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奇缘-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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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年高好胜的人。便道:〃 九公,我安某今日初次登堂,见你这番英雄气概,况又这等年纪还是这样精神,真是名下无虚!我安某得见这般人物,大快平生,我这里有一拜。〃 说着,借着还那一躬,就拜了下去。慌得邓九公连忙趴下还礼不迭,说:〃 我的老父母,你可不要折了我邓振彪的草料尸还了礼,一面把那大巴掌拿住老爷的胳膊,那只手架着膈肢窝,搀了起来,看他那起跪比安老爷还来得利便。老爷起来,又对他说道:〃 我们先交代句话,这父母官、子民伪称呼,原是官场的俗套几,请问如今那些地方官,又那个真对得住百姓,作得起个民之父母;况且我又是个下场的人,足下又不是身人公门,要一定这样的称呼,倒觉俗气。就论岁数,也比我长着三十余年,如不见弃,我今日就认你作个老哥哥何如?〃 邓九公听了,喜出望外,口里却作谦让,说:〃 这可不当。老父母,你是什么样的根基?我邓老九虽然痴长几岁,算得个什么,也好妄攀起来厂老爷道:〃 快休说这话。你我丈夫行事,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说着,早又拜了下去。邓九公也忙着平磕了头,起来拉了老爷的手,哈哈大笑道:〃 老弟,这实在是承你的错爱。劣兄今年活了八十七岁,再三年平九十岁的人了;天下十七省,不差什么走了个大半子,也交了无数的朋友。今日之下,结识得你这等一个人物,人生一世,算不白活了。〃说着,只乐得他手舞足蹈,眼笑眉开。
褚一官等在旁看了也自欢喜。邓九公便对褚一官道:〃 这咱们恭敬不如从命,过节儿错不得。姑爷,你也过来见见你二叔。〃 一官连忙过来,重新行礼。老爷拉起他来。这个当儿,华忠抖机伶儿,拿了把绸掸子来,给老爷掸衣裳上的土。老爷笑道:〃 这不好劳动舅爷呀!〃 把个华忠吓得一面忍笑,一面掸着土,说道:〃 这里头可没奴才的事。〃 安老爷因命他道:〃 你把大爷叫来。〃 邓九公道:〃 原来少爷也跟在这里。你们旗下门儿里都叫阿哥,快请,快请。〃 安公子在那边,早晓得了这边的消息,听见老爷叫,便带了戴勤、随缘儿过来。安老爷指了邓九公,向公子道:〃 这是九大爷,请安!〃 公子便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喜得个邓九公双手敬捧起他来,说:〃 老贤侄,大爷可和你谦不上来了。〃 又望着老爷说:〃老弟,你好造化,看这样子,将来准是个八抬八座罢咧! 〃 。那时褚一官便用那个漆木盘儿,又端上三碗茶来。老头儿一见,又不愿意了,说:〃 姑爷你瞧,怎么使这家伙给二叔倒茶?露着咱们大不是敬客的礼了!有前日那个九江客人给我的那御制诗盖碗儿,说那上头是当今佛爷作的诗;还有苏州总运二府送的那个什么蔓生壶,和咱们得的那雨前春茶,你都拿出它来。〃 褚一官答应着,才要走,老爷忙拦说:〃 不用这样费事,我向来不大喝茶,我此时倒用得着一件东西,老哥哥莫笑我没出息儿,还只怕你这里未必有。〃 邓九公听了,怔了一怔说:〃 老弟,难道拿着你这样一个人,吃鸦片烟不成?〃 老爷道:〃 不是,不是,我生平别无所好,就是好喝口绍兴酒,可不知你老人家这里有这东西没有?〃 邓九公见问,把两只手往桌子上一按,身子往前一探,说:〃 怎么说,老弟你也善饮?〃老爷道:〃 算不得善饮,不过没出息儿贪杯。〃 邓九公道:〃 哦,哦,哦,给我听听,也能喝个多少呢? 〃老爷道:〃 从前年轻的时候,浑喝也不大知道什么叫醉;如今不中用了,喝过二三十斤也就露了酒了。〃 邓九公听了,乐得直跳起来,说:〃 幸会,幸会!有趣,有趣!再不想我今日,遇见这等一个知己!
