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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梦_杀-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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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惟有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定了定心神:“呃,不好意思,是我的卡片,谢谢你。”
——刚刚想说什么话,怎么到了喉头又说不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说不出的难受。
男子的眼神动了一动,似乎也刚刚从他脸上移开深深的目光,迅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客气。”
他伸出拿着病历的手。
修长的手指突破界限,沾上阳光的浅浅金色,温暖闪烁。戚少商脑中又晕了一下,心里好像有风声暗自涌动和血液扑扑流窜的声音。
搞什么鬼?他暗骂自己一声,走前几步,伸出手去接。
两人的手指有一瞬间的触碰,却令戚少商不经意地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我们以前有见过么?”他抬头,注视着对面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认真地问了一句。
“应该没有。不好意思,我刚回国没多久。”
“呵……我想也是。”戚少商咧嘴笑了一下,浮起两个深深的酒窝。
然后他看向男子身后的车,黑色Cayenne,如一只深沉锐利的鹰——就靠在他的车子旁边,刚才他停车的时候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这车很棒。”戚少商笑着说了一句。
“你的也不错。”男子弯了弯嘴角,瞥向旁边刚刚被戚少商打开了电子门锁的车。两人相视一笑。
与君初相逢,犹如故人归。
——戚少商脑里不知怎么突然泛起这不伦不类的一句话,呃,好像是他在哪里查处的私烟上看到的煽情词句。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怕是被晒晕头了,他苦笑一下:“谢谢。”
然后他看着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于是退开两步,转身。
背后好像有一道清冷而专注的凝视。
好熟悉。
他停步,转头——对方车窗已经慢慢摇了上去,黝黑的玻璃,隔断所有的目光。
再转过身,背后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他胸口突然泛起大块大块郁结的痛。
一怔,伸手揉了一揉,那痛感像来时一样,突然消失。
邪门了,不会工作压力太大真得了咩心脏病了吧?妈的,警署能不能报双倍医疗费啊。
不过——晃一晃手里的病历,他没由来地掉转了思绪:能有这样带点沉静,带点纯真笑容的成年人,恐怕实在不多了。
他轻轻甩甩头,向大厦的方向走去。

息红泪靠在窗边,双手环在胸前,以一个沉默复杂的表情,定定地看着楼下停车场里两个男人的相遇。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美丽的眸子里泛起一抹阴郁的灰,细碎的,波光闪烁。
她咬了一下唇,拨通了手中的电话,看着楼下正向这里走来的英俊警官掏出了手机。
“喂,是我。你不用上来了,我这就下到停车场去。”
“好的。我等你。”

浅水湾畔的海风有点咸,吹在人的脸上有点涩,但却仍是说不出的舒服。
“怎么想起来带我来这儿?”息红泪看了身边以手枕着头仰身躺倒的戚少商一眼。
“从小就很喜欢这里。那时候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我都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静静地想一想,吹吹海风,心里就松多了。”
“现在,这办法还有用吗?恩,比如说,应付你那些没有头绪的梦——”
“Ms。息,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那些梦的头绪,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想要知道某种答案——至少,让我看得更清楚一点。”
“叫我红泪好了,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说:“你真的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是的,当然。”
“听说过催眠吗?”
戚少商倏然坐直了身子,瞪大圆圆的眼睛:“你是说……”
“我们不妨试一试。”

随着那个挂坠的轻摇,戚少商轻轻阂上了双眼。
向着一片光亮的白,越走越近……


●6、
“我由1,数到10,你现在开始呼吸,慢慢的,由浅入深。”
“好。”

“ 1……2……3……4……”
“好像有点感觉了。”
“5……6……7……”
“似睡非睡的朦胧。”
“8……9……10……”
“快睡过去了怎麽办?”
一声温柔的轻笑,“嘘——别说话,想睡就睡。”
“呆会儿醒不过来怎么办?”
“没关系!”她继续笑,声音,轻得像羽毛一样。
管他呢,睡!
大脑越来越不听使唤,迷迷糊糊,迷迷糊糊的,什麽都不知道了……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什么……
那么大的风,呼啸着,翻卷着,把什么都吹得空了。天,真的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万里,如血的落日斜阳。
剑是冰寒彻骨的,就横放在手边,那种触觉如此真实,就像穿越了千年却仍无法冷却的热血。
裘皮大氅是柔软的,穿在沉重的铠甲外面,令苍凉寂寞的心里也可偶尔的泛起丝缕暖意。
已经等了很久,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要等的人是谁,他会来么。
风,仍然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横行肆虐在这个大漠中央架空的酒馆里应该是个酒馆吧,周围那些黝黑的一个个叠放的坛子上,褐色的封泥封不住那扑鼻而来的醇香。
那轻轻的脚步声,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么?顺着支呀作响的木梯拾阶而上,一步,一步,像一种鼓点,或是一种宿命,踏破了风沙,穿越了岁月,由远而近,自浅而深。
青色的衫,黑卷的发,风尘里掩不住的幽清目光,红尘中化不去的孤绝身影,真切而又朦胧。往那里一站,便是江南三月,草长莺飞,春花江水,不胜情长。
那个千回百转而终于触手可及的面容,却隐在低首的一笑里,眼前已放下一盘红香翠玉的菜,一条醉在了杜鹃花里的鱼。
那冰凉的手指,递上这缠绕了生生世世的香味,花的芬芳,鱼的馥郁,酒的醉人,衫摆的清新,风沙的凝重,都是一种味道,从鼻开始刺激着每一处感官,刺痛而难忘。
可以不能见,不能闻,不能知,不能言,而嗅觉却也许是永不能忘记的吧。再没有任何味道值得我再如此悲伤、难过,轮回不休,彻夜不眠……

