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初步-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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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肇的般若空观及其与玄学理论的相互发明
僧肇是东晋十六国时期著名佛学家,所著《肇论》中的
①《闲居编。 中庸传上》②《先天易髓》③《梦游集。 学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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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真空论》、《物不迁论》及《般若无知论》三篇,代表了他的哲学见解。当时,在意识形态领域里,虽然佛教已经传入,具有一定影响,但玄学仍占优势。 僧肇本人亦先“志好玄微,每以《庄》、《老》为心要”
,“后见旧《维摩经》,欢喜顶受”才“因此出家”。'奇+书+网'
①
玄学的学风表现为清谈,通过阐释《老》、《庄》及《周易》的义理,开展有无本末之辩。 同时还涉及到运动与静止的关系以及圣人无知还是有知的问题。 所有这些关系到本体论、运动观与认识论诸多哲学范畴的讨论,对传入的佛教产生了较大影响。当时的情况是:佛学转入中国后,为了招徕信徒,西域来华僧人都尽力使之适合中国人传统的思维方式与宗教意识;而中国本土的皈依者,则多从已有的文化素养及心理习惯来理解它。 这样,就先后出现了以道教附会佛家,和以玄学解释佛学的“格义”现象。 例如,当时出现佛学“六家七宗”的争论,便是佛徒们直接受玄学影响而研究印度般若学的结果。“六家七宗”
,即“本无”
、“心无”
、“即色”
、“识含”
、“幻化”
、“缘会”六家,加上由“本无”分出的“本无异”合为七宗。 其间“本无”
、“心无”
、“即色”三宗势力影响较大。 因此,僧肇在研究印度龙树、提婆等倡导的般若中观理论时,曾借对这三派“细评得失”
,使佛学中大乘般苦学有无双谴、不落两边的中观理论得到了新的阐扬;也使当时
①《高僧传。 僧肇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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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的玄学“贵无”
、“崇有”两派得到了交融与发展。 正因为这样,僧肇在中国玄学与佛学发展史上,都有着重要的地位。僧肇在《不真空论》中,提出在本体上“即万物之自虚”的根本观点。 也就是说,他所理解般若学的空观,既不承认万物之外有一个虚无的阶段,即以无生物的阶段,也不承认万物之外有一个虚无的本体。他认为就万物的现象而言,不能说无;但其本身却是依缘而起,即从其存在的条件而言,则是虚假不真的。据此,他指出,人们应该“契神于有无之间”
,即用非有非无、亦有亦无的般若学中观论来把握外界事物。 所以,他对“心无”宗评论道:“心无者,无心于万物,万物未尝无。 此得在于神静,失在于物虚。”
“心无”宗主张空心不空物,即认为只要清静本心,便可达到成佛境界。 僧肇肯定了其不受外物干扰这一面,但认为它不识“即万物之自虚”——不认识万物自身本来就是虚而非实的存在,不符合般若空观的见解。对于“即色”宗,他评论说:
“即色者,明色不自色,故虽色而非色也。……
此直语色不自色,未领色之非色也。“
“即色”
宗明了物质不是自己形成的,故只是幻相而非真实体这一点。 但却没有认识到作为物质现象,它本来就不是真实的。 即所谓“万象虽殊,而不能自异。 不能自异,故知象非真象;象非真象,故则虽象而非象”。
世界万物虽表现出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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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并非万物自身所具有的,只是随缘而起,是诸条件的凑合而已。 可见现象本来就是不真实的,是虽有而非真。接着,僧肇又对“本无”宗加以评论:“本无者,情尚于无多,触言以宾无。 故非有,有即无;非无,无亦无。 ……此直好无之谈,岂谓顺通事实,即物之情哉?”
“本无”宗以“无”为本。它否认事物的有,认为有离不开无;又否认事物的无,认为无也离不开无。 在僧肇看来:说非有,指其不是真有;说非无,指其不是真无罢了。 何必一定要说“非有”
,就是没有这个“有”
,说“非无”
,就是没有那个“无”?这乃是好无的言论,哪里算得上符合事物的实际情况呢?
