了秦风体内那霸道的真气。但想必你也很清楚,秦风所练的那种霸道的真气是无法长久被束缚住的,迟早他们会破体而出,秦风照样是一个死字。”
“卫庄?”
“不错,连卫庄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我更没有办法。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救出来又有何用?”文老冷冷地道。“所以我给你们的建议,既然仍旧不死心,那么赶紧去寻找下一个替代者吧,或者你们运气好,又能找到一个。”
舒畅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不会有下一个了。”
“他们终于再也没有耐心了吗?是啊,本来就是一个飘渺无依的传说,谁知道当年李清大帝是不是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文老耸了耸肩,“你们坚持了数百年,够了。”
舒畅颓然地坐了下来,“我在落英山脉与他一齐生活了好几年,建立起了深厚的友情,原本以为,他会是一个例外,不想到最后,仍然是逃不脱宿命,被内息烧死和被刀砍死,或者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离开这里吧!你救不出他来的,就算你运气逆天,能将他救出来,但是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自己的真气活活烧死吗?或者这样死掉,反而会让你的心里少一些难过。”文老道。
“也许吧!”舒畅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会等到最后一天的。不到最后一天,我终究是不死心。这与使命无关,只与兄弟情谊有关。”
文老看了他半晌,“既然如此,你便在我这儿住下来吧,左右我看他也活不过几天了。”
昭狱,秦风被关在这间不到十个平方的牢房里已经快一个月了,仍然是没有人来审问他,便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人被丢在了这个角落里,每天听着对面那个刘震时而痛哭流涕,时而引吭高歌,秦风觉得自己也快要疯了。
他现在无比渴望能再见到几个人,除了刘震,他唯一能见到的一个人便是每天来给自己送饭的狱卒,数十日里,一直便是这个狱卒,连人都没有换一个,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从不言语。
对于自己为什么被关在这里,秦风到现在,仍然是一片迷茫。上一刻,公主的细言娇语还在耳边,下一刻,便成了铜墙铁壁之中的笼中之鸟,这落差,也亏得秦风神经强韧,才没有崩溃掉。
外头长长的甬道之中响起了脚步之声,秦风有些兴奋地站了起来,那不是狱卒的脚步声,这些天来,他已经能准确地听出狱卒走路的细微特点。
哗拉一声,牢门被拉开,一个人出现在门前。
“郭大人?”秦风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喜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这个人,“你回上京了?”
看着脸色白皙了不少,身上还戴着手铐脚镣的秦风,郭九龄突然一阵羞惭涌上心头,没有这个人,自己早就死在落英山脉了。可现在面对着他,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他慢慢地走到小桌边上,坐了下来,秦风拖着手铐脚镣,哗啦啦地走过来坐在他对面,兴奋地看着他,“这是我进上京以来,看到的第一个熟人。”他笑着道。
“想不到你被关在这里,居然还能笑出来?”郭九龄摇头道。
秦风一摊手,“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在这儿,不过人正不怕影子歪,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管你们内卫出于什么理由将我关在这儿,到最后总得有个说法吧,权当做休养吧。”
“内卫办案,不见得你没有做坏事,就不会将你关在这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郭九龄叹息道:“我刚从安阳郡回来。”
“想象得到。对了,我的弟兄们都还安好吧?我在护送若兮回来的路上,听说你还活着,而且是被秦人送到了敢死营中,与他们相处可还愉快?那可是一群没底线的杂种哟。哈哈,说起来,还真是想念他们了。”秦风大笑起来。
“他们,死得差不多了。”郭九龄的声音极其低沉。
秦风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如同一只正在引吭高歌的鹅被人突然扼住了脖子,笑容僵在了脸上,不敢相信地瞪着郭九龄,“你在说什么?什么他们死得差不多了,他们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