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炼仙录-第3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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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花些小钱填满六部堂院、督抚三司的胃口。
上级的“阎王”好过,远近州县的“小鬼”却难缠。
池屏座落于西部群山边缘,地理上是块盆地,四面皆是人迹罕至的大山,只有东面水陆各有一条通道与外界联系,战后重建需要的大批物资都得从外地运进来,车船势必要经过别的州府地界,这些州县从陶勋处要不到银子,便在交通要道上设卡专门对运往池屏的货物征收重税,譬如前者青峰古镇征收重税之举多不胜举,一度导致商旅不肯再到池屏做生意。
陶勋对此恨得牙根直咬,却也莫可奈何,于是一边通过督抚三司衙门发文对下面州县施加压力,另一方面仍令太平门情报机构打探该州县主管的把柄予以要挟。大多数州县被他一番恐吓后退缩了,仍有几个州县长官在手下人的唆使下不肯松手,对于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陶勋也没讲客气,一道命令下去,太平门中昔日乌衣门的杀手重操旧业,将几个州县长官以及佐吏、隶役中为首倡恶者刺杀,这才终于将事体摆平。
消除掉来自官府的麻烦,还得应付来自江湖的麻烦。
江湖上冒失、凶狠的盗、贼多直接到州衙下手,这些人自然都被袁道宗、欧野明打发掉,还算不得麻烦。可恼的是一些江湖帮派也看准了客商下手,譬如前者孙思正曾打过交道的金蛟帮,自那次之后便跟景祥商行的船队铆上了劲,或明或暗地勒索打劫。除此之外,通往池屏的水陆两道路上盗匪多如牛毛,杀人劫货的事时不时地有发生。好在陶勋在秋垣县做知县的时候通过虞撼川的关系和江湖各大门派攀上交情,这个时候只得用大义之名请黑白两道大佬出面斡旋,听劝的客客气气打发点小钱,不听劝的半夜里直接杀上门去杀到听劝为止。
如此反复折腾数月,直到秋收后衙门才重归清静,陶勋于此时方将邻近州县的白莲教余匪剿尽。
自地方安靖,陶勋住回衙门,一边专心治理地方,医治战乱创伤,一边苦熬等候与妻子重逢的时机到来。
寒来暑往,数年时间一晃而过,在这几年间陶勋妙手迭出,将饱经动乱的池屏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不但元气尽复,其繁华富庶亦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先是一如既往地于农闲时节花钱雇用劳力大兴土木,将几十万两白银花在筑桥修路上面,数年间不但拓宽修整了进出池屏的陆路主干道觐凤谷、疏浚了仪龙峡,使得这两条往东的主干道运力备增,而且还分别向北、向南各修了数条水陆通道,使得池屏的交通运输能力成倍增强,闭塞境况大为改观,商贾往来亦因此频密许多。
除了大力劝课农桑之外,陶勋因势利导,根据池屏州独特的地理气候大力推广桑蚕养植,在此基础上发展织绵,成品通过景祥、景福两家商行对外行销,不数年间池屏织绵便在西部数省打响了名头。
此外,池屏境内西部群山山麓极适合种植茶树,产出的茶叶固然不比名品,味道仍属上乘,并且胜在产量非常大,于是制茶蔚然成风。西部群山山泉众多水质极优,用于酿酒正是上上之选,山中多洞亦是上好的天然贮酒洒窖,正好这几年池屏接连丰收粮食产量大增,多余的粮食正好可以用于酿酒,陶勋暗中将玉盒书库里记载的数种酿酒术散播出去,很快酿酒坊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池屏美酒的名声渐渐地往外传开。
除开这些外,最关键的事是池屏境内竟然发现了好几座大型盐矿,有了这些盐矿邻近省份府县百姓可不必买价格昂贵的海盐,有盐矿在手,池屏的重要性显得更加突出,地位不断攀升。
池屏州不出数年便有了近乎翻天覆地般的变化,百业呈现出欣欣向荣之势,是以陶勋三年任满之时当地士绅、百姓纷纷上书请愿挽留。
陶勋深知池屏州的民生经济根基终归太浅,自己推行的仁政在短短三年的时间仅仅初具雏形,随时有半途夭折的可能,需要再花几年时间整固成果方可收到长远的效果,加上丁柔下落一直不明,按于滇的预言他须在池屏守候,于是他主动向上呈文请求续了一任。
在陶勋悉心治理池屏的几年间,其实不断有丁柔的消息传来,然而伴随每一个消息传来的必定是一桩血案。
被天魔王附身的丁柔神出鬼没地飘忽于大江南北,每到一地不出月余必定以“峨嵋门徒、池屏知州陶勋夫人丁柔”的名义造下一桩血案,结下了冤仇无数,无论正邪两道弟子皆受其荼毒。
所幸自圣莲庵血案后,她犯案虽多却没有再造杀孽,尽管如此因她之故而被害得丹毁、身残的修仙者几近百人,无数苦主或到峨嵋兴师问罪,或者气势汹汹杀到池屏寻仇。
面对群情汹汹,峨嵋派坚决否认到处为恶的人是峨嵋门下的丁柔,指出必定是有妖人冒名;而在池屏州衙门里因有个由褚小蝶假扮的丁柔坐镇,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前来问罪的人一时弄不清真相倒也不敢造次,毕竟陶勋乃朝廷命官,一身系数十万凡黎命运,动他便须冒极大的红尘业劫风险。
后来众多受害者的师门联合起来四下追杀冒充峨嵋弟子的魔头丁柔,可是诡异的是不管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找到她的下落,随着受害者的增多越来越多的剑仙和修仙门派牵扯进来,一时间“丁魔女”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陶勋对此颇是无能为力,每天都在对妻子的思念和担忧中度过,每天都在对不可预知的未来的恐惧苦苦煎熬,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
秦淮画舫宿风尘,长醉升平忘此身。
将相偏多封乱世,歌吹已少唱勋臣。
皇图霸业资谈笑,铁马金戈泣鬼神。
王谢池塘春草碧,六朝英俊曲中人。
正是一年春暖花开,秦淮河畔,最有名的居江阁上高朋满座,儒服峨冠者济济一堂,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块儿兴奋地交谈。
靠近河边一桌,一个脸膛微显红紫的书生摆出一副感慨的神情,摇头晃脑地对同伴道:“钟山龙盘,石头虎踞,金陵自古有王气之说,然历朝历代凡都于此者或偏安一隅,或国祚未有逾甲子者,伯清兄可知为何?”