僧肇认为上述三派的失误,都在于把“有”与“无”对立起来,所以不能领悟“诸法不有不无者,第一真谛也”。也就是说,不能理解般若空观“虽有而无,所谓非有;虽无而有,所谓非无。 如此,则非无物也,物非真物”的道理。可以说上述三派都是分别用玄学的观点来解释佛理的。其中,“本无”宗尚“无”
,承接了玄学“贵无”论以无为本的余绪;“心无”宗以万物为有,即受了玄学“崇有”派的影响;“即色”宗认为“色不自色,故虽色而非色”
,则是玄学“崇有”派中郭象“独化”理论的发展。 有鉴于三家的偏颇,所以僧肇在《不真空论》中反复申明:“物从因缘故不有,缘起故不无”
,即万物都由因缘条件而产生,故并非实有;但它又是依据因缘条件而存在,所以不能说它是无。 为要说明这种佛理,他举例形象地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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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法假号不真。譬如幻化人,非无幻化人,幻化人非真人也。”
即认为万事万物的所谓“存在”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犹如幻化人,不是没有幻化人这回事,只是说不是真实人罢了。这样,僧肇便以不真故空的中观理论,会通佛学与玄学,从而结束了玄学在本体论上的“贵无”与“崇有”之争。《肇论》的《物不迁论》,又以般若学中观理论,解释玄学家们长期纠缠的动静关系问题。 僧肇既不同意玄学“贵无”派割裂动静,以静为本、以动为末的见解;亦不同意玄学家“崇有”派、特别是郭象等人只见倏忽变化,而不见静止的说法。 他取即动而求静,视动静为不二的论点。 他开宗明义说:“夫生死交谢,寒暑迭迁,有物流动,人之常情。 余则谓之不然。 ……寻夫不动之作,岂释动以求静?必求静于诸动。 必求静于诸动,故虽动而常静。”
进而,他从分析人们的常识入手,阐释佛理:“夫人之所谓动者,以昔物不至今,故曰动而非静;我之所谓静者,亦以昔物不至今,故曰静而非动。动而非静,以其不来;静而非动,以其不去。然则所造未尝异,所见未尝同。”
双方都承认“昔物不至今”
,过去的事物不会延续到现在。 既然根据没有什么不同,何以双方的见解却大不一样?他对此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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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对真而莫觉,既知往物而不来,而谓今物而可往!往物既不来,今物何所往?何则?求向物于向,于向未尝无;责向物于今,于今未尝有。 于今未尝有,以明物不来;于向未尝无,故知物不去。复而求今,今亦不往。 是谓昔物自在昔,不从今以至昔;今物自在今,不从昔以至今。 ……如此,则物不相往来,明矣。”
世人常识认为万物是变动的,根据是过去的事物不会延续到现在。 僧肇则指出:既然过去的事物不曾延续到现在,这就只能存在于过去;同样,现在的事物也只能存在于现在,不会延续到将来,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事物都各自留驻于各自的时代,那怎么可以说它是运动变化的呢?
这里,僧肇显然借助了郭象关于“独化”
瞬变的理论,而否定了玄学“贵无”派宣扬的以动静为二的观点。 同时,他也排除了郭象“故不暂停,忽已涉新”
①的以倏忽变化否认物有常静的说法。 在僧肇看来:“旋岚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野马飘鼓而不动,日月历天而不周。”
就是说,整个宇宙之间,并无变动之物。 就连倾山岳的巨风,昼夜奔流的江河,飘荡不息的大风,周历天空的日月,都是常静不本来,按照科学的解释:“运动是(时间和空间)不间断性与(时间和空间)间断性的统一。”
②僧肇夸大了运动的
①《庄子。 大宗师注》②《列宁全集》第38卷,第2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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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断性,否认运动的不间断性,从而得出了“物不迁”的结论。 他为的是要说明:“如来功流万世而常存,道通百劫而弥固”
,即是说佛的功业和佛家的道理是永存不灭的。僧肇的论证,在哲学上虽然归结为形而上学,但比董仲舒的“天不变道亦不变”这种简单的比附,理论上是精致得多了。最后,看他的《般若无知论》。文中着力论证佛教的般若智慧(圣智)和通常人的认识(惑智)不同。 它涉及到玄学关于圣人有知还是无知的问题。 僧肇指出:“夫有所知,则有所不知。 以圣心无知,故无所不知。 不知之知,乃曰一切知。”
僧肇利用人们认识的局限性,认为凡“有所知,则有所不知”。这本来是对的。 因为从每个具体的人来说,不可能是全知全能的。 但是,僧肇的目的,却在于论证成佛的智慧,不同于凡人的认识,因而其所谓圣人,是“无知”而又“无所不知”的。 原因在于圣人与凡人认识事物的途径不同:
“圣人虚其心而实其照,终日知而未尝知也。故能默耀韬光,虚心玄鉴,闭智塞聪,而独觉冥冥者矣。”
所谓圣人有知,乃是闭目塞听、虚心玄照,即直觉领悟的一种知,这种知并不借助感官乃至思维的认识作用。 圣人之知与凡人之知不同,又由于圣人所知的对象与凡人的认识对象不同:“其为物也,实而不有,虚而不无,存而不可论者,其唯圣智乎?!”
圣人所知的物,并非凡人所见之物;那是非有非无、空无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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