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无错-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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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握了几枚钱,他问春宝儿:“想吃些什么?叔叔请你。水煎包子?”
春宝儿扶着那高高的台子,巴巴地望着那铁锅盖掀开喷香的水煎包,深深咽口吐沫道:“春宝儿想,给奶奶买水煎包子吃。”
楚耀南心中一阵愧疚,他竟然忘记病卧在床的老夫人,反不如一个孩子。
他吩咐小贩包裹好一包热腾腾的水煎包子,递给春宝儿一只,孩子摇摇头,坚持带回家去。
他想想,蹲□平视春宝儿认真地问:“春宝儿,如果爹爹问,这买包子的钱,从哪里来的,你如何说?”
春宝儿眨眨眼,怯怯地说:“是,是,小叔叔,套圈儿圈儿,赢来的。”
楚耀南捏捏他嫩嫩的脸蛋赞许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除去了套圈儿,什么也没玩儿。”
“小叔叔特别的棒,是武林高手,套来很多很多钱。”春宝儿张开手臂,仿佛要拥抱一座山的包子。
楚耀南抱起他说:“可是只够买一打包子。”
晚饭上添了这道特殊的菜,一家人吃得很开心。
春宝儿吸吮手指,用苞米饽饽沾了碗里剩的油汤,丝毫不舍。
卓铭韬说:“小弟,天桥打把式卖艺的雕虫小技,毕竟不是正途,沈家是书香门第。”
“是,大哥不喜欢,小弟就不去玩耍了。”他应了说,心里却不服,难怪戏文里都称读书人是“穷酸书生”。
81、家徒四壁
寒风吹打窗纸,哗哗作响。
楚耀南睡梦中被冻醒,翻个身,将身子蜷缩做一团。窗帘子透进些光亮,分不出是月色还是灯影,白光刺眼。
他揉揉眼起身,掀开窗帘一角,见庭院里银白色一片,屋瓦也熠熠闪耀银光,下雪了,厚厚的一地,铺了棉絮般的松软。
心中莫名的兴奋,在定江罕见如此大的雪,只是去东北时见过深山老林里的大雪没过脚踝高,天地一片茫茫颇为壮观的景色。如今又见久违的大雪,他也不顾了寒冷,翻身起床,披了棉袍跑出房子赏雪景。
跺跺脚来到屋外,却见老夫人房里的灯光还是亮着,吱呀的开门声,悉簌的脚步声。
大哥恰从母亲房里走出来,见他只吩咐说:“吵醒你啦?去睡觉吧。天冷,母亲的腿疾更严重了。”
大嫂端个水盆紧随其后说:“春宝儿他爹,只剩三块儿煤饼了,就都烧在娘的房里吧。”
“深更半夜,不便打扰邻居,明早先去隔壁李大婶家借两块。”嫂子说着,将盆里的水泼在庭院角落里。
“你今夜就先抱春宝儿去娘的炕上睡,顺便照顾娘。小弟同我睡,多盖几床被子,一起取个暖。”卓铭韬安排着,声音低低的,却丝毫不觉狼狈。
“待我去同校长预支下月的薪水应急。”
“已经预支了一个月,可还能再给你?”大嫂担忧道,随口试探,“那天来的那个江董事长,看去人还蛮忠厚的,不过就是在东北做报社买卖,你……”
卓铭韬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原本的热度被几句话骤然浇灭,狠狠瞪了妻子。
大嫂的话咽回,只哽咽道:“敌占区又如何了?总是中国的地盘,百姓总是要吃饭穿衣过日子吧,难不成东三省的中国人就不活了吗?留在东三省不肯出来逃难的就都是汉奸卖国贼了?”
卓铭韬阴沉着脸色说:“我自有一番道理。办法总会有的,若我明日筹不来钱,不如就把我那块端砚拿去琉璃厂卖掉,换些钱先给娘养治吧。”
这家人,活得捉襟见肘。楚耀南倒是横定一颗心,明天一早,他一定想方设法去筹措钱,不然这种日子如何过下去呢?
“兄长嫂嫂,小弟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不如我明日去借些来周转,日后再还。”楚耀南说,话出口,有些含糊,朋友他倒是有,可是若他出面,怕是暴露行踪,老头子就要来抓他回定江打断腿了。
“回房睡觉去!这个事不必你操心!”大哥怒道。
大嫂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必再说。
卓铭韬深吸口气,郁闷地转身回房。
“大嫂!” 楚耀南摸摸袖子里,还有几枚钱,就趁大哥离去塞给嫂子说:“今天在天桥套圈赢来的,就这些,买几块煤饼吧。”
看楚耀南跳个脚揉个耳朵取暖,大大的眼睛困惑地望着大哥的背影,冻得不停地吸着鼻子,撇撇嘴满是抱怨,嫂子心疼道:“你大哥就是这个脾气,仿佛上辈子同钱有仇。”
“春宝儿娘,是家里煤饼子烧光了吧?”跨院那边的李大婶披个袄走来,也不寒暄,提个篮子,放些柴禾和几块煤饼,感动得大嫂落下泪来。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远亲不如近邻的。”李婶子说,热情诚挚的话语听得人心里暖暖的,煤饼没烧,却不觉得冷了。
“兵荒马乱的,都是天杀的小日本闹的,都是逃难在外,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一篮子宝贝的煤饼,楚耀南看得心酸,曾几何时,连这煤饼都要当作乌金捧在手里了,只是他二十年来,黄金饼都不曾看在眼里,却偏偏自己赶来受这份贫穷,想来就无奈。
他帮嫂子提个竹篮去厨房笼火,呛人的气味令楚耀南咳嗽不止。
这边在拢火,他蹲在炉膛旁,感觉那丝暖意。
“兄弟你这份心意嫂子领了,只是你大哥绝对不许借钱的。若他肯开口,何至于到今日的地步?想昔日沈家的家业富足时,一家人也是勤俭度日,这攒下的积蓄不及花,就被炸没了。炸掉房子的第二日,有个洋行的人仰慕他的名气,邀他去什么洋行做事挣大钱,他就是不肯,说是那个洋行和日本人有关,不吃嗟来之食。”
楚耀南心一动,忽然记起惠子透露的消息,仿佛日本人想要大哥去做事,大哥不肯。
一个人一无所有,饥寒交迫,却还能固执到如此,倒也难得。
国破,家亡,多少同胞一夜间倾家荡产,家宅被炸得瓦砾无存。又有几人如大哥这般顽固?