“静静地回忆,你记得起来的,你记得什么……”
班驳的梦是快进的黑胶影片,带着陈旧的缠绵,片段夹着片段,影像覆过影像。
灿白的光影中,还有那层层叠叠的人影交错,那兵刃相击的铁血倥偬,流云样的身形是淡的,飞扬的衣袂是翩翩的,刀光如雪,剑气若虹。
茶是滚烫的,在唇边氤氲,却灼热不过胸中沸腾的血液。
是那么安然地,观看过,也看懂过一场天地变色,风云涌动的武的较量,舞的表演。
而这一颗观者的心啊,为什么竟带着难言莫名的情,与意……
伸长手去,茫茫尘世中冥冥是什么在牵引,要寻到,并握住另一只,属于一个不是“兄弟”,而是“知音”的人……

“走进去,走进去,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飞速旋转着漂移而逝的,也许,是种抓不住的哀凉,握不紧的暗伤。
……声音突然嘈杂,胸口的抑郁与压逼是从来没有过的难奈,
那破空袭来的又是什么?是剑吗?自己的剑还是别人的剑?
飞旋着,夺目着,闪着亘古不变的寂寞银光,带着朔风的冷,冰雪的寒,天地动容,鬼哭神号
周围是一张张苍白的带着破碎般神情的面容,凝着说不出的恨意,与忧愁,粗木地板上泛着森森的阴冷寒意,和着令人作呕的血的味道。
那一点银光,没入血肉之中如一闪而逝的流星,轻吟着,回旋着。
青色的袍袖,一点冰凉寂白的指尖,笼出一个巨大的阴影,斑斓着背叛、鲜血、阴谋、死亡,和离乱。
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像是魇住了一样,又或是中了什么咒,着了什么魔,抽骨剥皮撕心裂肺的痛
可是,等等,那具被利器割裂了的尸体,那具尸体……那狰狞绝望的嘴角,那不曾瞑目的眼睛,为什么那么熟悉……血液一点点流淌过来,像看不见尽头的溪流……
……

“是……是他!是他!!”
一声扭曲惊恐之极的厉叫,息红泪吓白了脸,轻晃的挂坠倏地落在沙滩上。她无暇顾及,两指紧扣,打了一记响指。
“叩。”
戚少商突然睁开眼睛。
她连忙扶住他瑟瑟而振的肩头,急切地叫道:“少商,少商,醒过来,快醒过来!”
“你都记起了什么?看清了什么?”她焦急地,无比忧虑地望定他漆黑的眼睛。
灵魂仿佛是从天外被拽回,豆大的汗珠从他青筋直跳的额角挂落下来,坚毅温和的嘴唇变成无色的煞白。
“是那个人……”戚少商脸色青白,迟滞了一下,断断续续地地说:“那个死者,分尸谋杀案,梦里,我看见了他……”


男子从沙发上猛地坐了起来。
冷汗密密地渗出来,打湿了额前的黑发。
他的肩膀僵硬着,急促地喘息。
新的梦,那张撕裂的脸……
窗外是寂静的秋阳。
抬头,眼光掠向桌上的报纸,社会新闻版上,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尸首……
他的脸孔在一瞬间变得刹白。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剧震了一下,然后为自己肢体的不能控制皱起了眉。
“Gavin,哥们LEO我到了香港。”扭曲的中文发音,硬是扯着京腔,更显古怪。
他皱起的眉头轻跳了一下。
“喂——喂喂,Gavin,你别装作没听见,快点出来,晒晒太阳去去霉斑。”
他保持沉默,对面张牙舞爪的笑声开始阴风阵阵。
“嘿嘿,小晴还有东西要我交给你……”

山顶道的丁香园咖啡馆,那种淡淡的殖民地历史留下来的味道,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似的气氛。
他想起幼年时英国小镇上的老房子,也是陈年的旧木板,人走过去会滋嘎一声响。
仿佛一个幽凉的灵魂在无奈盼望。
唱机里是Bjork荒诞的声线,繁复和沉郁,
“我说,这跟圣日尔曼广场的丁香园是一家,你在巴黎时不是最喜欢去那里吗,我好不容易才在香港找到……”
对面的人翘着腿,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光芒——可是,还是讨人厌的碟碟不休。
“丫的,香港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的,又热又闷,哥们你……”
扯出一个毫无意义的笑容,修长的手指以一个寥落的姿式,轻轻在桌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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