“倒要请教雨闻兄高见。”
“以弟看来原因有三。自诸胡乱华,正朔东迁,江左璋瑜云集,文章一时称盛,千百年以降,名教大兴于此,纵乡闾野老也能口颂子曰诗云,譬如国朝以来但凡科举每科中式者江南举子占十之七八,此江东以文而兴。”
“呵呵,不错,江南文风之盛实肇始于金陵矣。”
“然君子六艺,精于书礼疏于射御,久之民无剽悍之风,士有羸弱之色,逢治世固能以文兴,遇乱世宁肯以文自保乎?此为一。数朝以来,天下几番纷纭兴替,战乱多播于中原,江南承平,殊无大乱,此苍天之佑,于民称幸,然则亦更使人心婉顺,民宁曲身媚意事雄主,不愿拔剑怒起争天下,此其二。江南四时分明,风调雨顺,河网密布,灌溉之利甲天下,民毋多劳而地产丰盛,‘苏湖熟,天下足’,民无饥馁之忧;又且水陆交通通达天下,招四海商贾云集,天下财货集散于此,百姓富足旷古未之有,千般心思多花在如何玩乐上,似这秦淮河花魁大赛便是一例,人皆乐于斯,心皆耽于斯,若天下刀兵再起,恐只得复缚面北向矣。”
“啪”,旁边一人拍桌怒起:“聂净,你哪里领来只北犬在此狂吠?”
在座的都是本地人,只有那紫膛书生是北地口音,北犬之指一目了然,众人恼其出言不逊皆群起攻讦,用带着浓重江南口音的官话你一言我一语地讽刺挖苦,不但那书生连带带他来的聂净也一并痛骂不休。
这书生听不大懂别人的话,就是想辩也辩不了,不一会脸臊热如朱砂。
聂净额头上沁出层油汗,顾不上为自己辩解,急起身凑到厅中主位前向一长髯老者长揖赔罪道:“秦大人,他是卢龙府邱雷,字雨闻,其父为前都察院知事邱泰大人,邱大人面刺今上乃至廷杖见黜,赋闲故里,雨闻因是独子,难免宠溺了些,人情世故上欠缺甚多,言语不逊谅非他本意,求世伯发发话饶他这一遭吧。”
那秦大人哼了一声:“原来是忠良之后,此子果真甚肖其父。伯清。不是我说你,为友者当以诤友为上,你既是他友,应当多规劝他切不可胡说八道。”
“是,是,学生谨遵大人教诲。”
“好了,大伙儿不要再闹了,仔细看花魁大赛要紧。”秦大人轻轻一句话十分有分量,厅中纷扰很快平息下来,可众人看向二人的眼色仍十分不善。
聂净无端受牵累被扫了面子,心中恼怒,走回来埋怨道:“雨闻,我知道你今天是想以奇谭怪论一鸣惊人,可你这样做也过太孟浪。且不细究你的立论妥不妥当、言语犯不犯忌,至要处却是犯了众怒,传出去须臾将江南儒林得罪遍。”
邱雷显然还没回过神来:“有何不妥么?”
“当然大大不妥。须知方今天下为官者泰半出自江南,尤其翰林、学院更以江南士子主为,你才是个举子,明年要参加会试、殿试,再瞅远一点你还要出仕任官,难道你就不为自己的前程想想?”
邱雷的脸膛一时间变作紫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心事还是被吓着,头上的汗滴一下子沁出来,神色惴惴,再无先前指点江山时的气度。
“看在你我世交份上我才带你来,没想到你闹这么一出。算了,等会儿大赛结束你立即下舟启程返乡,免得他们瞧见你生气,这边我尽量替你说项。”
邱雷憋了半天挤出一句:“如此,有劳伯清兄。”
窗外忽一阵喧闹,花魁大赛便开始了。
按照惯例,花魁大赛的参赛者须各乘一艘花船从起点出发过尽十里秦淮河,沿途于船上接受百姓观瞻,终点是居江阁斜对面临水搭起的大花台。待参赛之人毕集后第次上台各自表演自己的才艺,最后由金陵士子评选出花中之魁。
此时有花船沿河而至,两岸百姓欢声雷动,气氛甚是热烈。
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