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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梦_杀-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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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机一起,几成定局。
但,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英俊的,男儿气的脸,熟睡的样子像柔软的婴儿,那么软,那么真实,那么不设防……
但他也知道,只那一眼,自己冰冷的杀意已经被融解。
所以生平第一次,他只能夺路而逃。
他觉得恐惧。无以复加。
只有真正眷念的东西,才可能如此深重地恐惧。因为默契,因为了解彼此的身体,才能击中最柔软的地方,让自己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努力的,开始回想另外一双苍老但永远冷静的眼睛,面目肃穆如青铜雕像的老人。他赐予了他新生。所以,他也必须象他所希望的那样的冷漠,执拗,不可动摇。
不要紧,这只是个意外。每个人都会有生之年遭遇一些意外,而这些意外在日后回想是一点都不重要的。
一点……都不重要。
他猛地推开窗,阳光像刀一样杀下来。
隔壁的阳台上,一个女人头发散乱着,穿着睡衣,正心不在焉地做瑜珈,整个身子向外倾,扭成一个古怪的弧度。突然见到他,怔了半晌,才露出了一个有点尴尬有点兴奋的笑容。
回了一个微笑,他静静地仰起头,听着自己血液流过心脏的声音。空气很寂静,莫名的恐惧叫人灭顶……
他在一瞬间突然想,能不能杀了她?!。。。。。。


●15

夜里有点凉。一阵冷风拂起,迎面吹过来一张站满油污的旧报纸,“啪”地一声贴在车窗上,像张被折皱的脸。
男人皱了一下眉,按动雨刷。那张脸缓缓地,不甘的,飘坠下去。
黑色轿车停在黑色的树影里,象头黑暗的兽。车窗全摇了下来,男人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把墨镜取了下来,揉揉眼睛,然后把肘架在车窗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式,才把视线转回方才的方向。
楼宇在深黛色的夜空中勾出辉煌灯火,十三楼B座,一点晕黄。安然,沉寂。什么也看不清。
男人笑了一下,重新戴上眼镜。视线里,先是一片漆黑。然后,一个被绿色勾勒的人影慢慢显现出来——
没有五官神情,只是一个由线条纵横组成的人形。
可是他知道,现在十三楼B座的那个人,正站在窗前。他穿着棉质的纯白T恤,青色的卡其裤,腕上带了个宽大的银镯。手上可能还拿了一杯清水,青灰色的指尖搭在杯沿,沿弧线抚动。
夜风轻轻吹动他的头发,他的手撑着栏杆,头微微仰了起来,四十五度角。沉默而专注地,眺望被维多利亚湾映得色欲横流的天空。
车里的男人微笑起来。他莫名喜欢他这个仰头的角度,极致的优雅和深情,也刺骨的悒郁和伤楚。
人是很奇怪的,有时想要生生世世,有时想要长长久久,有时却想,能常常见到他这一仰头的剪影,就可以了。
他当然知道,那个人在毫无机心和杀意时,一眯眼的笑容有多么蛊动人心。
绿色的人影动了一下,他脑中突然莫名的一紧,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被发现了?
不可能。心理作用吧。这里起码有一千多码远,超过人类目力所及。而他手里这副带了热能勘测的高倍眼镜,全世界也不超过二十副。
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到他,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猿意马。难道真是因为小晴不在他身边?还是,察觉了他对小晴对自己态度的改变……
好像,他已经不仅仅只是他们所有。
眼界里绿色的人影走到了另一间房,侧肩,弯腰,手臂舒展……突然由上至下,在他视野中消失了。
他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揉着鼻子苦笑,这人,怎么这么冷的天还洗冷水澡……
只要想着他仰着头,冰冷的水花冲在赤裸的锁骨上——身体的某个部位立刻热起来。要命。受罪是自找的。男人把头靠回椅背,眼睛里闪过恍惚的光。
他当然熟悉这具身体。这么多年来,练习近身博击时,为他包扎伤口时,前后无数次小冲突时,他都记得他的皮肤,在黑暗里抚触上去,有种凉砂般分外微妙的触感。
象中国古老的丝缎,紧密而柔滑,还有些裂帛的危险。他一直很想知道,当这具身体蒙上情欲的热度时,该会有怎样的美妙?
还有他的声音,那像是冰样的客套冷凝的声音——不知道在床上呻吟起来,该是怎样的动人?
取下眼镜,他以一个仰望的姿式看着黑沉沉的夜空,胸膛里的那把火焰,慢慢的,热烈的,沸腾燃烧。
黑暗的想像——
更能引诱人的情欲。
连风也停了下来,夜很静,他听见自己紧促而单调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对面楼裙上的爬山虎,已经有几片叶子开始发黄,中间点缀着一星一点的紫花。
空气中似乎有声什么细微的动响,凝神听时,令人毛骨悚然——
枪支拉开保险的声音。
瞬间里他只来得及把头一偏——
“啪”。
轻而沉闷的声响,面前的玻璃瞬间龟裂并在下一刻飞炸开来。男人的脸迅速被几块碎片划出血痕。
他没有动。或者说,他不敢动。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人手里握了枪,动了怒,会有多么精准可怕。

