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_杀-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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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为什么要唱歌?”
“因为她没得得到王子的心,在日出前就要变成泡沫消失了。”顾惜朝白了他一眼,拍拍衣服,刚想站起来,却被戚少商一下子拉住,“真的,你听听,海真的有跟我们说话。”
四周并不安静,空气沉闷着,时而有一点预兆般的雨花印上额头,风渐渐大起来,卷起落叶,渡轮在对岸悠长的鸣叫,有人快速地跑过人行道。太吵了,他几乎听不到海的声音,但他知道不远处必然有海浪固执而渐渐汹涌地拍打着岸边,卷起不能回头的浪花。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在新西兰的海岸线等着伏击一个黑帮老大。等到一个半月,每天晚上半夜里,总能听到潮汐的声音。巨大的,古老的海浪拍打着黑色的礁石,发出非常寂寞的声音。然后一下,海水深深地缩了回去。那时,天和地,大海和沙滩,只剩下他一个人,连寂寞的声音都没有。
此时,却有一双手,很大,指间有点硬,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温柔的,带着一点暖,一点不经意的亲密,坚定地把他勾留。
还有,近在咫尺的,明亮的,烫得灼人的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张脸,相同的脸,相同的眼睛,相同的布满了星光,憔悴而热狂。
他有点忧伤有点惘然的,对梦中的,眼前的那张脸勾了勾嘴角,然后,火热的唇倾刻盖了他——
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吻。热切得仿佛要焚尽一切,身体骤然灼烫,心脏是爆裂般的颤抖和生疼。
戚少商的手指深深扣进他的发丝,唇和唇相碰,齿和齿纠缠。探究而矛盾,纠缠而愤怒,刻骨,而缠绵。
用力抚过他的背,另一只手十指交缠在一起戚少商紧紧地扣着那冰凉的手指,心里迷迷糊糊地想:他的指骨,还是那么嶙峋,那么突出,硌得自己,生生地痛……
脸颊偎贴,缠绵吮吸。他呼出的气息似乎混着一层江南蒸出的水气,和他火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温润而美妙,黏黏地镀在冰凉的皮肤上。
搭在戚少商后颈里的手指,僵硬了一下,犹豫了一下,终于,软下来,指尖自他后颈擦过,带起温暖的惆怅,和柔软的低俯。
灼热和冰冷瞬息同时席卷而来,胸口已经涨到不能呼吸,微微的低吟一声,拆开这抵死缠绵的一个吻,戚少商用唇抵住他的削尖的下巴,微微的颤抖。两人脸庞之间,撑着狭窄的一道阴影。
“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会来。”他喃喃地。
乌云密布的天空滑过闷响,瓢泼大雨终于一天一地的洒了下来。
两人跑回车里的时候已经全身湿透。
那个奇异的吻,发生和结束都如此的突然。眼神依旧迷乱,不敢彼此注视。好像一点轻微的交缠都会激起新鲜的痛楚,勾引年轻的欲望彼此掠夺彼此侵占。
车外雷声鸣动,车内沉默着,却流动着一种奇特的和谐。半晌,却是顾惜朝轻笑了一声,“我们好像忘了打扫战场。”
“我们缴的税有包括环卫这一项。”戚少商飞快地回了一句,抬起眼,却看到顾惜朝正把纸巾递过来,伸手去接,不经意间的触碰令他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纤长的手指在冰凉的雨水下显得特别温暖,他流连不舍地,内有深意地,握紧他。那一眼,顾惜朝似乎明白了他全部的意思,连耳朵的轮廊都烧成透明。
但,他没有缩手。
戚少商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说不清的喜悦甘甜纷至踏来,甚至,连心底都涌起了想痛哭一场的欲望。
所有这一切,都来不及躲避。
不只这场雨。还有两颗三分茫然,七分动容的心。
那一刻,相距那样地近,甚至可以感觉到彼此生动的脉息,心脏的跳动。
终于知道。终于知道。戚少商握着顾惜朝的手腕,突然拉紧并将眼前的人重重拥入怀中。衣衫下,是彼此激越如风的心跳。他突然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或是停留。
“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我们前世有关联。”
顾惜朝静静地叹了口气。
热,暖,奋不顾身而又执拗的拥抱,仿佛一种无法争夺无法挣脱的宣告,一种宁可碾碎怀中的所有也不肯放开些许的威胁。
“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我们前世有关联。”——那一刻,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绝望同上袭上心头。所有恣意的过往,孤独的旅程,如此不堪一击而又刻骨真实。
他的眼睛透过戚少商的肩,望进窗外的雨雾里。
不晓得香港一年究竟会下多少场雨,不晓得看着它们究竟想起多少人。
他只知道,很多人喜欢雨,因为淋漓,因为清晰。
黑色Cayenne和白色丰田,在雨雾里静静地停着,像两只倦息的鹰。
一辆明黄|色Murcielago从旁边慢慢滑过,尔后突然加速,撞进前方晕沉的暗夜里,溅出一片凌厉的水花。
●17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灯影闪闪烁烁,天色似明未明。顾惜朝透过戚少商的肩膀,看着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脸,眉骨下面青灰色的眼脸,隐隐的黑。
同样吊着两个大眼袋的还有戚少商。他一定也很久没有睡好,顾惜朝当然知道那种感觉,无数个夜里,悲惨的醒来,看见镜子中映出自己脸孔时的那种恐怖——深深的、深深的绝望。
原来所谓前世今生,并不只是一个传说。
原来所谓至死纠缠,并不只是一个想象。
隔了那么久远的事情,现在听起来仍然惊心动魄——自己梦里那些遗失的片断,飘零的江湖,刀光剑影,爱恨情愁,那些电光火石又如雾般遥远的瞬间,穿过了天堂和地狱,飞越了时间和空间,在另一个男人的梦里得到了契合。
他垂下眼,若有似无的,扯出了一丝笑,“你是说,我们前世就在一起?”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我肯定,那个梦是关于我的前生,而我在梦里见过你,我们………上辈子就相识。” 戚少商的声音很稳定,但眼神有点苦,还带着点茫然回顾后的手足无措。
他的眼睛直直地瞅着对面的人,看起来在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一些,但微微颤抖的唇出卖了他。他还想说些什么?