愚兄就喝口酒,他们大家伙子竟跟着嘈闹,又说这东西怎么犯脾湿,又是什么酒能合欢也能乱性,那里的话呢!我喝了八十年了,也没见它乱性?你看那喝醉了的,他打过自己、骂过自己吗?这都是那没出息儿的人不会喝酒造出来的谣言。〃 说着,便向褚一官道:〃 既这样,不用闹茶了。家里不是有前日得的那四个大花雕吗?今日咱们开它一坛儿,和你二叔喝。〃 褚一官说:〃 拉倒罢!老爷子,你老人家无论叫我干什么,我都去。独你老人家的酒,我可不敢动它,回来又是怎么晃瓢了,温毛了,我又不会喝那东西,我也不懂,我缠不清。等我找了你家的女孩儿来,你老自己告诉她罢;再者,二叔在这里,也该叫她出来见见。〃 邓九公说:〃 这话倒是,你就去。〃 原来褚大娘子,虽是那等和安老爷说了,也防她父亲的脾气靠不住,正在窗后暗听。听见如此说,便出来重新见过。因说道:〃 这些事,都不用老爷子操心。我才听得;老哥儿们一说就这样火热,我都预备妥当了。再说既要喝酒,必要说说话儿,这里也不是讲话的地方呢。一家人罢咧,自然该把二叔请到这里头坐去。
再这天也不早了,二叔这等大远的来,难道还让他别处住去?自然留他老人家在家多住两天。你老人家要有事,只管去,家里横竖有人照应。〃 邓九公道:〃 是呀,是呀!得亏你提神我。〃 因道:〃 咳!老弟,一个人上了两岁数,到底不济了;我如今全靠我们姑奶奶。你就依着她住几天,我们痛痛的多喝两场。〃 安老爷听了,料这事也得大大的费一番说词,今日不得就走,便道:〃 如此甚好,只是打扰了! 〃 说着,便命家人把车子牲口打发了,行李搬进来;即同邓九公进去,先到了正房。
原来那正房,却是褚一官夫妻住着,只见屋里也有几件硬木的木器,也有几件簇新的陈设,只是摆得不伦不类,这边桌子上,放着点子家伙吃食;那边桌子上,又堆着天平、算盘、帐本子等类。邓九公道:〃 他这里闹得慌,咱们到我那小屋儿里坐去。〃 便让老爷出了正房,从西院墙一个屏门过去,只见当门竖着一个彩画的影壁,过了影壁,一个大宽展院落,两棵大槐树,不差什么就遮了半个院子,也堆着点子高高矮矮、不成纹理的山石;也种着几丛疏疏密密、不合点缀的竹子;又有个不当不正的六角亭子,在西南角上。那房子是小小的五间,也都安着大玻璃。一进屋门,堂屋三间,通连东西两进间。邓九公便让安老爷在中间北床坐下,公子在靠南窗坐下。褚大娘子张罗着,倒了茶,便向邓九公道:〃 把咱们姨奶奶,也叫出来见见,也好帮帮我。〃 邓九公道:〃 姑奶奶罢呀!没的叫你二叔笑话。〃 褚大娘子道:〃 二叔很不笑话,我们也不可笑。〃 因说道:〃 二叔,你老人家不知道,我父亲只养了我一个儿,我又没个弟兄,巴不得多一个亲人,再说我父亲这个年纪了,我怎么样的服侍总有服侍不到的地方儿,所以说给他老人家弄个人。他老人家瞧了几个,都不中意,到后来瞧见这一个,因她是我们淮安人,才留下了。虽说是没怎么模样儿,绝好的一个热心肠儿,甚么叫闹心眼儿掉歪,她都不会;第一是在我父亲跟前服侍得尽心,这就是我的大造化。等我叫她来,二叔瞧瞧。〃 安老爷说:〃 好极了,也必该有这等一个人服侍,我倒得见见我们这位如嫂。〃 褚大娘子听了,便自己向西间去叫她。还不曾走到跟前,只听见那帘子吧搭一声,就出来了一个人。。
安老爷在堂屋上首向西坐着,看得逼真。见那人约略不上三十岁,穿着件枣儿红的绛色棉袄,套着件桃红衬衣,戴着条大红领子,挽着双水红袖子,家常不穿裙儿,下边露着玫瑰紫的裤子,对着那一双四寸有余的金莲儿,穿着双藕色小鞋子,颜色配合得十分匀称;手上带着金镯于,玉钏叮当作响,镯于上还拴条鸳鸯戏水的杏黄绸手巾;头上簪儿珠桃,金翠争光,簪儿边还配着根猴儿爬杆儿的赤金耳挖子,花枝招展,装点鲜明。褚大娘子看了问道: 〃今日甚么事,这么打扮着?〃 只听她笑道:〃 说有客来了么!我说着老爷子叫我见呢。〃 褚大娘子说着,又望她胸前一看,只见带着撬猪也似的一大嘟噜,因用手拨弄着,看了一看。原来胸坎儿上,戴着一挂伽楠香的十八罗汉香珠儿,又是一挂肉桂香的香牌子,又是一挂紫金锭的葫芦儿,又是一挂肉桂香的手串儿,又是一个苏绣的香荷包,又是一挂川椒香荔枝,余外还用线络子络着一瓶儿东洋玫瑰油,这都是邓九公走遍各省给她带来的。这里头,还加杂着一副缕金三色儿一面檀香怀镜儿,都交代在那一个二钮儿上。褚大娘子看了说;〃 我的小妈儿呀,你可坑死我了。怎么好好歹歹的都戴出来了? 〃 她又嘻嘻的笑道; 〃都怪香儿的么!叫我丢下那件子呢? 〃褚大娘子笑道:〃怪香儿的,就该都搬运出来么?跟我来罢! 〃说着,又给她拉拉袖子,整整花儿。
临近了,安老爷又细看了看,却倒是漆黑的一头头发,只是多些,就鬓角儿边,不用梳鬓头,那头发便够一指多厚;雪白的一个脸皮儿,只是胖些,那脸蛋子,一走一哆嗦,活脱儿一块凉粉儿;眉眼不露轻狂,只是眉毛眼睫毛重些;鼻子嘴儿,倒也端正,只是鼻梁儿塌些,嘴唇儿厚些;此外略无褒贬,更加脂香粉腻,刷的一口的白牙,把个邓九公疼得望着她,眼睛乐得没缝儿,口笑得合不拢来。
只见她将到跟前,就奔向安老爷去了。邓九公道:〃 你来,等我告诉你,这位安二老爷,人家是在旗的世家,因为瞧得起我,才和我结了弟兄!…… 〃才说到这句,她便道:尸他是二叔哇! 〃九公道:〃 这又来了,到底是谁二叔啊?你见了,得称他老爷。〃 她听了便说道:〃 哦!老爷哪!那么请安。〃说着,扎煞着两只胳膊,直挺挺的就请了一个单腿儿。邓九公道:〃 你还是拜拜不错了,怎么又闹个安呢?〃 她道:〃 老爷么,不请安? 〃安老爷也连忙站起来,还了个半揖,说:很好,这位姨奶奶生得实在厚重,这是个多子宜男的相貌。〃九公道:〃 老弟,不要这等称呼,你就叫她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