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信游-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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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蔡棣看了旁边一眼，思索片刻无奈点了点头。垂了脸靠坐回去。
顾惜朝道：“这次的事情到底是冲着谁来的？蔡棣？还是另有其人？光是这一下，怕搬不倒蔡相吧……不是把个六扇门往水深火热力推去了？”
方应看似乎沉吟了一刻。终开口道：
“怪只怪蔡公子的生父……是薛狐悲……”不着声色的叹一口气，目光看向隐藏在阴影中的人。
戚顾二人一惊，同时回头看了蔡棣一眼。却不见诧异。
“我知道自己不是父亲亲生。只是不知道生身父母何人。”蔡棣淡淡道：“薛狐悲又是谁？”
“一位高手……”顾惜朝看着他，“二十几年前，前朝武将成亭田一家三十三口被十三凶徒杀害，只活了一个小儿子。”回头看方应看道：“活的那一个，是成崖余……杀人中的一人，名叫薛狐悲。”
“也是最确定的一个凶手。”方应看道，“几年前一桩案子牵扯他，交手之间被无情认了出来……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人还有个儿子，如今竟当了将军。”
“十三凶徒均被正法已经好多年……怎么唯独蔡棣不入那人的眼？”顾惜朝轻轻瞟了蔡棣一眼，又问道。
“不是唯独看不惯他，也不是因为蔡京收养了他，”方应看抬头感到月光在亲吻他的脸颊，“而是他是最后一个……这，恐怕杨无邪的资料里并没有提及吧……”有些快乐的笑着，“最后一个十三凶徒的后裔。……江湖规矩，父债子偿罢了。”看那人一眼，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深宅中的隐忍和干练……想来自己对着那人时，也是这样冷淡着么？
“原来如此。”蔡棣低低的笑了，“……却还要谢谢我那亲生的爹爹，不仅仅给埋了个祸根。没有这件事，或许也用不着派了旭来吧。”提到那个人，眉头再也舒展不开。
顾惜朝见那人听了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身后几声金属碰撞之声，笑了。
“说来也是。如若当初薛狐悲知道有一天自己将死在那日唯一没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孩子手里，而自己唯一的儿子也被一路追杀终于无路可逃，今天没有无情，说不定，也早就没有了六扇门。朝廷，是蔡京一个人的朝廷，江湖，是小侯爷一个人的江湖……顾惜朝和戚少商，不过是两个平平常常的江湖人。也许天下，也早就姓了金。”
那人几乎要发怒了……又平静的笑了。

“不必如此，顾公子。”方应看坦荡冷笑道：“不讳言这一切不过是给那人铺个后路。……不过是戚大侠做过的事，走过的老路……那天不过一个莫须有的问题都激的戚大侠忘了，我们行走江湖第一谨记的，就是不要去触碰任何来路不明的东西，落下了个中毒的下场。顾公子又何必如此试探？你说的他死了，纵使让我发怒起了杀心，纵使我依旧要放你们走。纵使在下不能保证这事情就这么简单了结……还不如简单问我一句，为什么对成崖余如此用心？
这问题，你应该也问过戚大侠了吧。”轻轻哼笑一声，淡淡的又道：
“如此拿性命开玩笑，……难道不是辜负了戚大侠的一番心意？他几年前同样毒发让你们做了饵到底为了什么？顾公子没想过这几年你们四处现身却无追兵阻挡，难道只是因为蔡京童贯的暗许？难道只是因为高高在上的庇护？王小石白愁飞突然出现，你当是谁通的消息？这天下，还有谁能找到金风细雨楼的两位楼主而不惊动江湖……”

转头对蔡棣道：“蔡公子原来如此在乎荣华富贵。别忘了是谁几次三番的推拒掉林兆旭的希望。你知道他留了东西，却拿那东西试探他对你的真心。乃至于他终不得已交了出去，已经没有了信心再回来……这难道不是因为你一次次的猜忌？
谁逼得他一次一次以死搏命？谁逼得他背叛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今甚至要下杀手为你报仇……蔡公子好情深义重。方应看当真佩服的很啊。”他冷冷的笑了笑，又抬了头看着月光轻轻的道：
“不敢承认反把罪过推到他人身上……他白白辛苦了一场。”便看着众人淡淡一笑。“方某多言了。告辞。”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消失在三四里地之外。
留下的人，眼前还能看到那张流露着明显的鄙夷的脸。静静的风吹过，冷凝在当场。砸在众人心坎上，轰的一声响。
“哈哈哈哈哈……”蔡棣忽惨大笑起来，笑得断了气一样。忽又瞬时收了笑，苦道：
“我是在试探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试探我？难道不是为了知道我到底会不会为了那点东西放开他么？却为何现在，又不给我机会说一句话？……我怎么会放弃他……那一次，莫不是为了让他回主子身边，莫不是为了让他不要再这样夹在中间一直痛苦悲伤，我又如何能把他挡在门外……”他停了一停，似乎当真在思考着原因，终抬头笑道：