“什么意思?”
顾惜朝站在几米外,注视着他,浓黑的眼眸沉静得几乎有一点冷漠。他并没有表情,只是在阐述事实,“黄金麟,你在跟踪我。”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短暂的惊愕后黄金麟脸上迅速浮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过,不是跟踪,”他举起手里的眼镜,笑得轻松而轻佻,“我是在偷窥你。”
顾惜朝愣了一下,有点疑惑的眯起眼,似乎没能反应过来。黝黑瞳孔微微闪烁,精美而危险的光。
只瞬间,那张优美沉郁的脸突然被暴戾的阴影笼罩。黄金麟只来及干笑半声,就被一股大力自车里狠狠扯了出来摔在地上,伤口瞬间被撕裂,内脏都痛得仿佛要从喉咙里吐出来。同时,又是一股力量毫不留情的踢向他小腹。
真发火了。匆忙中他脑中居然还有这个念头一闪,下意识地用手一挡,立刻手臂就是一阵剧痛,似乎骨头都碎了。
耳边是愤怒得轻喘的声音,他忍不住就咳笑起来,“朝,我说过,我愿意死在你手上。”
揪着他衣襟的手骤然松开,黄金麟伏在地上,剧烈的喘息。他想,多年后再次呼出这个汉字……真是……叫人怀念。
“别这样叫我,”顾惜朝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真会杀了你。”
“我知道……” 喃喃低语,黄金麟咳喘着慢慢爬坐起来,腹部的伤口裂开了,他有点伤情有点自嘲有点忍不住痛楚的抬起头。顾惜朝正站在阴影之中,太多的幽暗和与生俱来的孤寂,在他瞳孔深处里,倒映出一种沉湎的桀骜不驯。
他突然又笑了起来,这一笑牵动了伤口,感觉有液体忽拉拉地涌出来,他很奇怪自己在此时此刻,居然想起的是在北京学来的一句老戏文:
“骨如蝴蝶,魂似飞鸟……卿啊卿,你怎不叫人魂思梦想……”


脚步声。
沙沙的,像某种爬行动物磨擦过地面。
门外有人?
咔嗒……
咦?脚步声——好像是进了他的房间。
嘎!怎么可能?门锁得好好的,谁会进了他的家?
………不对,明明清楚地知道,现在还没有开始做梦……他奋力要睁开眼睛——不行,眼皮很重,头很晕,整个人像被靥住了一般。
沙沙的脚步声,停在床前,然后柔软的床铺陷下来,仿佛有什么爬上了床,就躺在他身边——
霎那间他毛骨悚然,惊恐到几乎嘶声狂呼。手足猛地一挣,突然脱出了禁锢。
夜,很黑。
他的人就像一条脱了水的鱼,惊恐的瞪着天花板,急促地喘息。
半晌,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慢慢把头转过去——没有。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地毯和墙壁都在月光下散发着安静的气息。
房间窄而高,浴室里的龙头好像坏了,响亮地滴着水,吧嗒吧嗒地拍碎在空空的水池里。他慢慢吐了一口气,聆听——
走廊里一丝声音也没有,所有的门都紧闭着。
床头上的荧光表显示着时间。二点四十分。表针的微光抖动着,加上滴滴答答的声音,要命,大概就是这样,才让人感到好像有什么在向床边走近。
睡吧睡吧,拜托快入睡吧……妈的,附近哪有卖强力安眠药的啊。


天闷着,亚热带的气候把周围的空气都变成稠稠的油膏,吸一口就能把肺堵住。顾惜朝觉得呼吸不畅,有点恶心。他看过去仍是漂亮的男人,有点沉思地走在路上,指间银质的打火机,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喷吐出桔色的火焰。
空气仍然甜腻得温败。
快下雨了吧。
右手尾指有点痛,刚才太用力了。
在性观念开放的欧洲,同性恋根本不算什么,这么多年来黄金麟的那点心思他也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只是今晚,他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这样的愤怒,尔后思维混乱不停错综层叠。
一切都不对劲。自从到了香港,不管是黄金麟还是他自己,都在不停地越界,甚至做出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
连续不断的焦虑,那股子噪动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根深蒂固起来,挪不走,也甩不开。直到连手也会随着神经的跳动而此起彼伏地颤抖着,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已经很难控制住身体。
比如冥冥的痛,比如埋在深处的凉,比如通透而清晰的月光,张扬开的,却是让人难以捕捉的凌乱和苍白。
这个都市,这种陌生感,让他焦虑得无所适从。就像此刻,霓虹灯热闹的影子跌在地上,变得寂静冰凉。僻静的小巷里两个男人正纠缠拥吻,身体隔着裤子用力揩擦,发出呻吟。
他怔怔地看着,突然脸上一红,手指就是一紧。
没提孩前方一个男人跌撞地冲过来,险些撞在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一皱眉,退开几步,醉鬼的衣角擦过他的风衣,依稀哭得狂妄。
“边儿……为什么是你……等我……边儿……”
那个哭声好像被什么东西呛住了,咳嗽都卡在喉咙里。顾惜朝脑中突然晕了一下,某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全身都在尖叫。
为什么他会这样莫名地厌恶一个陌生人?不是杀意,只是极度地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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