“废墟里能寻出的东西,就这些了,那块砚台,是公公昔日之物,留得念想。”嫂子哽咽道。
楚耀南说:“嫂子,不如那块砚台让我去卖吧,琉璃厂我认得个店掌柜,或许卖个好价钱。”
楚耀南抱个狐狼皮褥子来到大哥房里,钻进大哥的被窝里。
那被窝里虽然凉,却有大哥身子的暖意。
大哥将他抱来的冰凉厚重的被子压在身上。
被子窄,大哥为他掖好被子角,他就紧贴去大哥身后,开始脱内衣。
大哥皱皱眉头看他,满脸疑惑。
楚耀南身下是那暖暖的狐狼褥子,脱个光溜溜的如条鱼钻进被子说:“自幼养成的习惯,穿上累赘反睡不稳了。”
“睡吧!”大哥说,侧翻过身去,牵动那略窄的被子,他只觉一阵凉气袭来,打个喷嚏。
“冷吗?”大哥忙将自己的被子往他身上多盖些,反露在风里。
他一个翻身凑贴去大哥身后,将个脸贴去大哥后背,就觉得大哥身子僵硬了,自己忽然觉得很好笑。
大哥一动不动,他就搂住了大哥的身子,那脊梁骨笔直而硬,身子却暖暖地。
他打破沉寂说:“哥,还是小弟寻份活计吧,在家里游手好闲的总不好。传出去让人笑话。”沉默片刻,大哥拍拍他的手背说:“我看你的文章还有些功底,不如明日和校长说说,去教书吧。”
仿佛天下所有做生意的人都是下九流一般,楚耀南心里不服,深咽口吐沫。
见他不语,大哥问:“怎么,不愿意?”
“那几个钱,什么时候能够给母亲治病?”他嘀咕了抱怨。
大哥翻过身,面对他,因离得紧,眼眸深邃得幽亮,一本正经道:“小弟,或许你有些本领经商,但是你年少,大哥怕你一入商界无法把持,是非难断,误入歧途。世道艰难,但人总是要有自己的一份操守,所以,大哥宁可守了贫穷,也不想你出错,日后九泉之下对爹爹无法交代。”
楚耀南看那目光,凛然而咄咄逼人,没了白日里那文质彬彬的文弱。
他无奈哼了一声说:“小弟明白的,君子固穷,不为五斗米折腰。大哥不喜欢,小弟就依大哥安排了。”
心里还是不快的,只是暗恨这人迂腐得令人生厌了。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过得捉襟见肘的日子,有病无钱医,一家老小饥寒交迫,还不许借钱,也不许赚钱,难道等死吗?他深深吸口气,转过身,却听大哥一句威喝:“不服吗?”
“不,不敢!”吓得他一个激灵,仿佛寒气钻入被窝激到他骨子里一般。心里也暗骂自己,为什么怕他?若是爹爹膀大腰圆的发怒时令人害怕也就罢了。
“小弟,大哥家这河沟浅,或装不下你这条龙。但是进这个门,就要从这里的规矩。”
他不情愿地“嗯”了声,大哥为他掖掖被子,却试探着如他一般伸手搂紧他的腰,睡下。
一觉醒来,不见了大哥。楚耀南睁眼,听到大哥吸溜鼻子的声音,不住咳嗽。
隔个帘子,大嫂抱怨的声音:“怎么头烫成这样,不要去学校了。这么大的人怎么被子也盖不好?”
楚耀南翻个身,才发现竟然大半个被子被他压在身下,大哥那边怕一夜都不曾睡稳,被冻到了。他睡觉不老实,娘夜里都要为他来掖被子角,怕他冻到。
“不妨事,我去学校,还要支钱买煤呢。”大哥说。
起床来吃口粥,清可见底。
堂屋里老太太的呻吟声更紧,春宝儿的哭声:“娘,饿,饿,要吃芝麻烧饼。”
他想,总不能坐以待毙,就冲进堂屋招呼春宝儿说:“春宝儿,过来,小叔有办法让你不饿,小叔会打鸟,带你去捉麻雀烤了吃。”
春宝儿眼睛一亮,仿佛看到香喷喷的烤肉,立刻不哭了。
蓝帮在北平的分舵坐落在白塔寺旁,叔侄二人寻来,只远远徘徊地望着,楚