“啊，是了……他都不知道……他都不知道啊……”
看着对面那双闪过一丝惊讶的眸子，他笑着，忽的一口血喷出来，闭了眼倒去。
戚少商被他突然这么一阵狂乱惊呆了一刻。见他突然吐血倒下，赶忙扶躺下去，把脉，乱得很。心里一沉。这魔药的效力还没过，好容易调顺的内息如今乱成这样，恐怕性命……
“惜朝！”转眼唤那人，却看到一双悲伤的眼睛，愣怔的看着自己的方向。
却没有看着自己。
熟悉得很……又陌生的很。似乎时时看见，又好像很长时间未见过他如此了。
他跳下车，慢慢走到那人身前。
“惜朝……”轻拍那人的脸颊。“我们当马上启程才好啊，他脉象乱的很，我还无法运内功，后面的马上就到了，……老张他们几个受了牵连怎么办？”
顾惜朝看着，听着，那为了他隐藏着伤痛的脸，那隐藏着关怀的话语。九现神龙，这样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他的性命，他的尊严，他的梦想……他的一切。
他怎能不对他微笑？所以他笑着道：
“说来也是。今晚就算是方应看想放我们……无情怎可能不知道？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为了看蔡京是不是背后主使，这一路下来，大概也清楚了吧。”轻笑一声。想起方应看……
一路紧逼着要弄清楚蔡京的嫌疑……只是为了报家仇么？
而明知看着自己冒险比那他的生命冒险还叫他担心难过的自己……只是为了实现一个指点江山的愿望么？
看着深潭似的两眼中映出他的倒影。模糊了些，又模糊了些。戚少商拧眉，一边把那人拉上马车，一边对老张等人道：“我们快走！虽然有人放了，过场还是要走的，恐怕来的快得很。”说着一鞭挥下，老张等人随后从树林中骑马跟上，一行人迅速往南燕京方向去。
伸手拉住那只微凉的手，用力化去了那人的退缩。淡淡的开口，任风吹散了其中的担忧。
“蔡棣那天一直问如果你死了，我当如何……倒不是因为这问题，只是他一遍一遍的说，我又心急于搞清事情的原委，这才失了小心，中了毒，说来真是惭愧……至于以前，你我到底是谁为了谁做的多些，又如何能计较的清楚？而且这本是那做事的人自己的心思，什么多少厚薄谁说了算？不是他方应看，也不是无情……他们虽然卖了我们不少人情，我们也没有亏欠他们的。
找到了小石头和白愁飞，虽然帮了我们脱出完颜昇安上的投递叛国的头衔，却也为了延缓时间获得信任，把你伤得那么重……这次还不是一样利用了我？更别说这一年时间下来，白道已经附庸于金风细雨楼，黑道重归有桥集团，我们当初网络天下好汉还不是为了今天？否则光是铺架线路管道都不知道要多少时间人力，而那两个帮派自然有现成的可用……”
“戚少商，我跟你说过，能要人性命的不只是人心吧……”淡淡的打断他的话，顾惜朝看着他的侧脸。几乎出了神。
“……说过。”
“那么，你告诉我……”
“我什么也不告诉你！”戚少商几乎吼道，双眼紧盯着前方，是不敢去看那人的眼睛。
“不要逼我，惜朝……不要逼我去想……”压低的声音最终消失在风声里。他说，都说不出来那个假设，
没有你的我会怎么样，没有我的你又是什么模样……
故作坚毅的侧脸，却乞求一样的语气，顾惜朝皱了眉咬唇，紧握了那只微颤的手掌，才发现自己的手凉的厉害，他的体温环绕，竟有些刺痛的感觉。
好像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背后的真心，没有一句不无时无刻的不温暖着他……不刺痛着他。他难道不知道说出来的话，有的时候不一定是真的。他难道不知道那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难道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路走到现在。他难道不知道那人一直在担心害怕，纵使是自己夜夜安睡在他身边，也依旧全身戒备……
是他，让那人说这些话。
因为那人知道，顾惜朝从不受别人的恩惠。好像过去某段时间，他寒毒发作，那人也只看着他，一句一句的问，一刻一刻的等，不敢上前强帮他运功疗伤……
也许那等待的痛苦，看着他痛苦的痛苦，其实比寒毒还要厉害的伤。
却仍旧保护着他的尊严。那曾经是他唯一的东西。他也一度以为，没有了这，他就会活不下去。
可不管是想要活着，还是已经不知不觉间太多次的例外，太多次的纵容，太多次的心疼无奈……不都是为了
要和他在一起么……
那么他又知不知道，多少次，看着他忧伤无助的脸，他很想告诉他，这寒毒没事的，只是练就魔功的一个台阶。上去了，就好了。可是他那时说不出话来，只能退避，不要他消耗不必要消耗的内力……
他又知不知道，从碎云渊跃下的那一刻，他很害怕就这么再也见不到了他……还有那么多一次一次的生死离别……顾惜朝已经在他面前太过与脆弱和犹豫，太过于小心谨慎，太过于依赖信任。乃至于他全身戒备的时候，他也一样知道的清清楚楚。他清晨凝视他的时候，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些说不出口的话，如果说出来了，是不是就可以让他不要这样小心的为他撑起一片安逸的天……他不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