——你呢?你是不是也会做这些梦?你的梦里……是不是……也有我?
还有,你知不知道,那个杀了我的人,是谁?
那双眼睛太过明亮伤感,以至于顾惜朝不得不转开视线,“嗯,我也做梦,但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断,有你,也有我认识的一些人。”他淡淡的挑了唇角,“我记不太清了。”
下一刻他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腕,“相信我,我们真的前生相识。”
言骨铮铮,声声回荡在他耳边,从耳根到脊椎骨一片片的酥麻。他脑中轰的一声,眼前仿佛有时光交织——自己青衣,茬弱,愤怒,却仍然是在那个男人的怀里,被他死死的按着,扣着他的手,叫着他的名,刻骨而霸道的吻他——
顾惜朝……顾惜朝………顾……惜朝……
声声呼唤,反反复复,回旋着,荡漾着,似乎就在耳边,又似乎真是前生了。他脑中晕沉沉,只觉得眼前的身影交替错位,渐渐的模糊。是的,就是这个男人。只因为一个阴风沉沉的春日午后,那么寂寞的相遇了,所以要上天入地,六界皆惊。
再次相见,相见俨然。原来一个故事,还可以这样开始——
那么,他还能不能握住这双手,落拓血腥的前半生,是不是可以就此遗忘?
眼皮好沉,努力睁了睁眼——不行了,两晚没睡,突然觉得困而疲倦,觉得就此沉沉睡去也未尝不好——
“……惜朝……你有没有听我说……惜朝?”
声音渐渐远了,他的一生好像都没有这么安宁过,可以在另一个人面前毫无戒心的,全无防备的,放心地睡着……
“skeleton in the closet……”低喃了一句,他好像又闻到丁香树那细碎的花香……
戚少商微微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偏过脑袋:发现人还沉沉枕在自己手臂上,先不由舒了口气。
空气弥漫着的温柔味道仍未散尽,他小心地动了动自己的指尖,很麻,很涩,却还是不忍心抽回手臂。
看着那张安静的脸,心里不由自主就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怜惜。戚少商掀掀嘴角,无声无息地笑起来。
这一切,岂非也像梦一样?
对了,做梦?!他迟疑了一下,真奇怪,自凌晨沉沉睡去,自己竟一夜无梦!
睡得很好,很踏实,很安宁。
难道恶梦真的到头了?他笑了一下,想重新躺好,扭头却瞥见了茶几上的一点红。
电话留言!
手臂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怀里的人似立刻警觉,又有点迷迷糊糊:“怎么了?”
戚少商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点微弱跳跃着的红光,抽了一口气:“对了,我忘了电话留言。”
顾惜朝坐了起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脸上凝固般的表情:“什么意思?”
录音带沙沙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房间中慢慢回放,戚少商的脸色也随着慢慢变了颜色。
“滴——喂,少商,你怎么还不来?我在老地方!”
“滴——半夜才想起约我出来,怎么还不到?”
“滴——不等你了,少商,我心情很差……”
戚少商整张脸已经惨白,顾惜朝疑惑地看着他,“谁的留言?”
“卷哥,是卷哥。”戚少商摇晃了一下,“怎么回事?我……我没有约过他,我不记得我有约过他……”
“嗯?”顾惜朝皱起眉,脸色也奇怪起来,“就是死的那个雷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子?”戚少商神思恍惚,那种不好的预感又魔鬼般攫住了他的心脏。
“你再好好想想,也许事情太多,忙忘了,这也正常。”
戚少商不再说话,他锁着眉峰看向窗外,望进窗外浓浓淡淡的晨晞里。
他的手仍握住顾惜朝的腕,忽然间就打个了寒颤,彻骨的冰寒。
“据香港气象台报道,本港及附近地区在48小时内将有热带风暴袭击本港,此次风级为……”
蓝衣护工关上窗的时候看了一眼窗外,周末的上午,蓝天万里无云,她低咕了一声,顺手关了电视。
病床的人还是静静的躺着,纱布包了一头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